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另一端，擎天資本總部，頂層會議室。
巨大的環(huán)形會議桌如同冰冷的鋼鐵巨獸，吞噬著空間。空氣里彌漫著頂級雪茄的醇厚、昂貴香水的冷冽，以及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金錢與權力的硝煙味。墻壁是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外是城市最核心的CBD夜景，萬家燈火如同匍匐在腳下的星河，卻無法照亮會議室里緊繃到極致的氛圍。
靳硯坐在主位。深黑色的定制西裝，一絲不茍地貼合著他挺拔的身形，沒有一絲褶皺。他微微向后靠著寬大的真皮座椅，姿態(tài)看似放松，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卻像淬了寒冰的利刃，緩緩掃過會議桌兩邊正襟危坐、額角滲汗的雙方談判代表。
他面前的桌上，攤開著一份厚厚的、足以決定一個行業(yè)格局的并購協(xié)議草案。紙張的邊緣鋒利。
“王總，”靳硯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金屬片刮過玻璃，瞬間壓下了會議室里所有細微的雜音，“貴方在附加條款三，關于核心技術團隊歸屬的表述，存在明顯的模糊地帶和后續(xù)風險敞口。這種文字游戲，”他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草案的某一頁，發(fā)出“篤”的一聲輕響，卻讓對面那位被稱為王總的中年男人身體幾不可察地一顫，“在我這里，行不通。”
他的語氣平淡，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碾壓性的力量。
“靳總，這個…這個我們絕對沒有玩文字游戲的意思！”王總連忙解釋，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干，“技術團隊的核心骨干，我們肯定是希望留在新架構下的，只是涉及到一些競業(yè)協(xié)議和過渡期的細節(jié)，需要更穩(wěn)妥的……”
“穩(wěn)妥？”靳硯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一絲笑意，只有冰冷的審視，“我的字典里，沒有模棱兩可的‘穩(wěn)妥’。要么，按照我方的修訂意見，核心團隊名單、服務年限、違約條款，白紙黑字，清晰界定。要么，”他頓了頓，目光如實質般落在王總瞬間煞白的臉上，“這場并購，到此為止。我相信，對‘迅科’核心技術感興趣的，不止擎天一家?！?/p>
死寂。
會議室里落針可聞。只有中央空調出風口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像垂死巨獸的喘息。王總額頭的汗珠終于匯聚成流，沿著太陽穴滑落。他身后的團隊成員，個個面如土色。
擎天資本的總裁特助林默，一個同樣穿著黑色西裝、氣質精干冷峻的年輕男人，安靜地站在靳硯側后方半步的位置，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影子。他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老板今天的狀態(tài)有些異于往常。那看似完美的冷靜之下，似乎壓抑著一股極其暴戾的暗流，像冰層下洶涌的巖漿，隨時可能沖破桎梏。是因為這場談判太膠著？還是……
就在這時，一聲極其輕微、但在死寂中卻異常清晰的“嗡”震，從靳硯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機傳來。
屏幕亮起。
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彩信。沒有文字，只有一張清晰度極高的圖片預覽。
靳硯的目光，甚至沒有從王總那張汗涔涔的臉上移開半分。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那震動從未發(fā)生。但站在他側后方的林默，卻清晰地看到，老板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指關節(jié)在瞬間繃緊、泛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賁起，如同即將崩斷的弓弦。
“靳總……”王總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試圖做最后的掙扎。
靳硯抬起左手，做了一個極其簡潔、不容置疑的“停止”手勢。王總的聲音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
靳硯終于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了亮起的手機屏幕上。他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優(yōu)雅。
指尖輕觸屏幕。
圖片瞬間放大，占據(jù)了整個視野。
“云頂”會所那浮夸的水晶燈光下，蘇晚棠踮著腳尖，雙手捧著陸明修的臉頰，閉著眼，將自己的唇印在對方唇上。她的側臉線條在迷離的光線下顯得那么清晰，帶著一種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近乎獻祭般的決絕。陸明修那錯愕僵硬的表情，周圍模糊但能清晰辨認出的、陳鋒、李薇、趙磊等人興奮扭曲的臉孔，以及那些舉起的、閃爍著冷光的手機鏡頭……構成了一幅無比刺眼、無比骯臟的畫面。
時間，在靳硯的世界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會議室里令人窒息的低氣壓，談判對手驚恐的目光，窗外璀璨的夜景……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褪色、虛化、消失。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張照片。那背叛的瞬間，被定格，被放大，被無數(shù)雙眼睛記錄，然后，像一把淬了劇毒的匕首，精準無比地捅進了他的心臟，再狠狠攪動。
一股冰冷到極致、又灼熱到極致的暴怒，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在他胸腔深處轟然爆發(fā)！那是一種足以焚毀一切的毀滅欲。
“靳總？您看……”王總的聲音帶著顫抖，小心翼翼地響起，試圖打破這令人膽寒的沉默。
靳硯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眼。
那眼神，讓久經沙場、見慣風浪的王總，瞬間如墜冰窟，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凍結了！那不是憤怒，不是失望，那是一種……純粹的、毫無人性的、看待死物般的冰冷殺意！
“呵?！币宦晿O輕、極冷的嗤笑，從靳硯的薄唇中逸出。那笑聲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無盡的嘲諷和……毀滅的前奏。
他放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猛地攥緊！那只骨節(jié)分明、曾簽下無數(shù)足以撼動市場文件的手，此刻爆發(fā)出恐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