靜。
死一般的寂靜。
靜心苑的破屋子里,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顧長生看著對面那個失魂落魄的女劍仙,心里已經笑開了花。
小樣,還想跟我玩強迫?
哥當年在酒桌上跟領導周旋的時候,你還在山上傻乎乎地練劍呢。
PUA?不不不,我這叫心靈導師,幫感情無知的少女重塑正確價值觀,功德無量。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維持著一副高深莫測又帶點“我很失望”的表情。
而凌霜月,則徹底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漩渦。
她驕傲的劍心,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她一直以為,自己追求的是劍道,是力量,是快意恩仇??深欓L生的話,卻讓她看到了自己內心深處那不愿承認的陰暗面——為了力量,她同樣可以不擇手段。
這動搖了她的道。
她不甘心。
“你在用言語動搖我的心境?!绷杷碌穆曇粲行┥硢。噲D找回自己的節(jié)奏,“你只是想讓我屈服于你,好讓你掌控主動。”
“對啊?!?/p>
顧長生坦然承認,直接把凌霜月準備好的一大套說辭給噎了回去。
“……”凌霜月一口氣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不應該辯解,或者繼續(xù)站在道德高地上譴責她嗎?
“我當然想掌控主動?!鳖欓L生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涼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不然呢?等著被你吸干了,然后一腳踢開?凌劍仙,我雖然身體病了,但腦子沒病?!?/p>
他看著她,眼神平靜。
“我們的交易,從一開始就是平等的。我出藥,你出力。我?guī)湍慊謴托逓?,你保我在這皇宮里安穩(wěn)活下去。這很公平?!?/p>
“但你剛才的行為,破壞了公平。”
“所以,我需要重新立一下規(guī)矩。”
凌霜月死死地盯著他。
她發(fā)現自己完全看不透這個男人了。
他時而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時而像個油嘴滑舌的登徒子,現在,又像個運籌帷幄的棋手。
哪一個才是真的他?
或許,都是。
“什么規(guī)矩?”
最終,是她先開了口。
這幾個字一出口,就意味著她已經默認了自己之前的失敗,默認了顧長生口中的新規(guī)矩。
為了重回巔峰,她不得不低頭。
“很簡單。”顧長生放下茶杯,伸出兩根手指。
“第一,從今往后,你我之間是合作關系,是盟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得對我進行任何形式的強迫性肢體接觸。否則,合作中止?!?/p>
凌霜月咬了咬下唇,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第二,”顧長生的嘴角微微上揚,“求人,要有求人的態(tài)度。以后想治療了,得好好說。你態(tài)度好,我心情好,藥效自然就好。你要是還像剛才那樣,擺著一張死人臉,那我心情不好,藥效可能就……時靈時不靈。”
“你!”
凌霜月氣得胸口一陣起伏。
這是什么破規(guī)矩!
這不就是讓她開口求他嗎?
讓她堂堂太一劍仙,去求一個病秧子皇子?
“不愿意?”顧長生挑了挑眉,“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在哪兒死不是死。你呢,就抱著你的煞毒,慢慢等著爛在骨子里吧。咱們一拍兩散,哦不,黃泉路上還能做個伴?!?/p>
他一副光腳不怕穿鞋的架勢。
凌霜月被他這番無賴的話氣得渾身發(fā)抖,偏偏又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他說的是事實。
他爛命一條,可她不是。她有血海深仇要報,有宗門榮辱要扛。
她輸不起。
沉默了許久,久到顧長生都快以為她要暴起殺人的時候。
凌霜月終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我答應你。”
顧長生心里一笑,面上卻依舊平靜。
他走到凌霜月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好了,為了慶祝我們達成共識,現在可以進行第一次友好合作了?!?/p>
他的語氣,像是在談一筆幾文錢的買賣。
凌霜月的目光落在他那只手上。
手掌白皙,手指修長,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可現在,這只手在她眼里,卻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
兩只手,在空中慢慢靠近。
就在即將觸碰到的瞬間,顧長生忽然把手縮了回去。
“等等。”
凌霜月一愣,抬眼看他。
只見顧長生一臉認真地看著她。
“凌劍仙,你這表情不對?!?/p>
“什么不對?”
“你這表情,像是要去上刑場。我說了,我心情不好,藥效就不好。你得……拿出點誠意來?!?/p>
“你到底想怎樣!”凌霜月快要瘋了。
“笑一個。”
“……”
“不笑也行,”顧長生退了一步,“那你求我。說一句,顧長生,請你幫幫我。我就幫你。”
空氣再次凝固。
她死死地瞪著顧長生。
顧長生也不躲閃,就這么笑瞇瞇地看著她。
最終,她看著顧長生,嘴唇翕動,聲音輕得像蚊子哼。
“……顧長生,請你……幫幫我?!?/p>
說完這句,她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臉頰上泛起潮紅。
【叮!天命之女【凌霜月】向宿主發(fā)出請求,好感度+20!當前好感度:19(好奇與厭惡并存,但承認了宿主的價值)】
“你看,這不就對了嘛?!?/p>
顧長生滿意地笑了。
他沒動,就這么站在原地,等著。
凌霜月懂了。
求人的話說了,但求人的姿態(tài)還沒做夠。
顧長生就這么站著,臉上掛著淡笑,看著她,等著她。
羞恥和屈辱像是火焰,灼燒著凌霜月的臉頰。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伸到了顧長生面前。
顧長生沒說話,也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冰涼的指尖。
接觸的瞬間,一股溫潤的暖流涌入體內。
雖然遠不如之前擁抱時那般洶涌,但效果卻比她預想的要好上不少,體內的煞毒刺痛明顯減輕。
那股重新掌控力量的渴望,像是更洶涌的巖漿,瞬間吞噬了她最后一點驕傲。
她沒有松手,反而抓緊了顧長生的手,主動向前貼近。
在顧長生詫異的目光中,她伸出另一只手臂,異常穩(wěn)定地環(huán)住了他的背部,將他輕輕擁入懷中。
精純的溫潤暖流,轟然涌入她的四肢百?。?/p>
凌霜月身體劇烈一顫。
她能清晰感覺到,那些頑固的煞毒正在被飛速凈化,枯寂的經脈被前所未有的力量滋養(yǎng)著。
她主動抱緊了懷里這個決定她命運的男人,眼神復雜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