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你孩兒……親自動(dòng)手！
觀音的聲音很輕，很柔和，像南海的微風(fēng)。
但這陣風(fēng)，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吹得在場所有人，無論是神是妖，都打了個(gè)冷戰(zhàn)。
靜。
整個(gè)南海，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牛魔王那法天象地所化的巨大牛臉上，滔天的怒火都為之一滯。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觀音。
鐵扇公主也停下了動(dòng)作，她看著蓮臺上那個(gè)白衣勝雪，慈悲為懷的菩薩，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狠！
太狠了！
這一手，簡直是毒到了骨子里！
讓一個(gè)幾百歲的孩子，去親手廢掉一個(gè)成名已久的神仙？
這已經(jīng)不是在解決問題了，這是在遞刀子，是在拱火，是在逼著他們妖族，坐實(shí)“殘暴嗜殺”的罪名！
如果紅孩兒真的動(dòng)手了。
那么觀音就可以對三界說：看，不是我佛門不慈悲，是這妖童本性難移，天生就是個(gè)魔頭！我之前磨他心性，是對的！
如果紅-孩兒不敢動(dòng)手。
那牛魔王夫婦剛才叫囂著要“廢他修為”的狠話，就成了一個(gè)天大的笑話！你們自己兒子都不愿意，你們還鬧什么？
無論怎么選，她觀音都立于不敗之地。
而他們妖族，則會里外不是人！
“好……好一個(gè)觀世音！”
牛魔王從牙縫里擠出幾個(gè)字，那恐怖的殺氣，再度攀升。
他被氣笑了。
他活了這么多年，什么陰謀詭計(jì)沒見過，但這么惡毒，這么誅心的陽謀，他還是第一次見！
而這一切的中心，紅孩兒，正站在牛魔王的手掌上。
他聽著觀音的話，心里卻是一片雪亮。
來了。
這老娘們，終于圖窮匕見了。
想用我當(dāng)槍使？想讓我背上弒神的惡名？想用我來打我爹娘的臉？
好算計(jì)！
可惜，你算計(jì)的，是一個(gè)披著孩童外衣的成年人靈魂！
【叮！檢測到宿主陷入終極道德困境，誅心之局已成！】
【選擇任務(wù)更新！】
【選擇一：拒絕動(dòng)手。以“孩童仁心”為由，放過木吒。獎(jiǎng)勵(lì)：佛門好感度+10，觀音戒心降低，獲得佛法神通【金剛不壞】（殘缺版）。但將導(dǎo)致妖族盟友失望，牛魔王夫婦威望受損?！?/p>
【選擇二：狠心動(dòng)手。親手廢掉木吒修為，坐實(shí)“妖童”之名。獎(jiǎng)勵(lì)：解鎖神通【牛魔真身】，可短暫化身大力牛魔，戰(zhàn)力飆升！但將徹底與佛門決裂，成為佛門必殺目標(biāo)?！?/p>
【選擇三：……（此選項(xiàng)需宿主自行創(chuàng)造破局之法）】
看著系統(tǒng)面板上的兩個(gè)選項(xiàng)，紅孩兒嘴角勾起一抹誰也看不見的冷笑。
小孩子才做選擇。
我，要?jiǎng)?chuàng)造一個(gè)讓你們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答案！
他緩緩抬起頭，那張掛著淚痕的小臉上，充滿了“害怕”與“茫然”。
他先是看了看地上抖如篩糠，不住磕頭的木吒。
然后又怯生生地看向蓮臺上的觀音。
“菩薩……”
他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孩童的恐懼。
“我……我不敢……”
“他還活著……他會流血……會很疼的……”
“我……我下不去手……”
他一邊說，一邊把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藏到身后，仿佛那雙手是什么兇器一般。
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gè)被嚇壞了的、心地善良的孩子。
觀音的嘴角，似乎微微向上揚(yáng)了一下。
她要的就是這個(gè)效果。
然而，紅孩兒的表演還沒結(jié)束。
他轉(zhuǎn)過身，撲到牛魔王巨大的手指上，仰著頭，用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爹……娘……”
“他好可憐啊……他一直在磕頭……”
“我們……我們放過他，好不好？”
“孩兒不怕他罵了，也不怕吃不飽飯了……我們回家就行了……好不好？”
這一番話，讓牛魔王和鐵扇公主的心，都揪了起來。
他們看著自己“善良”的兒子，再看看蓮臺上那個(gè)“慈悲”的觀音，一股強(qiáng)烈的反差，讓他們胸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
憑什么！
憑什么我兒受盡委屈，還要為仇人求情！
而你這個(gè)始作俑者，卻高高在上，逼著一個(gè)孩子去做劊子手！
“孩兒，你別怕！”
鐵扇公主咬著牙，眼淚又流了下來，“你受的委屈，娘今天一定給你討回來！”
“觀音！你少在這里假惺惺！”牛魔王怒吼。
觀音只是淡淡地看著紅孩兒，不為所動(dòng)。
“善財(cái)，你若不愿，本座也不逼你?！?/p>
“只是，你父王的要求，便無法滿足了?！?/p>
她輕輕一句話，又將皮球踢了回來。
看，不是我不給你們交代，是你們兒子自己放棄了。
三界眾神佛看到這一幕，心中都暗自搖頭。
這牛魔王，終究是棋差一招。
這妖童，也終究是個(gè)孩子，心太軟。
這場鬧劇，看來是要以妖族灰溜溜收場了。
就在所有人都這么以為的時(shí)候。
紅孩兒動(dòng)了。
他從牛魔王的手掌上，輕輕一躍，落在了地上。
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朝著癱在地上的木吒走去。
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他要做什么？
牛魔王和鐵扇公主也緊張地看著他。
“孩兒？”
紅孩兒沒有回頭。
他走到木吒面前，停下腳步。
木吒感受到身前的陰影，驚恐地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稚嫩的、掛著淚痕的臉。
“你……你別過來！”
木吒嚇得語無倫次，“我錯(cuò)了！我真的錯(cuò)了！求求你，放過我！”
紅孩兒沒有說話。
他只是蹲了下來，與木吒平視。
他沒有動(dòng)手，也沒有釋放任何妖氣。
他只是歪著頭，用那雙清澈得不含一絲雜質(zhì)的眼睛，看著木吒，然后用最天真，最純粹的語氣，輕聲問道：
“木吒叔叔?！?/p>
“你告訴我，你修了幾千年的佛，就是讓你心安理得地去欺負(fù)一個(gè)，連掃帚都拿不穩(wěn)的孩子嗎？”
轟！
這一句話，比任何神通法術(shù)的威力都大！
它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木吒的心口上！
木吒整個(gè)人都僵住了。
他臉上的恐懼，瞬間凝固。
紅孩兒的聲音還在繼續(xù)，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gè)人的識海。
“你每天對著菩薩磕頭，誦讀佛經(jīng)，就是為了讓你在踩碎別人尊嚴(yán)的時(shí)候，毫無愧疚嗎？”
“你身為天庭正神，佛門行者，享受著三界香火，庇佑眾生……就是這樣庇佑的嗎？”
“你的佛，在哪里？”
“你的道，又是什么？”
一句又一句。
一聲又一聲。
沒有一句臟話，沒有一句惡言。
卻字字誅心！
木吒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他的眼神，從恐懼，變成了茫然，又從茫然，變成了痛苦和掙扎。
他修的是什么？
他拜的是什么？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正義的，是高高在上的神。妖，就是低賤的，就是該被管教的。
這是他從小到大，根深蒂固的認(rèn)知。
可是今天，這個(gè)被他視為低賤的“妖童”，卻在問他，他的“道”是什么！
他答不上來！
他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因?yàn)樗l(fā)現(xiàn)，自己所有的行為，在這個(gè)孩子清澈的質(zhì)問面前，都顯得那么骯臟，那么可笑！
“啊——！”
木吒突然抱住自己的頭，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他的道心，在這一刻，被這幾句童言無忌的問話，徹底擊碎了！
嗡——
一股混亂的法力從他體內(nèi)爆發(fā)出來，他的僧袍無風(fēng)自動(dòng)，周身佛光忽明忽暗，變得紊亂不堪！
他的修為，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行潰散！
道心一碎，萬法皆空！
這比直接廢掉他的修為，要痛苦千萬倍！
廢掉修為，道心還在，尚有重修之日。
可道心碎了，他就成了一個(gè)徹頭徹尾的廢人！連凡人都不如！
“不……我的佛……我的道……”
木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嘶吼著，狀若瘋魔。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徹底震撼了。
殺人，不用刀。
廢人，不動(dòng)手。
這……這是一個(gè)孩子能做出來的事情？
牛魔王和鐵扇公主張大了嘴，呆呆地看著那個(gè)小小的背影。
他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rèn)識過自己的兒子。
而蓮臺之上，觀音那萬年不變的慈悲面容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
她輸了。
輸?shù)靡粩⊥康兀?/p>
她設(shè)下的陽謀，被這個(gè)孩子用一種她完全無法想象的方式，給破得干干凈凈！
還反將了她一軍！
紅孩兒緩緩站起身。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蓮臺上的觀音，臉上又掛上了那副天真無辜的表情，眼眶里還適時(shí)地涌出了新的淚水。
“菩薩，您看。”
“我沒有碰他?！?/p>
“是他自己……好像想不通，把自己弄傷了?！?/p>
“這……這不關(guān)我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