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蕩深處的夜晚寂靜得可怕。牧云歸蜷縮在一小塊凸起的土丘上，四周是黑黢黢的河水，只有偶爾躍起的魚打破水面的平靜。龍脊刀橫放在膝頭，刀身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澤。
他掏出刀譜殘本，借著月光仔細研讀。紙張已經(jīng)潮濕發(fā)軟，字跡更加模糊不清。翻到一頁相對完整的部分，上面畫著幾個持刀的小人圖形，旁邊寫著：
"潛龍在淵，氣沉丹田，刀隨身走，意隨心動..."
牧云歸嘗試按照圖示擺出姿勢，但龍脊刀實在太沉，沒堅持多久手臂就開始發(fā)抖。他沮喪地放下刀，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父親教導(dǎo)的基礎(chǔ)刀法此刻顯得如此蒼白，根本無法駕馭這把神奇的刀。
"氣沉丹田..."他喃喃重復(fù)著，突然想起父親曾說過，所有高深武學(xué)都以內(nèi)功為基礎(chǔ)。他閉上眼睛，嘗試感受體內(nèi)的氣息流動，卻只感到一片混沌。
遠處傳來幾聲犬吠，牧云歸立刻警覺起來。他迅速收起刀譜，握緊龍脊刀，屏息聆聽。聲音是從村子方向傳來的，隱約還能聽到人聲呼喝。官差還沒放棄搜查。
河水突然泛起漣漪，一條水蛇從蘆葦叢中游過，距離牧云歸的腳不到三尺。他強忍著沒動，直到蛇影消失在黑暗中。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他的后背。這個看似平靜的蘆葦蕩，處處暗藏殺機。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牧云歸已經(jīng)疲憊不堪。他折了幾片寬大的蘆葦葉鋪在地上，權(quán)當床鋪。剛合上眼，一陣輕微的劃水聲又讓他驚醒。他悄悄撥開蘆葦叢，看到一條小船正緩緩駛來，船上是陳老魚熟悉的身影。
"云生！"老人壓低聲音呼喚，"你在哪兒？"
牧云歸猶豫了一下，確認老人身后沒有跟著官差，才小心地回應(yīng)："這里。"
陳老魚將船靠過來，遞上一個布包："周婆烙的餅，還有干凈衣服。官差搜了一夜，天亮才走。"老人打量著牧云歸蒼白的臉色，"你不能再待在這兒了，會生病的。"
"我能去哪兒？"牧云歸接過布包，熱乎乎的餅香讓他胃部絞痛。
"往南十里有個廢棄的磚窯，"陳老魚指著遠處，"平時沒人去。我和周婆商量好了，每天輪流給你送吃的。"
牧云歸點點頭，突然注意到老人手腕上的淤青："他們打你了？"
陳老魚縮回手，扯了扯袖子："沒事，老骨頭硬著呢。"他嘆了口氣，"云生，那把刀...到底是什么來頭？官差像瘋了一樣，說是什么'朝廷重寶'。"
牧云歸握緊了龍脊刀。他想起父親書房里那些關(guān)于家族秘史的藏書，以及父親偶爾提及的"龍脊山"、"古宗門"等只言片語。但現(xiàn)在，這些零碎的信息拼湊不出完整的事實。
"我也不清楚，"他誠實地說，"只知道是家傳之物。"
陳老魚深深看了他一眼："收拾一下，我送你去磚窯。白天水路安全些。"
小船在迷宮般的河道中穿行，牧云歸蜷縮在船頭，用斗篷遮住臉。沿途經(jīng)過幾個小村落，岸邊洗衣的婦人和玩耍的孩童對這條普通漁船毫不在意。
磚窯比想象中寬敞，半圓形的磚拱結(jié)構(gòu)像個巨大的龜殼，內(nèi)部干燥通風(fēng)。陳老魚從船上搬下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草席、陶罐、火石，甚至還有一盞小油燈。
"盡量別生火，"老人叮囑道，"煙會引人注意。阿水說會偷偷來看你，那孩子機靈，能幫你打探消息。"
牧云歸想說不用麻煩，但看到老人關(guān)切的眼神，只是點了點頭。陳老魚離開前，又回頭看了他一眼："云生，無論那把刀多重要，命更重要。該放手時就放手。"
牧云歸沒有回答。老人嘆息著劃船離去，背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佝僂。
獨自一人在磚窯里，牧云歸終于有機會仔細研究刀譜。他將殘破的紙張小心攤開，按順序排列。大部分內(nèi)容已經(jīng)無法辨認，但有幾頁相對完整：
"龍脊刀法分四境——潛龍、出淵、騰云、化龍...每進一境，需破心障..."
"刀魂認主，非血脈不得其真...刀如龍脊，剛?cè)岵?.."
這些文字晦澀難懂，牧云歸反復(fù)閱讀，試圖理解其中的含義。他嘗試按照描述調(diào)整呼吸，感受體內(nèi)的氣息流動，卻始終不得要領(lǐng)。
午后，阿水果然來了。男孩像只靈活的猴子，從磚窯后方的缺口鉆進來，懷里抱著個布包。
"云生哥！"他興奮地低聲叫道，"我給你帶了醬菜和饅頭！周婆婆說你要多吃才能長力氣。"
牧云歸接過食物，狼吞虎咽地吃起來。阿水蹲在一旁，眼睛盯著龍脊刀："官差還在村里，說找不到刀就不走。我爹說他們是想撈油水。"
"你爹說得對。"牧云歸擦了擦嘴，"阿水，幫我打聽一下，他們到底在找什么。別說是我問的。"
男孩挺起胸膛："包在我身上！"他湊近一步，神秘兮兮地說，"對了，我聽茶館的說書先生講，江湖上有種神兵利器，會認主，還會...還會喝血！"
牧云歸的手不自覺地撫過龍脊刀。刀身冰涼，但當他握緊刀柄時，似乎能感受到一絲微弱的脈動。
"說書先生的話不能全信，"他輕聲說，"快回去吧，別讓人看見你來這兒。"
阿水離開后，牧云歸繼續(xù)研讀刀譜。隨著閱讀的深入，他漸漸意識到，龍脊刀法不僅僅是招式，更是一種獨特的呼吸法和內(nèi)功心法。按照刀譜所述，第一境"潛龍"的關(guān)鍵在于"藏鋒守拙"，即收斂鋒芒，積蓄力量。
"這不正是我現(xiàn)在的處境嗎？"牧云歸自言自語。
他嘗試按照刀譜上的圖示練習(xí)基礎(chǔ)動作。龍脊刀依然沉重，但隨著練習(xí)，他感覺刀似乎變輕了一些，或者說，他的手臂逐漸適應(yīng)了這份重量。
傍晚時分，牧云歸發(fā)現(xiàn)刀譜最后一頁有個奇怪的符號——一個螺旋形的圖案，旁邊寫著"刀魂共鳴"四個字。他試著用手指描摹這個圖案，突然，龍脊刀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嗡鳴，刀身上的紋路亮了一瞬。
牧云歸驚訝地松開手，嗡鳴立刻停止。他再次嘗試，這次更加專注。當他的指尖完整描摹出螺旋圖案時，龍脊刀明顯震顫起來，刀身上的紋路如血管般閃爍起藍光。
"刀魂共鳴..."他想起阿水說的"神兵認主"，心跳加速。難道這就是刀譜所說的"刀魂認主"？
他反復(fù)練習(xí)這個動作，每次都能引起龍脊刀的回應(yīng)，但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其他效果。天色漸暗，油燈的光亮不足以繼續(xù)研讀刀譜。牧云歸將刀譜和刀都收好，躺在草席上，思索著這一天的發(fā)現(xiàn)。
月光從磚窯的縫隙中漏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牧云歸突然意識到，自從家破人亡后，這是他第一次感到一絲希望。龍脊刀和刀譜中隱藏的秘密，或許正是他復(fù)仇的關(guān)鍵。
"潛龍在淵..."他默念著刀譜上的話，慢慢進入夢鄉(xiāng)。夢中，他看見父親站在龍脊山之巔，手持一柄與龍脊刀相似的長刀，刀光如龍，直沖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