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雁門關(guān),凜冽的朔風(fēng)卷著細碎的雪沫,敲打著軍營的帳幕,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左營深處,秦天那間看似普通的營帳內(nèi),燭火搖曳,映著他沉靜的面容。案幾上攤著半幅北境山川輿圖,墨跡早已干涸,如同這冰封的大地。
一名影衛(wèi)悄然進入營帳,未驚動任何人,向秦天匯報道:“九皇子,京都羽林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已到鎮(zhèn)北侯府,有圣旨傳達?!?/p>
秦天抬眸,問道:“知道是什么旨意嗎?”
影衛(wèi)回道:“根據(jù)京都暗探傳達過來的消息,三個月后秦皇二百歲壽辰,要求所有皇子、公主參加,估計此次圣旨就是召您回京?!?/p>
秦天聞言,手中把玩的一枚溫潤玉符微微一頓。二百歲壽辰?在這個靈氣充盈、修士壽元悠長的世界,對于凡人而言或許漫長,但對于破碎境大能的秦皇秦乾豐而言,正值壯年鼎盛。且大秦疆域遼闊,皇子皇女封疆或鎮(zhèn)守四方是常態(tài),若無特殊緣由,極少如此興師動眾,召回所有子女。
“可知具體緣由?”秦天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波瀾。
影衛(wèi)回復(fù):“根據(jù)探查,此番壽宴,壽宴僅是一方面。屆時,將舉辦皇朝年輕一代大比,遴選天驕五十名。并由其中一位皇子或公主親自統(tǒng)領(lǐng),代表大秦,赴大唐皇朝,參與其境內(nèi)五百年方啟一次的‘天衍秘境’之探險!”
“天衍秘境?”秦天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芒。
“正是。據(jù)查,此秘境乃上古遺留,玄妙非凡。其內(nèi)自成天地,蘊藏?zé)o數(shù)奇珍異寶,靈藥仙草遍地。更關(guān)鍵的是,進入此秘境骨齡必須在三十以下。而且此秘境空間法則特殊,傳聞曾有法相境絕世強者強行闖入引發(fā)秘境暴動,那次進入秘境之人全軍覆沒,無一人生還。故各方默認只允許三十歲以下年輕人進入?!庇H兵顯然早已熟記信息,條理清晰,“秘境之中,不僅盛產(chǎn)能助突破至大宗師的‘凝神果’、‘造化泉’,更有極大幾率尋獲煉制‘六級破境丹’的主藥——‘虛空道果’!此丹若能煉成,可憑空增加大宗師巔峰突破至破碎境五成之概率!每次秘境開啟,皆是中洲乃至五洲年輕俊杰突破桎梏、魚躍龍門的絕佳機緣!”
秦天指尖輕輕摩挲著玉符。六級破境丹的主藥?增加五成突破破碎境的概率?這消息若是傳出,足以讓無數(shù)大宗師巔峰為之瘋狂,掀起腥風(fēng)血雨。至于秘境本身的資源,對他這位新晉圣人而言,吸引力有限。但這“天衍秘境”本身,卻是一個絕佳的跳板。離開大秦,踏入更廣闊的五洲舞臺,接觸其他皇朝、宗門的天才與勢力。更重要的是,影閣的發(fā)展,需要海量的資源。若能將秘境核心資源打包帶走…… 前提是,真的只限制骨齡,不要求境界。那所謂的空間法則限制,對他這個不足三十歲的圣人,是否真有其他限制?
“京都方面,有何動向?”秦天背對著影衛(wèi),目光依舊落在地圖上雁門關(guān)的位置。
“回主人。”影衛(wèi)的聲音毫無波瀾,卻字字清晰,“自壽宴消息公布,武威侯李崇山的人便頻繁出入太子府、左相府,并與宮中淑貴妃(二皇子生母)一系往來密切。其門人、黨羽已在京都各處散播流言,內(nèi)容惡毒,主要集中于三點:其一,詆毀主人當(dāng)年被貶,乃因‘不修德行,目無尊長’,性情頑劣不堪教化;其二,污蔑主人于北境十六載,不思悔改,反而仰仗鎮(zhèn)北侯權(quán)勢,驕橫跋扈,侵吞軍資,排擠忠良;其三,譏諷主人資質(zhì)平庸,年已二十有四,修為仍停滯于淬體境,實乃皇族之恥,不堪大任。流言傳播甚廣,市井坊間已有議論?!?/p>
秦天聞言,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俯瞰螻蟻的漠然:“李崇山?跳梁小丑罷了。他這般上躥下跳,不過是自掘墳?zāi)埂N夷歉富省?呵,這些不入流的把戲,他豈會不知?不過是默許罷了。在他眼中,唯有展現(xiàn)出足夠價值與力量的棋子,才值得多看一眼。廢物,是沒有資格占據(jù)位置的?!?秦皇秦乾豐的鐵血與功利,秦天早已洞悉。
“主人,是否啟動‘驚蟄’計劃,清除武威侯散布謠言的源頭?”影衛(wèi)請示道,冰冷的語氣中透著一絲殺伐。
“不必?!鼻靥燹D(zhuǎn)過身,燭光在他平靜的臉上投下明暗的陰影,“殺幾個嘍啰,于事無補,反而打草驚蛇。讓他鬧,鬧得越大越好。謠言終歸是謠言,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不過是紙糊的城墻,一戳即破。影閣的任務(wù)是:第一,動用所有暗線,嚴密監(jiān)控武威侯李崇山及其核心黨羽的一舉一動,尤其關(guān)注其與宮中、與其他皇子的聯(lián)絡(luò),任何異常,即刻密報;第二,分派精干人手,深入調(diào)查‘天衍秘境’的一切情報!其空間法則限制的具體表現(xiàn)、過往開啟時的異象、內(nèi)部已知的危險區(qū)域與寶藏分布、大唐皇朝及可能參與的其他勢力的動向…… 越詳細越好!第三,京都分部進入最高戒備狀態(tài),為吾等歸京做好萬全接應(yīng)準備?!?/p>
“遵命!屬下即刻傳達!”影衛(wèi)低頭領(lǐng)命,身形如同融入陰影的墨色,無聲無息地自原地消失,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帳內(nèi)恢復(fù)了寂靜,只有燭火偶爾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秦天起身,踱步至懸掛的北境地圖前,目光深邃。京都咸陽…… 那座埋葬了他童年溫情,也吞噬了母親生命的巨大牢籠。此番歸去,表面是為父賀壽,實則步步殺機。武威侯李崇山及其背后的勢力,絕不會放過這個在他“根基之地”北境之外打壓、羞辱他的機會。那些依附于太子或其他皇子的權(quán)貴,也樂得踩上鎮(zhèn)北侯府一腳,以討好他們真正的主子。朝堂之上,暗流洶涌,比北境的刀光劍影更為兇險。
然而,秦天心中并無半分懼意,反而隱隱升騰起一股沉寂多年的火焰。母親的死,絕非簡單的“病逝”!十六年來,影閣的觸角從未停止過向那座深宮滲透。雖然核心真相被重重迷霧和強大的力量封鎖,但一些零星的線索,如同散落的拼圖碎片,已被他牢牢掌握。指向后宮深處,指向某些只手遮天的人物?;食侵畠?nèi),高手如云,更有破碎境大能坐鎮(zhèn),影閣的大宗師們終究力有不逮。此番歸京,正是他親自揭開那層血染面紗的契機!
秦天重新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刺骨的寒風(fēng)夾雜著雪粒涌入,吹動他額前的碎發(fā)。他望向南方,視線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落在了那座氣象萬千、卻也暗藏?zé)o數(shù)刀鋒的雄城——咸陽。
三個月后的京都,對無數(shù)野心家、對渴望揚名的年輕俊杰而言,將是風(fēng)云際會、龍爭虎斗的舞臺。但對他秦天而言…… 不過是一盤早已預(yù)知結(jié)局的開胃小菜罷了。
就在這時,帳簾再次被掀開,帶來一股沉穩(wěn)而內(nèi)斂的氣息。鎮(zhèn)北侯趙破軍走了進來,他面色依舊帶著一絲刻意維持的病態(tài)蒼白,但步履間已無絲毫虛浮,破碎境的力量被完美地收斂在衰敗的表象之下。
“天兒,秦皇下達旨意,三個月后舉辦二百歲壽誕,要求全部皇子、公主參與。此次,你也需要到京都走一遭了?!壁w破軍走到秦天身邊,目光同樣望向南方,眼中帶著一絲凝重和深藏的關(guān)切。他雖已恢復(fù)甚至突破,但秦皇的威勢和京都的復(fù)雜,依舊讓他為外孫此行憂心。
“外公,此事不必擔(dān)憂?!鼻靥礻P(guān)上窗,風(fēng)雪被隔絕在外,帳內(nèi)重歸溫暖,“有些事,拖了十六年,也該回去做個了斷了?!彼恼Z氣平淡,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趙破軍看著秦天挺拔的背影,感受到那份歷經(jīng)磨難沉淀下來的沉穩(wěn)與自信,心中稍安,但憂慮并未完全散去:“好!是時候讓那些魑魅魍魎付出代價了!外公在北境,等你消息!”他頓了頓,語氣轉(zhuǎn)為嚴肅,“但天兒,你切記,京都不比北境!此地雖有關(guān)外強敵,但終究是明刀明槍。京都之內(nèi),人心之險惡,權(quán)謀之詭譎,防不勝防。皇城之中,更是臥虎藏龍,步步驚心!尤其你身份特殊,定要萬分謹慎。”
“外公放心,”秦天轉(zhuǎn)過身,臉上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孫兒心中有數(shù)。這些年,孫兒并非虛度。況且……”他話鋒一轉(zhuǎn),“此番歸京,我亦打算參與那‘天衍秘境’的選拔。”
“秘境?!”趙破軍眉頭瞬間緊鎖,不贊同之色溢于言表,“天兒,不可!那天衍秘境兇名在外,五百年一開,每次開啟都是天才云集,廝殺慘烈!為爭奪機緣,父子反目、兄弟相殘之事屢見不鮮!里面更有上古遺留的禁制、兇獸,危機四伏!縱是大宗師進入,也難保全身而退!你……”他雖知秦天在北境有所隱藏,但絕不敢想象外孫已達到足以無視秘境危險的高度。在他心中,秦天能突破至宗師境已是極限。
“外公,”秦天溫和卻堅定地打斷了趙破軍的話,眼神清澈而充滿力量,“孫兒明白您的擔(dān)憂。但我已非當(dāng)年那個需要您羽翼庇護、任人欺凌的稚童。這些年來,孫兒從未懈怠,亦做了充足的準備。這秘境對我……確有重要之處。況且,”他語氣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孫兒并非莽撞之人,若事不可為,絕不會以卵擊石,自會全身而退?!?/p>
趙破軍看著秦天那雙深邃如淵、仿佛蘊藏著無盡星空般的眼眸,那眼神中的平靜與強大自信,讓他勸誡的話語堵在喉間。他深知這個外孫骨子里的倔強與主見,一旦決定,絕非旁人能輕易改變。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布滿老繭的大手拍了拍秦天的肩膀,眼中是無奈,更是深沉的愛護與信任:“唉!罷了!你這性子,像極了你母親…… 既然你意已決,外公便不再多言。只望你謹記,萬事以自身安危為第一!若遇險阻,無需顧忌!鎮(zhèn)北軍五十萬鐵騎,永遠是你在北境最堅實的后盾!外公這把老骨頭,也能為你再拼上一次!”破碎境初期的氣勢在他身上一閃而逝,帶著磐石般的堅定。
秦天心中一暖,鄭重地躬身行禮:“外公拳拳愛護之心,天兒銘記五內(nèi)!多謝外公!”
接下來的幾天,雁門關(guān)的風(fēng)雪依舊。秦天一方面有條不紊地安排著離開北境后的一應(yīng)事務(wù):與趙破軍密議如何利用“病危”假象引蛇出洞,徹底清除武威侯在北境的殘余勢力和可能的反撲;調(diào)動影閣力量,加強北境情報網(wǎng)絡(luò),確保后方穩(wěn)固;將一些關(guān)鍵性的防御陣圖和完善的練兵之法,不著痕跡地“獻”給外祖父,提升鎮(zhèn)北軍的整體實力。
另一方面,秦天將更多的心神沉入自身。圣人境界雖已穩(wěn)固,但道途無涯。他盤膝靜坐,識海之中,那部自圣人劫中領(lǐng)悟、融合了《九龍震天經(jīng)》精髓與自身感悟的《圣衍道經(jīng)》緩緩展開,散發(fā)出玄奧莫測的道韻。無數(shù)金色的符文在識海中沉浮、組合、推演,不斷完善著其中的法則與神通。絲絲縷縷的圣力在體內(nèi)奔流不息,每一次周天運轉(zhuǎn),都讓他的圣體更加晶瑩剔透,與天地大道的聯(lián)系也愈發(fā)緊密。
營帳外,北境的寒風(fēng)呼嘯而過,卷起千堆雪。秦天緩緩睜開眼,眸中金光內(nèi)斂,深邃如星空。他望向遙遠的南方天際,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那座巍峨的咸陽宮,看到了觥籌交錯下的刀光劍影,看到了秘境深處的古老遺跡。
風(fēng)暴,即將來臨。而他,也該解決北境的一些“小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