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庫石門的轟鳴尚未散盡,校尉帶著十五個士兵已經(jīng)撲到了石階盡頭。他們靴底碾碎冰碴的脆響撞在石壁上,驚起無數(shù)冰塵,在從石門透入的微光里翻滾,像極了關(guān)隘城頭那些尚未落定的血霧。
拓跋烈握緊長戟的手沁出冷汗,戟桿上斑駁的漆皮蹭著掌心,帶來熟悉的粗糙感——這是他在軍庫角落里隨手抄起的兵器,戟刃上還留著西漢時期的錯金紋路,雖蒙著塵土,卻依舊鋒利如霜。
“抓住那鮮卑崽子!”校尉的刀指著拓跋烈,臉上的刀疤在陰影里扭曲成蛇,“李大人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鏈!”
士兵們呈扇形散開,刀光在冰柱折射的光影里晃成一片,將拓跋烈圍在軍庫中央的糧堆旁。紇奚辰的鐵鏈在他腰間劇烈震顫,靈力像沸水般翻滾,鏈環(huán)相擊的輕響里,拓跋烈聽見他咬著牙說:“烈子,左前方三個是弩手,右后方那個刀快,先解決他們!”
話音未落,三支弩箭已破風而來。拓跋烈猛地矮身,長戟在糧堆上一撐,身體如陀螺般旋起,堪堪避過箭簇——那些箭擦著他的頭皮飛過,深深釘進背后的糧袋,雪白的小米順著箭孔簌簌漏下,在地面堆成細小的沙丘。
“就是現(xiàn)在!”紇奚辰暴喝。
鐵鏈突然從腰間竄出,如銀龍擺尾,先纏住右后方那個士兵的手腕。那士兵剛劈到半途的刀頓在半空,拓跋烈借著旋轉(zhuǎn)的勢頭,長戟橫掃,戟尖精準地挑開他的咽喉。鮮血噴濺在糧袋上,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左前方的弩手剛想上弦,紇奚辰的鐵鏈已如靈蛇回環(huán),卷著一支掉落的箭矢倒飛而回,“噗”地釘進最左邊弩手的眼眶。剩下兩個弩手驚得后退,卻被身后涌來的士兵擋住退路。
“廢物!”校尉怒吼著親自沖上來,刀風帶著寒氣直逼面門。拓跋烈舉戟相迎,兩柄兵器碰撞的瞬間,他只覺手臂發(fā)麻,長戟險些脫手——這校尉的力氣竟比疤臉漢子還大。
“他右肩是舊傷!”紇奚辰的聲音帶著急顫,鐵鏈突然纏上校尉的刀背,借著兩力相抗的勢頭猛地一拽。校尉的刀頓時偏了半寸,拓跋烈瞅準破綻,長戟直刺他的右肩。
“?。 毙N緫K叫一聲,踉蹌后退。拓跋烈這才看清,他右肩的甲胄有個細微的凹痕,像是被箭射穿過的舊傷。
士兵們見主將受傷,攻勢頓時亂了。拓跋烈趁機突進,長戟在糧堆間穿梭,時而如游龍?zhí)阶?,時而如猛虎擺尾——這些天跟著疤臉漢子學的招式,此刻竟融會貫通,每一戟都帶著霍去病軍庫的沉雄之氣。
紇奚辰的鐵鏈則如影隨形,時而化作鐵網(wǎng)困住敵人的兵器,時而變作長鞭抽斷對方的腳踝。鏈環(huán)上的靈力隨著廝殺越來越盛,竟泛起淡淡的金光,那些西漢時期的古紋在金光里流轉(zhuǎn),仿佛有了生命。
“靈力快耗盡了!”紇奚辰的聲音帶著喘息,鐵鏈上的金光漸漸暗淡,“最多還能再用三次!”
拓跋烈心里一緊,余光瞥見角落里堆著十幾桶火油。他突然有了主意,長戟猛地插進旁邊的糧袋,小米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擋住了士兵們的視線?!袄铣?,纏左邊那個火把!”
紇奚辰立刻會意,鐵鏈如閃電般卷住一個士兵腰間的火把,借著小米揚起的掩護,將火把甩向火油桶?;鹦莿偨佑|到溢出的油液,“轟”的一聲,烈焰沖天而起,火舌舔著糧堆,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士兵們被火逼得連連后退,軍庫內(nèi)頓時一片混亂。拓跋烈趁機退到石門邊,長戟一橫,守住唯一的出口。火焰映在他臉上,將瞳孔染成赤金色,腰間的鐵鏈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頭蓄勢待發(fā)的猛獸。
“有種的出來!”校尉捂著流血的肩膀,在火場外嘶吼,“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
拓跋烈沒有回話,只是默默調(diào)整呼吸。他知道,火焰雖能暫時阻擋敵人,卻也會耗盡軍庫里的氧氣,必須想辦法突圍。他看向軍庫深處那些堆疊的兵器,突然想起趙都尉說過,霍去病的軍庫里不僅有糧草,還有投石機之類的重型器械。
“老辰,能感知到深處有什么嗎?”
紇奚辰沉寂片刻,聲音帶著驚喜:“有!右后方有個暗門,后面好像是器械庫,里面有鐵球和木架,像是投石機的零件!”
拓跋烈眼睛一亮,趁著火勢暫時逼退敵人,轉(zhuǎn)身沖向軍庫深處。果然在堆放戈矛的角落發(fā)現(xiàn)一道暗門,門上的鎖扣早已銹蝕,他用長戟一撬就開了。
暗門后是間更大的石室,里面果然堆著拆散的投石機零件,還有十幾個拳頭大的鐵球,表面鑄著密密麻麻的尖刺——這是漢代的“狼牙彈”,專門用來砸擊攻城的敵軍。
“有辦法了!”拓跋烈撿起兩個狼牙彈,掂量著重量,“我們用投石機把鐵球扔出去,沖開一條路!”
紇奚辰的聲音卻帶著凝重:“來不及組裝了!外面的火快滅了,他們準備沖進來了!”
拓跋烈看著那些散落的零件,突然抓起一根粗壯的木桿,又撿起兩條鐵鏈——那是軍庫里備用的拴馬鏈?!安挥媒M裝!老辰,幫我把鐵鏈纏在木桿兩端,把鐵球綁上去!”
紇奚辰立刻照做,靈力催動下,鐵鏈如活物般纏繞,很快將兩個狼牙彈固定在木桿兩端,做成了一柄簡易的雙錘。拓跋烈掄了掄,雖然沉重,卻能勉強揮動。
“準備好了嗎?”他問。
“隨時!”紇奚辰的聲音里,鐵鏈已泛起最后的金光。
就在這時,火場外傳來校尉的怒吼:“放火!把他熏出來!”
濃煙順著門縫涌進來,嗆得拓跋烈連連咳嗽。他知道不能再等,抓起雙錘,猛地沖向石門。紇奚辰的鐵鏈同時爆發(fā)最后的靈力,化作一道銀盾擋在他身前。
“殺!”
拓跋烈的吼聲與士兵的吶喊撞在一起。雙錘掄起的瞬間,狼牙彈上的尖刺劃破空氣,帶著破風的銳響砸向人群。最前面的兩個士兵躲閃不及,被鐵球砸中胸口,慘叫著倒飛出去,撞開了一道缺口。
“就是現(xiàn)在!”紇奚辰嘶吼。
拓跋烈借著雙錘的慣性,從缺口沖了出去。紇奚辰的鐵鏈則如回馬槍,突然纏上校尉的腳踝,將他絆倒在地。拓跋烈回身一錘,正中校尉的后腦,腦漿濺在雪地上,像朵丑陋的爛花。
剩下的士兵見主將被殺,頓時潰散。拓跋烈卻沒有追趕,他知道軍庫的位置不能暴露。他抓起地上的火把,轉(zhuǎn)身沖進暗門,將火油潑在器械庫的干草上。
“老辰,最后一次靈力,幫我把暗門封死!”
紇奚辰?jīng)]有說話,鐵鏈突然從腰間飛出,深深嵌進暗門的石壁,鏈環(huán)相互咬合,竟與巖石融為一體。拓跋烈點燃火把,扔進器械庫,然后轉(zhuǎn)身沖出軍庫,順著來時的通道狂奔。
身后傳來轟然巨響,暗門在火焰中坍塌,徹底封死了軍庫的入口。拓跋烈一路狂奔,直到?jīng)_出冰洞,站在祁連山的雪坡上,才敢回頭望去——軍庫的方向已燃起沖天火光,在白雪的映襯下,像一支永不熄滅的烽火。
“我們……做到了?”他喘著氣問。
紇奚辰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虛弱,卻充滿了驕傲:“做到了……烈子,我們守住了軍庫……”
鐵鏈從腰間滑落,掉在雪地上,不再有任何光澤,像一截普通的廢鐵。拓跋烈趕緊撿起來,貼在胸口捂著,眼淚無聲地滑落。他知道,紇奚辰耗盡了所有靈力,暫時陷入了沉睡。
雪坡下突然傳來馬蹄聲。拓跋烈握緊長戟,警惕地望去,卻見一隊騎兵正往山上趕來,為首的人身披紅袍,竟是阿古拉!
“拓跋烈!”阿古拉勒住馬,臉上滿是驚喜,“我就知道你還活著!”
拓跋烈愣住了:“你怎么會在這里?”
“趙都尉早就料到會有不測,”阿古拉翻身下馬,遞過來一封信,“他讓我?guī)е勘娫谄钸B山接應,說如果你能找到軍庫,就拿著這封信去酒泉,找霍將軍的后人,他們會幫你召集舊部,揭穿李嵩的陰謀!”
拓跋烈接過信,上面是趙都尉熟悉的筆跡,寫著“霍去病軍庫在此,持此信者可調(diào)動河西舊部”。他握緊信紙,又摸了摸胸口的鐵鏈,突然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我們現(xiàn)在就去酒泉!”他說。
阿古拉點頭,指了指身后的騎兵:“這些都是愿意歸順大漢的匈奴人,我們跟你一起去!”
拓跋烈看著那些穿著匈奴服飾卻舉著漢旗的騎兵,突然明白了趙都尉的深意?;蛟S真正的和平,不是征服,而是理解與共存。
他翻身上馬,將鐵鏈系在馬鞍上。雖然紇奚辰暫時沉睡,但他能感覺到,鐵鏈里還藏著未盡的力量,就像這祁連山的積雪下,藏著即將破土的春天。
“走!”
馬蹄聲在雪地上響起,朝著酒泉的方向疾馳。拓跋烈回頭望去,軍庫的火光在遠處閃爍,像一顆指引方向的星辰。他知道,這場仗還沒打完,李嵩的陰謀,匈奴的威脅,長安的暗流,都還在等著他。
但他不再害怕。因為他的腰間,有鏈鳴如誓;他的身后,有忠魂如燈;他的前方,有萬里河山,等著他用熱血與信念去守護。
祁連山的風雪掠過耳畔,仿佛在傳唱一首古老的歌謠。拓跋烈握緊韁繩,目光堅定如鐵。屬于他和紇奚辰的傳奇,才剛剛翻開新的篇章。而這一次,他們要鏈鎖的,不僅是敵人的性命,更是這乾坤朗朗,這萬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