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字都像淬了火的針，“弄堂的臉面！阿拉住了幾十年的地方！就被儂這樣糟蹋？！

儂良心痛不痛？！”阿凱被她連珠炮似的斥責釘在原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他順著沈阿姨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掃過那些自己也曾“貢獻”過幾筆的混亂涂鴉，

一股混合著羞恥和不服氣的情緒在胸腔里翻騰。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

想要說“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畫的”，或者“這破墻本來就難看”。

可就在他目光無意識地掃過一片用熒光綠噴漆涂寫的巨大字母邊緣時，動作猛地頓住了。

他的呼吸似乎也停滯了一瞬。在那些狂放、混亂、充滿戾氣的線條和色塊的下方，

靠近墻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塊剝落的白墻皮旁邊，

被人用細細的、略顯稚嫩的黑色簽字筆線條，畫了一個小小的圖案。

那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笑臉。一個圓圈，里面兩個彎彎的小月牙是眼睛，

一個向上翹起的半圓弧是嘴巴。線條甚至有些歪扭，畫得也不夠圓潤。

但在這個充滿了攻擊性和混亂感的環(huán)境里，這個小小的笑臉，

像污泥里頑強鉆出的一朵白色小花，帶著一種笨拙的、格格不入的……溫暖？或者說，

一種小心翼翼的、試圖表達的善意？它安靜地藏匿在污穢之中，幾乎被完全淹沒。

如果不是沈阿姨這通劈頭蓋臉的怒罵，

如果不是阿凱此刻被逼著仔細“欣賞”自己的“杰作”，

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發(fā)現(xiàn)這個角落里的秘密。是誰畫的？什么時候畫的？阿凱腦子里一片混亂。

他盯著那個小小的笑臉，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見”這面被他和其他人肆意涂抹的墻壁。

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猛地攫住了他——是驚訝，是困惑，

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什么東西輕輕戳了一下的……觸動？

像一顆小石子投入了渾濁的泥塘，雖然微小，卻蕩開了一圈漣漪。沈阿姨順著阿凱的目光，

也看到了那個小小的笑臉。她滿腔的怒火像是被什么東西微妙地阻隔了一下，

那根指著墻壁、因為憤怒而顫抖的手指，也微微停頓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