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林婉兒,愿拜入師尊門下,
恪守宗規(guī),潛心修道!”
少女叩首的聲音帶著初來乍到的拘謹(jǐn),額角抵著冰涼的地磚,
主位上,柳青鳶一襲素色道袍,
玉簪綰起的青絲垂在肩頭,清冷的眉眼漾著罕見的暖意。
她抬手虛扶,指尖輕撫過林婉兒頭頂,聲音溫和: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清河峰第六弟子,
當(dāng)與師兄師姐和睦相處,潛心修行。
起來吧。入了我清河峰,便是一家人了?!?/p>
林婉兒看著 “自己” 被扶起,眼眶微紅,
接過師尊賜下的《太初引氣訣》,指尖還在微微發(fā)顫。
這場景分明是半月前的拜師禮,可為何此刻看來,竟陌生得像上輩子的事?
“婉兒年紀(jì)尚小,又是第一次離開家族,
你們做師兄師姐的,以后多照拂些。”
柳青鳶的目光掃過兩側(cè)侍立的弟子,最終落在最前排那個青衫少年身上,
“湃兒,你性子穩(wěn),平日里多看著點你六師妹?!?/p>
范湃站在那里,青衫下擺隨著呼吸輕輕晃動。
他聞言頷首,唇角彎起溫和的弧度,看向 “自己” 的眼神清澈無垢:
“師尊放心,弟子會照看好六師妹?!?/p>
林婉兒藏在柱后,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這是范湃?
可她分明記得,半個月之前,就在自己的拜師儀式上,
那范湃當(dāng)著師尊,乃至宗主的面,
對自己言語輕薄,濕熱的眼光好似舌頭一般,
將自己從頭舔舐到尾,激起自己一身惡寒。
眼前的景象真實的令自己心悸,可記憶中的場景也是逼真無誤,
到底是記憶騙了她,還是此刻的 “真實”,本就是一場更逼真的幻境?
還沒等她想透,就見眼前那另一個自己動了起來:
“二師兄好?!?/p>
少女時期的 “自己” 怯生生地行禮,偷偷抬眼打量他,
眉眼流轉(zhuǎn)間,耳尖已是一片泛紅。
范湃還禮時,袖口磨出的毛邊輕輕掃過衣擺 ——
和記憶中山路場景里的那件青衫一模一樣。
林婉兒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這不是幻覺。
這些畫面太真了,真到能看清范湃耳垂上那顆極小的朱砂痣,
能聞到他衣間淡淡的皂角香,甚至能感受到他說話時,氣流拂過青磚的微塵。
“走吧,我?guī)闳タ醋√?。?/p>
范湃側(cè)身引路時,青衫掠過門檻,帶起一陣風(fēng)。
林婉兒不由自主地跟上去,穿過殿門的剎那,
白玉地磚的冰涼順著鞋底漫上來,眼前的景象又開始扭曲……
青石磚的涼意順著鞋底往上爬,林婉兒盯著“自己”的背影——
那個半月前的少女正亦步亦趨跟著范湃,發(fā)間的銀飾隨腳步輕晃,
像極了她此刻亂顫的心尖。
“六師妹剛?cè)腴T,住這處洞府最為合適,離師尊的主院也近些,
院里那株千年芷蘭正好快開花了。”
范湃的聲音溫得像浸在溪水里,指尖推開院門上的銅環(huán)時,
袖口磨出的毛邊掃過環(huán)扣,發(fā)出細(xì)碎的“咔噠”聲。
林婉兒猛地攥緊拳頭。
她分明記得,自己入住洞府的頭夜,院墻上就蹲著道黑影。
范湃的聲音隔著窗紙滲進(jìn)來,黏膩得像蛛網(wǎng):
“六師妹的發(fā)香比芷蘭好聞,不如……讓師兄進(jìn)去聞個夠?”
可眼前的范湃正彎腰拂去石階上的青苔,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
陽光穿過他耳后的發(fā)絲,那顆朱砂痣在光里若隱若現(xiàn)——
和記憶里山路上的少年一模一樣。
“二師兄有心了。”
少女時期的“自己”屈膝行禮,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
范湃頷首時,青衫下擺掃過石階,帶起一陣風(fēng)。
風(fēng)里飄著皂角香,混著遠(yuǎn)處傳來的晨鐘,撞得林婉兒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記憶是假的,為何連皂角香的氣味都和當(dāng)時記憶里的一模一樣?
若眼前是真的,那夜窗紙上的黑影、拜師禮上濕熱的目光,
難道是她憑空臆想出來的?
廊下的芷蘭開了第一朵花時,林婉兒已在清河峰住了整月。
她依舊常常躲在暗處觀察范湃,像在驗證一個荒誕的謎。
可越看,心越沉 —— 這一個月里的范湃,好得讓她心慌。
他會在清晨幫范柔修補練壞的劍穗,指尖穿過絲線時的專注,
和記憶里給她別野菊的少年重疊;
會在黃鶯鶯又偷喝了三壇果酒時,無奈地替她向庫房師兄賠罪,
袖口磨出的毛邊掃過賬本,留下淺淡的痕跡;
甚至在她夜里因靈力逆行痛醒時,窗臺上總會悄無聲息多出一瓶凝神丹,
瓶底壓著張字條,字跡清雋:
「《太初引氣訣》第三卷需緩息,勿急進(jìn)。」
轉(zhuǎn)折發(fā)生在她在芷蘭開花的第二天。
那天清河峰飄著細(xì)雨,范湃在演武場突破了筑基。
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只有一道溫和的靈力波動擴(kuò)散開來,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柳青鳶親自為他系上筑基修士的玉佩,指尖在他腕上的舊疤處頓了頓,
眼圈泛紅,聲音沙?。?/p>
“好孩子,終于成了?!?/p>
蘇清月遞來一瓶親手煉的“固元丹“,瓶身燙得像她的臉頰:
“湃兒,恭喜。“
黃鶯鶯扛來三壇酒,非要灌他:
“以后你可就是筑基大佬了,可得罩著我!”
范湃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溫吞道:
“可別臊我了,你一個馬上突破金丹的人,
還叫我筑基大佬,這我可承受不起?!?/p>
范柔從兩人的縫隙里擠進(jìn),臉上帶著微紅,眼神里確帶著一絲黯淡,
只把一個錦囊塞給他,里面是她攢了三年的靈石:
“二師兄,以后你也是筑基的人了,買些好的法器......“
連那場景里的自己,也是擠在范湃身邊,
拿出自己精心準(zhǔn)備的禮物,甜甜的喊著二師兄。
那場景,好的如夢似幻,只是時間從不等人
廊下的芷蘭開得正盛時,范湃筑基已滿半月。
這半月里,清河峰的晨露總先打濕他的青衫 ——
他總在天未亮?xí)r去藥園幫師弟們翻土,袖口沾著的泥漬混著皂角香,成了清芷院最常見的風(fēng)景。
范柔仍會把練壞的劍穗遞給他,黃鶯鶯新釀的果酒第一杯總?cè)剿掷铮?/p>
連師尊柳青鳶看他的眼神,也常帶著 "吾家有兒初長成" 的暖意。
林婉兒躲在月洞門后看過無數(shù)次。
她越來越確定,記憶里那個在拜師禮上用濕熱目光打量她的人,
和眼前這個會蹲下身幫范柔別好野菊的范湃,絕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直到第三場雨落下來,裂痕才悄然爬上這幅太平畫卷。
變故是從藏經(jīng)閣開始的。
雨停的次日清晨,三卷上古劍譜失竊的消息傳遍宗門。
巡邏弟子跪在大殿上,聲音發(fā)顫:
"寅時... 寅時見二師兄從閣前走過,他衣角好像還沾著閣外的夜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