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槍扎進雪地那會兒，整根槍都在抖，像是從地底下被人猛地拽出來似的。
蕭燼右手死死攥著，指節(jié)發(fā)白，左眼一縮，金光從瞳孔深處炸開，劈開風雪，直盯三里外的峽谷口。
視野里浮出一道血線——銹鐵纏著條死蛇，血氣繞圈，右腿經(jīng)脈那兒黑氣堵得死死的，舊傷早該廢了，可這人硬是把它當活的使。
來的人一身血氣滾燙，眼睛紅得像燒透的炭，九品巔峰的壓迫感混著腥風，撲臉就來。
阿史那來了。
蕭燼拔槍，轉(zhuǎn)身就走。腳步?jīng)]亂，穩(wěn)得很。
抬手沖老馬比了個手勢，叫他帶人繞北坡。
自己貼著崖邊斜路往前走，披風拖在雪上，劃出一串腳印。
身后馬蹄砸碎浮冰，吼聲撕風：“蕭燼！你跑不了！”
他不吭聲，只把斷槍往后一橫，槍尖輕輕點地，劃了道弧。
走到崖邊，故意腳下一滑，半膝跪進雪里，像撐不住了。
阿史那狂笑，策馬猛沖，彎刀高舉，刀光映著血眼，劈頭蓋臉砍下來。
刀風壓到頭頂，蕭燼松手，整個人往后一倒，掉下懸崖。
阿史那怒吼更狠，收不住馬，俯身一刀斬向墜影。
刀刃擦過披風，布裂了，人沒砍中。
就在那一瞬，蕭燼空中擰身，右手一甩，斷槍飛出，快得不見影，直釘他右腿環(huán)跳穴。
那兒，正是黑氣最重的地方。
槍尖扎進肉里，三寸深。
阿史那慘叫，戰(zhàn)馬受驚人立，右腿抽搐，血煞氣反沖，眼珠爆血絲，嘴里噴出黑血。馬失前蹄，前膝撞上崖邊，碎石滾落，馬身一歪，連人帶馬翻下崖去。
蕭燼抓住崖壁藤條，借力蕩上來，翻身落地還沒站穩(wěn)，幾步?jīng)_到崖邊往下看。
阿史那摔在半腰凸石上，鎧甲碎了，右腿扭曲，斷槍還釘著，血順著巖縫往下淌，滲進雪里。
沒死，還在動。
蕭燼摘下背上的弓，搭箭拉弦，一箭射下。
箭穿左肩，把他釘在石頭上。第二箭射右手，第三箭插在他喉嚨前的雪地里，箭尾晃著，跟立刑柱似的。
阿史那吼著，血煞氣又炸，想掙脫。
蕭燼冷笑，跳下崖壁，腳尖點石，三步騰挪，穩(wěn)穩(wěn)落在他旁邊。
抽出斷槍，帶出一蓬黑血，反手一捅，把人整個釘進石縫。
“你不是沖匈奴來的?！笔挔a聲音冷，“你是節(jié)度使養(yǎng)的刀?！?/p>
阿史那眼珠充血，喉嚨咯咯響，還是嘶吼：“我……是赤狼！千夫長！我為大單于……”
“你為誰，不重要?！?/p>
蕭燼打斷，左眼金光再閃，逆命之瞳照進他命格深處——心脈纏著血線，不是天生煞體，是被人用邪法種了“血煞功”殘篇，強行催命，代價是腦子越來越瘋，只剩殺人本能。
“原來如此。”
他彎腰，從阿史那腰間摸出腰牌，又拔了佩刀。
刀柄刻著彎月咬蛇紋，細看紋路里藏著半個魔門逆五芒星。
他把刀塞進懷里，斷槍一挑，掀開鎧甲內(nèi)襯，露出胸口一塊焦黑烙印——三年前邊軍失蹤的人，身上都有這印記。
蕭燼站起身，抬頭看崖頂。
老馬帶人到了，其余潰兵遠遠站著，不敢近。
他躍回崖頂，把佩刀插進雪地，槍尖輕敲刀身，聲音傳遍峽谷：“他不是匈奴人。是節(jié)度使用失蹤邊軍練功的材料。你們看到的‘血煞’，是拿人命喂出來的邪術(shù)?！?/p>
沒人說話。
有人低頭，有人抖。
一個潰兵喃喃：“我哥……就是三年前沒的……”
蕭燼沒看他們，轉(zhuǎn)身把腰牌扔給老馬。
老馬接住，翻過背面，手指摩挲那行字：“阿史那·赤狼”。
手一頓，眼一縮。
這名字他見過。
在他妻兒被煉成活尸的祭禮上，祭文名單里就有——作為“飼煞者”，負責把活人血氣灌進陣眼。
他沒出聲，只把腰牌攥緊，塞進懷里。
蕭燼盤腿坐下，斷槍橫在膝上，左手握槍尖，右手壓槍尾，逆運奪功。
阿史那殘存的命格像血絲纏槍，拼命掙扎，像是有意識在反抗。
他閉眼，逆命之瞳在體內(nèi)映出命格裂痕——心脈堵死，氣運倒流，正是“血煞功”反噬的征兆。
心念一動，瞳力直擊淤點，血絲崩斷，一股滾燙氣流順著槍桿沖進經(jīng)脈。
八品真氣在體內(nèi)奔涌，像水銀炸開，經(jīng)脈脹得要裂，血在血管里燒。
他咬牙，額頭青筋暴起，皮膚下爬出蛛網(wǎng)狀紅紋，快爆了。
但他沒停，反而加力吞噬，命格殘片雪崩般碎裂，氣運洪流灌進來。
斷槍開始震，槍身血漬被細孔一點點吸進去，留下暗紋，像在呼吸。
槍尖閃過一絲極淡的魔門符文，眨眼就沒了。
真氣凝實，八品瓶頸松動，修為穩(wěn)了下來。
蕭燼睜眼，吐出一口黑氣，呼吸沉得像山。
低頭看斷槍。
槍身微鳴，血紋若現(xiàn)，竟和他胸口的狼首銜劍烙印隱隱呼應(yīng)。
指尖撫過槍桿，溫的，像有心跳。
老馬走近，低聲：“他死了。”
蕭燼點頭，把斷槍插進雪地，起身掃視眾人。潰兵不再后退，眼里有怕，也有敬。
“我們不逃了?！彼曇舨桓撸瑓s像鐵釘砸進石頭，“從今天起，誰追我們，誰就是下一個阿史那。”
沒人應(yīng)，但有人手攥緊了刀。
蕭燼往前走，沒停。
風卷起披風，血痂從布上剝落，混著雪飄走。
老馬跟上來，低語：“你要查‘血煞功’？”
“要查。”蕭燼說，“更要挖出節(jié)度使背后的人?！?/p>
“他們不會讓你活著查。”
“我不需要他們讓我活?！彼沂诌o斷槍，“我只需要他們的命格裂痕?！?/p>
隊伍走到峽谷盡頭，地勢平了。
前頭雪原空蕩，一眼望不到邊。
蕭燼忽然停步，抬手叫人停下。
左眼微閃，逆命之瞳再次睜開。
遠處雪線上，躺著三具尸體，是昨夜老馬用毒鏢放倒的私兵。
可現(xiàn)在，其中一具尸體右手張開，掌心半張燒焦的符紙被風吹起一角，露出邊緣一道逆五芒星刻痕。
蕭燼瞇眼。
那符號，和阿史那刀柄上的，一模一樣。
他邁步上前，伸手去拿那張符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