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的燭火在夜風(fēng)中搖曳，蕭景琰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異聞錄》泛黃的紙頁。那幾行朱紅色的批注在燭光下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閃爍，與周圍墨色字跡形成鮮明對比。
"這絕非后人添加..."蕭景琰低聲自語，眉頭緊鎖。他記得清楚，昨日翻閱時書中絕無這些朱砂字跡。
"殿下，夜深了。"侍衛(wèi)趙風(fēng)在門外輕聲提醒。
蕭景琰合上書冊，卻見那朱紅字跡竟透過紙張在封皮上顯現(xiàn)出一行小字："天機不可輕泄，擇主而顯。"
他心頭一震，迅速將書收入袖中。走出藏書閣時，一陣?yán)滹L(fēng)卷著落葉擦過他的衣角，遠(yuǎn)處傳來更夫沙啞的報時聲。
"三更天了..."
回到王府，蕭景琰命人緊閉院門，獨自在書房中再次展開《異聞錄》。這一次，那些朱紅字跡更加清晰，甚至在他注視下緩緩變化形態(tài)，最終組成一段全新文字：
"北狄犯境非偶然，東宮暗通款曲，陸氏血脈現(xiàn)，天機將變。"
蕭景琰指尖微顫。北狄？東宮？這分明是在暗示太子與北狄有所勾結(jié)。而"陸氏血脈"四字更是讓他想起今日朝堂上父皇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殿下！"趙風(fēng)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邊境八百里加急，北狄大軍攻破雁門關(guān)，正向京城方向推進！"
蕭景琰猛地站起，袖中《異聞錄》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當(dāng)他彎腰拾起時，書頁自動翻至中間，又一段朱紅文字浮現(xiàn)："寅時三刻，東宮密會北狄使者于城南廢宅。"
"備馬！"蕭景琰厲聲道，"通知禁軍統(tǒng)領(lǐng)暗中調(diào)派一隊精銳，隨我出城！"
夜色如墨，蕭景琰帶著十余名親信悄然離開王府。城南廢宅是前朝一位獲罪官員的府邸，荒廢多年，雜草叢生。
"分散埋伏，聽我信號行動。"蕭景琰低聲吩咐，自己則隱在一株古槐后，目光如炬地盯著宅院正門。
約莫一刻鐘后，一輛沒有任何標(biāo)識的馬車悄然駛來。車上下來兩人，一人披著斗篷，身形卻掩不住那股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氣質(zhì)；另一人身材魁梧，腰間配著一把彎刀——典型的北狄武士裝扮。
蕭景琰瞇起眼睛，借著月光看清了斗篷下那張熟悉的面孔——太子蕭景睿！
"殿下果然守時。"北狄武士操著生硬的中原話說道。
太子環(huán)顧四周，壓低聲音："東西帶來了嗎？"
武士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這是可汗的親筆承諾，只要殿下登基后割讓北境三州，我北狄十萬鐵騎隨時聽候調(diào)遣。"
蕭景琰心頭劇震，手指不自覺地扣緊了槐樹粗糙的樹皮。他正欲現(xiàn)身擒拿，忽聽身后傳來一聲輕響。
"誰？"北狄武士警覺地抽刀出鞘。
蕭景琰暗道不好，正要下令行動，一道白影從墻頭掠過，輕盈地落在院中。
"深夜私會外敵，太子殿下好大的膽子。"清冷的女聲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蕭景琰定睛一看，竟是一位身著白衣的年輕女子，面紗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如寒星般的眸子；蕭景琰頓時心中愕然！
然而，蕭景?？吹酱伺畢s大吃一驚！“蘇芷柔，你跟蹤我？你好大的膽子，沒想到你一個柔弱的琴師，竟是一個武學(xué)高手，難怪本太子找你不著。你不是回鄉(xiāng)下探親了嗎？怎么，想本太子了？”“就你，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若非親眼所見，我怎敢相信堂堂大梁朝太子竟會賣國求榮”。
其實，蘇芷柔本是太子府上的琴師，因琴藝超群常為太子宴客助興。三個月前，她突然以回鄉(xiāng)探親為由離開太子府。太子派人追查，卻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文牒全是偽造，這才驚覺此女來歷不凡，卻始終未能查明她的真實背景。今夜重逢，太子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雙讓他寢食難安的寒星眸子。
女子冷笑一聲，手中已多了一柄軟劍。
蕭景琰當(dāng)機立斷，一聲令下，埋伏的禁軍立刻沖出，將院落團團圍住。
"九弟？"太子驚愕地看著從暗處走出的蕭景琰，臉色瞬間慘白。
"皇兄，你太讓父皇失望了。"蕭景琰沉聲道，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那位名叫蘇芷柔的女子吸引。她是誰？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
北狄武士見勢不妙，突然吹響一聲尖銳的口哨。剎那間，數(shù)十名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涌來，與禁軍戰(zhàn)作一團。
混戰(zhàn)中，蘇芷柔的軟劍如銀蛇般游走，轉(zhuǎn)眼間已放倒三名刺客。蕭景琰拔劍迎敵，眼角余光卻瞥見太子正欲趁亂逃走。
"攔住太子！"他大喝一聲，卻見蘇芷柔已飛身擋在太子面前。
"想走？"她劍尖直指太子咽喉，"告訴我，陸將軍一家是怎么死的？"
太子面露驚恐："你...你是陸家的人？不可能！陸擎天滿門都被..."
話未說完，一支暗箭破空而來，直取蘇芷柔后心。蕭景琰眼疾手快，一劍挑落暗箭，卻見太子已被一名黑衣人救走，消失在夜色中。
戰(zhàn)斗很快結(jié)束，北狄武士被盡數(shù)斬殺，卻沒能留下活口。蕭景琰轉(zhuǎn)身看向蘇芷柔，發(fā)現(xiàn)她正凝視著手中一枚玉佩，神情復(fù)雜。
"姑娘是..."
蘇芷柔收起玉佩，冷冷道："民女不過一介江湖游藝，恰巧撞破此事罷了。"她轉(zhuǎn)身欲走。
"且慢！"蕭景琰攔住她，"姑娘方才提到陸將軍，可是指十五年前戰(zhàn)死沙場的鎮(zhèn)北將軍陸擎天？"
蘇芷柔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殿下既已知曉，何必多問。"她突然壓低聲音，"小心東宮，更要小心那本《異聞錄》。"
蕭景琰心頭一震："你怎知..."
話音未落，蘇芷柔已縱身躍上墻頭，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王府，蕭景琰徹夜未眠。《異聞錄》攤在案上，朱紅字跡又添新內(nèi)容："陸氏孤女現(xiàn)，天機策主將出，山河變局始。"
"陸氏孤女...蘇芷柔？"蕭景琰喃喃自語。他忽然想起什么，從暗格中取出一幅畫像——那是十五年前父皇賜宴邊關(guān)將領(lǐng)時，宮廷畫師所作的群像。畫中威武的鎮(zhèn)北將軍陸擎天身側(cè)，站著一位面容姣好的婦人和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眉眼，與今夜所見的蘇芷柔竟有七分相似。
次日朝堂上，皇帝面色陰沉地聽著邊關(guān)急報。北狄大軍連破三城，直逼中原腹地。
"眾愛卿有何良策？"皇帝環(huán)視群臣，目光在太子空著的座位上停留片刻。
兵部尚書出列："陛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調(diào)集京畿守軍馳援邊關(guān)，同時命各地駐軍勤王。"
"不可！"戶部尚書急忙反對，"連年征戰(zhàn)已使國庫空虛，此時再起兵戈，恐民生凋敝??！"
朝臣們爭論不休，蕭景琰冷眼旁觀，注意到幾位太子黨官員交換著眼色。他上前一步："父皇，兒臣愿親赴邊關(guān)查明敵情，再定對策。"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準(zhǔn)奏。另派御史中丞李巖隨行，徹查邊關(guān)軍餉虧空一事。"
退朝后，蕭景琰被單獨召入御書房?；实燮v地揉著太陽穴："景琰，你昨夜...見到你皇兄了？"
蕭景琰心頭一跳，如實稟報了所見所聞，唯獨隱去了《異聞錄》和蘇芷柔的部分。
皇帝長嘆一聲："朕早有所覺...景睿與北狄往來已非一日。只是沒想到，他竟敢..."話鋒一轉(zhuǎn)，"你可知朕為何特意提到陸擎天之子？"
蕭景琰搖頭。
"因為北狄那位神出鬼沒的軍師，極可能就是陸擎天的遺孤。"皇帝從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邊境細(xì)作傳回消息，此人精通中原兵法，對朝廷內(nèi)幕了如指掌，更對蕭氏皇族懷有刻骨仇恨。"
蕭景琰接過密信，上面詳細(xì)記載了北狄軍師數(shù)次用兵如神的事跡，以及他對俘虜?shù)某㈩I(lǐng)異常殘忍的手段。
"父皇懷疑...蘇芷柔就是..."
"朕不知什么蘇芷柔。"皇帝打斷他，"但若陸家真有后人存活，必會尋仇。景琰，此行務(wù)必小心，既要查明太子通敵證據(jù)，也要留意這位北狄軍師。"
離開皇宮，蕭景琰徑直前往城南一處僻靜茶館。據(jù)趙風(fēng)探查，這里是江湖人士聚集之地，或許能打聽到蘇芷柔的消息。
茶館老板見是貴客，親自引至雅間。蕭景琰剛坐下，就聽隔壁傳來熟悉的聲音：
"河工賬目就在這里，太子一黨克扣的銀兩，足足三百萬兩，全都通過漕幫運往了北狄。"
蕭景琰屏息靜聽，確認(rèn)是蘇芷柔的聲音。他示意趙風(fēng)守在門口，自己輕輕推開雅間暗門的一條縫隙。
蘇芷柔正與一名老者對坐，桌上攤開一本厚厚的賬冊。她已摘下面紗，露出一張清麗卻冷峻的面容。
"芷柔，這些證據(jù)足以定太子死罪，但你貿(mào)然行動太危險了。"老者憂心忡忡。
"師父，我等這一天已經(jīng)十五年了。"蘇芷柔眼中含淚，"父親母親，還有陸家上下百余口，不能白死。"
老者嘆息："可你現(xiàn)在的身份..."
蘇芷柔冷笑，"沒事，師傅，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要讓蕭景睿也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蕭景琰心頭大震，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碰倒了門邊的花瓶。
"誰？"蘇芷柔瞬間拔劍，劍尖穿過門縫直指蕭景琰咽喉。
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靜止。蕭景琰看到她眼中的殺意逐漸轉(zhuǎn)為復(fù)雜的情緒。
"又是你。"蘇芷柔收劍入鞘，"聽到了多少？"
"足夠多。"蕭景琰推門而入，"陸姑娘，或許我們可以合作。"
蘇芷柔——或者說陸芷柔——譏諷地笑了："合作？與蕭家人？"
"與想阻止太子賣國的人。"蕭景琰直視她的眼睛，"你恨太子，我亦不能容忍他通敵叛國。至少在這一點上，我們目標(biāo)一致。"
老者警惕地打量著蕭景琰："殿下如何證明自己不是太子一黨？"
蕭景琰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異聞錄》，翻到最新出現(xiàn)朱紅字跡的一頁："就憑這個。"
書頁上赫然寫著："蕭陸相逢，天機始動。真龍假鳳，共破迷局。"
陸芷柔看到這些字跡，臉色驟變："天機策...它竟認(rèn)你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