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紙邊兒上的黑五角星被風(fēng)掀了下。
蕭燼手指剛碰上那燒焦的紋路，左眼猛地一燙，金光從眼里炸出來。
他沒縮手，反而把符紙往雪里按。
逆命之瞳順著殘留的氣掃出去——三十步開外，雪底下爪子印子亂七八糟，一圈圈往外散。
狼來了。
他手起刀落，掌心劃開，血珠子“啪”地砸進(jìn)雪地，濺出幾點(diǎn)紅。
右手一甩，斷槍橫著掃出，槍桿貼著潰兵腳前劃出一道線：“退十步，刀埋雪里，聽我喊?！?/p>
話音還沒落，風(fēng)雪里跳出一頭銀白的狼，額頭上一道暗紅裂口。
落地沒聲兒，喉嚨里滾出低吼，群狼立刻散開，半圈圍上來。
蕭燼不動，左眼金光一閃，死死盯著那頭狼——命格像枯藤勒住脖子，一道舊傷橫在命門，血?dú)舛轮?，是破綻。
頭狼前腿一彎，猛撲。
蕭燼矮身滑過去，披風(fēng)在雪上拖出一道長印。
斷槍從下往上，腰一擰，槍尖直捅它喉嚨舊傷。
狼嚎了一聲，爪子擦過他肩頭，帶出一串血珠。
他借勢翻滾，槍桿壓下，狼頭“咚”地釘進(jìn)雪里。
槍尖穿喉，黑血順著槍身流進(jìn)槍孔。
他拔槍，狼抽了兩下，不動了。
剩下的狼低吼著靠前，綠眼睛在風(fēng)雪里閃。
老馬站在邊上，手已經(jīng)摸到腰上的青瓷壺。
他沒看蕭燼，壺口微微一斜，三根烏光從指縫里閃出來。
“三人一組！”蕭燼站直，斷槍橫著一指，“打眼，砍筋，一個不留！”
他話沒說完，老馬指間的烏光“嗖嗖”射出，三根毒鏢穿風(fēng)破雪，全釘進(jìn)狼鼻子。
狼群一僵，鼻孔流黑血，腳步打晃。
有潰兵咬牙沖上去，刀劈狼脖子；有人被撲倒，在雪里滾，刀割斷狼腿筋。
地上血剛?cè)炯t一片，就被風(fēng)雪蓋住，轉(zhuǎn)眼又新添一片。
一頭狼從背后撲蕭燼，他反手一槍，槍桿橫掃，砸碎下頜。
斷槍順勢下壓，槍尖挑起雪塊，砸另一頭狼眼睛。
那狼偏頭躲，后腿卻被老馬一鏢釘中，跪地，旁邊潰兵一刀砍了腦袋。
局面穩(wěn)了。
最后一頭狼三條腿斷了，還在嘶吼亂咬。
蕭燼走過去，槍從耳朵后頭插進(jìn)去，直沒到根。
狼身子一挺，抽幾下，倒了。
風(fēng)雪小了。
三十頭狼，二十七具尸體躺在雪地。
潰兵喘著，有人拄刀跪下，有人抹臉上的血。
老馬走過來，從懷里掏出一塊發(fā)黑的肉，扔進(jìn)狼堆。
肉有股腥味，尸體抽了抽，皮毛底下爬出黑絲，轉(zhuǎn)眼散了。
“迷魂草混了尸油?！崩像R低聲，“斷它們魂引的?！?/p>
蕭燼沒應(yīng)，蹲下，親手剝下頭狼皮。
皮厚，銀白，額頭紅痕清清楚楚。
他攤在火堆邊，火光一照，皮面泛出油光。
夜里，別人輪班守。
蕭燼盤腿坐火邊，斷槍橫在膝上，左手按槍尾，右手覆槍尖，逆著運(yùn)功。
頭狼的命格像黑霧纏槍，亂竄。
他閉眼，逆命之瞳在體內(nèi)照出那命格的裂口——喉嚨深處，一絲紅紋纏著煞氣，不像凡物。
他心一動，瞳力直沖那紅紋。
黑霧炸開，一股溫?zé)釟饬黜樦鴺寳U鉆進(jìn)經(jīng)脈，八品真氣像漲潮，凝實(shí)一圈。
斷槍血紋微亮，槍身輕輕一震，像活了。
老馬走來，蹲火堆另一邊，盯著狼皮看了半晌，低聲：“這皮，不該在這雪原。”
蕭燼睜眼，沒說話。手撫過狼背，指尖忽然一頓——肩胛那兒藏著個烙印，狼頭咬月亮，紋路歪扭，跟符紙上的五角星有點(diǎn)像。
他沒吭聲，翻過狼皮蓋住印子，閉眼繼續(xù)練。
天剛亮，潰兵收拾戰(zhàn)場，把狼尸拖遠(yuǎn)埋了。
一人拎著狼頭回來，低聲跟同伴說：“這眼珠……綠的，不像北境的狼?！?/p>
同伴皺眉：“北境狼眼是黃的?！?/p>
“那是啥？”
“管它呢，死了就行?！?/p>
蕭燼站在高坡上，望雪原。
風(fēng)吹起披風(fēng)，斷槍杵地，槍尖的血被雪擦淡了。
他左眼一閃，逆命之瞳掃過昨夜戰(zhàn)場——雪里爪痕深處，還有點(diǎn)氣，跟符紙一個味兒。
老馬上來，遞他一根狼牙：“最硬的，留著?！?/p>
他接過，牙尖，根上刻了道細(xì)痕，像人劃的。
他捏了捏，塞進(jìn)懷里。
隊(duì)伍重新走。
老馬在前，他在后。
走到冰裂谷口，風(fēng)猛地一緊。
蕭燼突然停步，抬手叫停。
他蹲下，抓把雪攤掌心。
雪里夾著幾根銀白毛，跟頭狼一樣。他捻了捻，斷口齊整，不是撕的。
老馬也蹲下看了看，低聲：“有人剝過皮。”
蕭燼點(diǎn)頭，把毛塞進(jìn)袖子。
穿過冰谷，地勢平了。
前頭一片廢營地，木樁倒了，篝火灰還溫。
蕭燼揮手，隊(duì)伍藏雪坡后。
他一個人繞營地走一圈。
木樁上刻著模糊符號，他蹲下細(xì)看——狼頭咬月亮，跟狼皮上的印一模一樣。
下頭還有字，快被風(fēng)雪磨沒，只剩“祭……血……歸”三個字。
他手指撫過刻痕，指尖一刺，像有東西反咬。
逆命之瞳一閃，符號邊上浮出淡淡紅紋，跟頭狼命格里的妖氣一個味兒。
他收手，站起來。
老馬走來，低聲：“逃兵留不下這記號?！?/p>
蕭燼沒應(yīng)，從懷里掏出那根狼牙，遞過去：“收好?！?/p>
老馬接過，塞進(jìn)酒壺夾層。
隊(duì)伍繞過營地繼續(xù)走。
天快黑時，到一處背風(fēng)巖洞。
蕭燼下令扎營，親自查每處崗哨。
老馬在洞口拉絆索，四周撒藥粉。
夜深，人都睡了。
蕭燼坐在洞口，斷槍橫膝，左眼微光閃。
他掏出狼皮鋪腿上，逆命之瞳再開。
火光下，皮上的命格影子浮現(xiàn)——喉嚨黑氣纏著，妖氣紅紋絲絲縷縷，竟跟那符號隱隱呼應(yīng)。
他指尖順著紅紋走，忽然覺出不對——紅紋是繞圈的，方向沖北。
北邊，是北境節(jié)度使的地。
他收起皮，剛要閉眼，察覺洞外雪地有異。
睜眼，盯洞口。
雪地上，一串腳印從遠(yuǎn)處來，停在十步外。
印子極淡，要不是他盯著，根本看不見。
形狀怪，五趾分叉，掌心一圈凸起。
腳印在雪里停了會兒，沒了，像從沒出現(xiàn)過。
蕭燼慢慢攥緊斷槍，槍身一顫，血紋閃了下，滅了。
他沒動，左眼金光壓到最暗，死死盯著那片雪。
風(fēng)停了。
一根銀白毛被氣卷起，飄半空，突然斷了。
上半截落下，下半截懸一秒，化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