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湃彼時正在給范柔修補劍穗,聞言只是抬了抬眼:
"寅時我在演武場練劍,清月姐可以作證。"
蘇清月立刻點頭:
"我與他同練到卯時,半步未離。"
可執(zhí)法堂的卷宗上,巡邏弟子的供詞被紅筆圈了又圈;
外門弟子聚在回廊下竊竊私語,說 "二師兄筑基后心性見長,怕是瞧不上普通功法了"。
林婉兒看見范湃指尖的絲線頓了頓,劍穗上的蘭草紋歪了半分。
五日后,藥園的千年靈參遭了秧。
守園師弟跪在柳青鳶面前,手里捏著半袋驅(qū)蟲粉:
"這是二師兄前一夜來取的,今早靈參就被啃了...
除了他,沒人知道這參快成熟了!"
范湃站在藥園里,指尖撫過靈參殘根上的齒痕,聲音平靜:
"這齒痕是青面鼠的,我昨夜取藥時見園外有鼠洞,還提醒過師弟加固結(jié)界。"
他轉(zhuǎn)身指向籬笆外的新鮮爪印,可那爪印卻范湃驚詫的目光下,
在日頭下曬干,像從未存在過。
黃鶯鶯把他拉到一旁,壓低聲音:
"我信你,可... 別跟他們硬爭。"
她的指尖在發(fā)抖,袖口的鱗片泛著冷光
范柔紅著眼眶把靈果往他手里塞:
"二師兄別理他們,我...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只是那天的膳堂里,鄰桌的弟子悄悄挪遠了座位;
去庫房領丹藥時,管事師兄的賬本翻得格外響。
林婉兒攥著衣角想,這些人明明前幾日還笑著喊他 "二師兄",
怎么突然就變了?
真正的風向轉(zhuǎn)變,是在自己入門兩月后的一日。
師尊柳青鳶牽著個眉眼精致的少年走進大殿,陽光落在少年腰間的佩劍上,映得滿殿發(fā)亮。
"這是你們七師弟,云昭,天生劍骨,
是個難得的劍道天才,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師尊的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雀躍,
"往后便在清河峰修行。"
云昭不過十歲,行禮時佩劍自發(fā)嗡鳴,靈氣波動竟比筑基期的范湃還要強盛。
他怯生生地抬頭,目光掠過范湃時,
飛快地垂下眼睫,像只受驚的小鹿。
起初一切還好。
范湃幫云昭整理過歪掉的發(fā)帶,范柔教他認藥草,黃鶯鶯把最甜的果酒留給他。
直到云昭在演武場練劍,劍氣不慎劃傷了師妹的手臂 ,
登時鮮血淋漓,深可見骨,眾人慌忙上前醫(yī)救之時——
那師妹突然哭喊道:
"是二師兄!是他剛才用靈力害我,我才會被劍氣傷到!"
范湃當時正在廊下修補籬笆,手里還捏著半截竹片。
可沒人看那竹片上的青苔,所有人都盯著他:
"二師兄怎么偏偏這時候在附近?"
范柔嘴唇微顫,卻仍是維持著嘴角笑容,無力地辯解:
"師妹你看錯了,我剛剛一直在這里,根本沒動..."
話沒說完,就被黃鶯鶯拽了拽袖子,
三師姐的眼神復雜,像有話堵在喉嚨里。
日子一天天過去,怪事越來越多。
云昭去庫房取丹藥,賬冊上少了枚上品靈石 ——
庫房師兄說 "今早見二師兄來過";
云昭深夜在主峰修煉驚擾了老祖 ——
守山弟子說 "看見二師兄往主峰方向去了";
甚至云昭的佩劍生了銹,都有人竊竊私語:
"定是二師兄嫉妒,偷偷潑了銹水。"
范湃解釋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
他依舊在清晨去藥園,只是不再幫師弟們翻土;
范柔遞來的靈果,他接過時指尖不再碰她的指腹;
黃鶯鶯喊他喝酒,他總說 "還有事"。
林婉兒看著大師姐眼中的愛意逐漸消退,轉(zhuǎn)而一門心思撲在云昭身上,
范柔把他修補好的劍穗隨手丟在妝臺上,轉(zhuǎn)頭給云昭講解劍招;
看著黃鶯鶯把第一壇果酒塞給云昭,笑說 "七師弟比某些人懂事多了";
看著師尊看范湃的眼神,從暖意漸變成審視,像在看一塊蒙塵的玉。
四年時光,像指間漏過的沙。
云昭十五歲那年,宗門大典上一劍引動天地靈氣,
被宗主親封為 "太初圣子"。
宗門大典的禮炮還在轟鳴,執(zhí)法堂弟子捧著舊木箱闖入時,
云昭剛被宗主扶上圣子寶座。箱蓋掀開的剎那,
三卷泛黃的劍譜滾落在地 —— 正是四年前失竊的上古劍譜。
"范湃!人贓并獲,你還想抵賴?"
李長老的聲音像淬了毒的鞭子,
"這箱子上全是你的靈力印記,難道是劍譜自己長了腿跑進去的?"
范湃猛地抬頭,青衫下的肩膀劇烈顫抖。
這是四年里他第一次失態(tài),眼里的平靜碎得四分五裂,
血絲順著眼白爬上來:
"那箱子云昭上周借去裝劍穗!我有證人!
庫房的王師兄看見他拿去的!"
"夠了!"
柳青鳶猛地拍碎玉案,茶盞碎片濺到她素色道袍上,
"四年了!范湃!
四年來你一次次狡辯,一次次把臟水潑給旁人!
如今劍譜就在你箱中,你還要攀咬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嗎?"
"不是攀咬!是事實!"
范湃往前踏了一步,鐵鏈在他腕上勒出更深的紅痕,
"師尊!您看著我的眼睛!
四年前我陪您去極北冰原尋藥,您說我心性純良;
三年前我為護清月姐擋下魔修的毒箭,您說我有擔當!
這些您都忘了嗎?!"
蘇清月別過臉,面容隱沒在陰影之下,一言不發(fā)
"還有你!柔兒!"
范湃的目光掃過人群,落在臉色慘白的范柔身上,
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你說過信我!你說過這世上只有我不會騙你!
現(xiàn)在呢?!"
范柔猛地閉上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淚水卻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云昭的衣角上 ——
她不知何時已站到了新圣子身邊。
“二師兄,你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了,認錯吧!”
范湃瞳孔逐漸收縮,看著那范柔的面孔,露出一抹慘笑。
"黃鶯鶯!"
他轉(zhuǎn)向那個曾摟著他脖子笑鬧的三師妹,
"你偷喝果酒被師尊罰,是誰替你抄了三百遍宗規(guī)?
你說過欠我一條命!就這么還嗎?!"
黃鶯鶯把云昭往身后護了護,眼神冷得像冰:
"二師兄,別再瘋言瘋語了。"
范湃突然笑了,笑聲里裹著血沫,震得大殿梁柱嗡嗡作響:
"瘋了?
是!我是瘋了!
被你們這群人面獸心,兩面三刀的王八蛋逼瘋的!"
他猛地指向云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一來,所有臟水都往我身上潑!
靈參被啃是我,靈石丟失是我,連他佩劍生銹都算我的罪!
你們甚至連查都沒差,就認定是我干的,這公平嗎?
宗主大人!
難道這就是我太初圣地的 ' 正道 ' 嗎?!"
"住口!"
柳青鳶的聲音陡然拔高,周身靈力暴起,將范湃震得踉蹌后退,
"不知悔改,反咬別人,
范湃,你···
你真是徹底讓為師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