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我們老兩口新的心頭肉。她特別喜歡院子里的老槐樹，總愛在樹下?lián)u搖晃晃地學步，

撿拾掉落的槐花。我和妻子就坐在那把磨得光滑的藤椅上，看著，笑著。有時，夕陽西下，

我會恍惚想起那個漫長而孤寂的夢。夢里的痛苦和遺憾，像被陽光曬化的晨霧，漸漸淡去，

只剩下一種沉甸甸的感激——感激這偷來的，或者說，爭來的一生。

又是一個槐花盛開的季節(jié)，香氣彌漫了整個院落。妻子坐在藤椅上，

戴著老花鏡給小孫女縫補衣裳。我泡了杯粗茶，坐在她旁邊?！昂Ｉ?，”她忽然開口，

聲音溫和，“這些年，你好像一直怕著什么?！蔽叶酥璞氖治⑽⒁粶?。她轉過頭，

目光清澈而了然，透過老花鏡的上緣看著我：“是從我那次中暑之后開始的，對不對？

”我望著她，望著她眼角的皺紋，那是歲月刻下的，卻不再有夢中的悲苦。我笑了笑，

輕輕握住她不再光滑的手。“是啊，”我說，聲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怕了很久。

但現(xiàn)在，不怕了?！憋L過槐樹，沙沙作響，潔白的花瓣簌簌落下，像一場溫柔的新雪，

覆蓋了所有舊日的傷痕。遺憾那慘白的花，終究未曾在這一世綻放。

時光在老槐樹的年輪里又悄悄畫了幾個圈。小孫女穗穗已經(jīng)到了能挎著竹籃，

跟在我們屁股后面滿院子跑的年紀。她的笑聲像銀鈴，灑在院子里，能把所有陰影都驅散。

那場夢魘帶來的驚懼，在日常的煙火氣里，漸漸被熨帖平整，

成了心底一道隱秘而柔軟的褶皺，提醒我加倍珍惜眼前的一切。兒子程碩在省城扎下了根，

工作忙，但電話每周雷打不動。不再是夢里那種永無止境的忙音和無人接聽。每次接起，

那頭總是熱熱鬧鬧的，有時是兒子略顯疲憊但滿足的匯報，有時是兒媳輕快地問候，

最多的是穗穗嘰嘰喳喳、詞不達意的“爺爺”“奶奶”，像只快樂的小麻雀。

我和秀蘭偶爾也會拌嘴，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她總嫌我喂雞撒太多包谷，

浪費；我怪她腌的酸菜總比往年咸。但這些爭吵往往持續(xù)不了一袋煙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