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不爭不搶,人淡如菊。城破家亡后,我和她一起被恩人救走,恩人家貧,
欲將小閨女賣身為奴。她哭著說:「我們不能忘恩負義,就讓妹妹去賣身吧。」我答應了,
從此零落成泥,被人欺辱糟踐。她明明有一手精湛的繡技,能賺取銀錢替我贖身,
卻不愿爭搶名利,一心只想藏拙。我不認命,費盡心思往上爬,活得面目猙獰。
她一邊用我的賣命錢救濟窮苦百姓,博得滿城好名聲,一邊嫌棄我的臟手玷污了她的干凈。
兄長奪回城池后,我以為苦日子終于熬到頭了。她卻嘟著嘴,連連搖頭:「妹妹好爭搶,
我和兄長都以你為恥。」我萬念俱灰,無奈自戕。再睜眼,回到了姐姐讓我賣身為奴的那日。
1「劉大叔高義,但我們姐妹卻不能忘恩?!菇憬阏f完,滿臉期待地對我使了個眼色。
明擺著,是讓我主動說出代替鶯鶯去翁家賣身的話來。翁家不是個好地方,
鶯鶯這樣可愛的小姑娘當然不能去。但我也沒打算去?!竸⒋笫?,把石頭送去翁家做馬奴,
先解了全家一時的困頓再說?!故^是劉大叔的二兒子,生得人高馬大、憨頭虎腦,
就算進了翁家也能保住自己。劉大叔和劉嬸子合計了片刻,決定采納我的建議。
姐姐對我很失望,坐在一邊垂淚嘆氣:「妹妹,我沒想到你竟如此忘恩負義!」
我冷聲問她:「姐姐的意思是,只有我去賣身,才能成全你的恩義了?」
姐姐看我的眼神頓時一變,嘟著嘴說自己百口莫辯。百口莫辯?那便別辯了!前世,
我為了成全她的恩義名聲,自告奮勇地賣身翁家。雖然我曾是城主千金,
但如果不是沒有劉大叔相救,我早已跟其他家人一樣被殺了。那時的我看得很開,卻不知,
有時候死才是解脫。我的身份被翁家二少爺知道后,硬逼著我做了他的通房。等他玩膩了,
又把我送給了他的幾個好友,其中還包括新任城主的兒子。他們最喜歡的戲碼,
就是看我這個曾經(jīng)的矜持貴女為了活著,被迫淪為低賤妓子。我想過死,
但他們卻拿劉大叔一家的性命威脅我。我只能忍,終于忍到嫡兄長帶著援兵奪回城池。
我得救了,但名聲已徹底污了。所有人都拿我的事來羞辱兄長,姐姐更是以我為恥。
我徹底沒了活著的希望,只能選擇自戕。再睜眼,我回到了庶姐讓我賣身為奴的那日。
劉大叔把石頭的賣身錢給了我和姐姐一人一半。姐姐紅著臉,不停地推辭。
我卻把錢接了過來,向劉嬸子保證一年之內(nèi),一定會把石頭贖出來。劉嬸子抹著眼淚,
不停地搖頭說,都是他們沒用。姐姐撲上去,與她相擁痛哭??捱^之后,
卻沒忘把那二兩半的銀子收了。我沒哭,轉身去了城郊的繡坊當繡娘。前世,
姐姐就是躲在這個繡坊,一直平安無虞地等到了兄長勝利歸來。這世,
我和姐姐一起進了繡坊。2繡坊的坊主和我在前世曾有過幾面之緣,
所以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認了出來。他親自帶領我和姐姐進屋,指著幾臺空著的繡桌,
讓我們自己選地方坐下。我打量一看。這幾臺空桌,不是在光線不好的角落,
就是在靠近門口容易沾染塵土的位置。只有一臺繡桌是在窗下,光線足還干凈。
我直奔那里而去,姐姐也緩緩跟在我的身后。以往,我都會自覺地把好東西讓給她,
她也已經(jīng)習慣成自然。卻不料這次,我卻直接坐了下來。姐姐有些驚訝,怔了半晌,
臉上顯現(xiàn)出一抹委屈。轉頭無措地看向坊主,卻見他已經(jīng)背著手走遠了。
坐在靠近門口的一個長臉小姑娘走上前,不客氣地對我開口:「這里已經(jīng)有人了,
你去別的地方?!挂娢覜]有起,她直接伸手拖拽我:「你這人怎么回事,沒聽見人話嗎?」
我一聲不吭,直接回身扇了她兩個大嘴巴子。她沒料到我會突然動手,沒反應過來,
跌撞著倒在地上。姐姐輕柔地把那小姑娘扶起來,還對人家道歉:「我妹妹不是故意的,
我替她向姑娘道歉,還望你不要生氣了。」隨后便板著臉教訓我:「妹妹,你怎能動手打人?
這里既然已經(jīng)有人了,你換個地方又何妨?」我冷冷地掃了一眼她:「這里若是姐姐的地方,
你盡可大方相讓。否則,又何必慷他人之慨?」
她眸子里閃過一些受傷:「你從小就愛與人爭搶,如今不過是區(qū)區(qū)一張繡桌,你也要計較嗎?
」我很無語,家中兄弟姐妹眾多,我與她都是庶女,爹爹對我們并不甚在意。若我不搶,
府里哪里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她倒是不用搶,天天仙氣飄飄的,
那是因為爭搶的事都讓我做了。現(xiàn)在我只是不愿再把爭搶來的東西讓給她,倒成了原罪!
我徑直坐下,自顧自地擦拭起繡桌。那小姑娘眼看爭不過,
拉著姐姐坐到她繡桌旁的空位置上,氣呼呼地開口解釋。原來,
我選的這個位置原本是有個繡娘,不過她生病回家了,以后估計也不會回來了。
她早就瞧上了這個靠窗的好位置,只不過還不等她搬過來,我就搶先一步占下了。
小姑娘一邊說一邊斜眼看我,期望我會主動讓出位置。但我卻始終無動于衷。
她只能氣得干跺腳:「我看你這妹妹就是狼心狗肺,哪里有你半分的良善!」
許是我一來就給眾人留下了蠻橫的印象,接下來的一整天,沒有一個人與我說話。
姐姐倒是靠著不爭不搶的姿態(tài),和她們熟絡了起來。尤其是那個名喚蕓娘的長臉小姑娘,
對她尤其的好。我冷眼看著她繼續(xù)不爭不搶,卻絲毫沒有提醒她的打算。在這種地方,
不爭不搶是活不下去的。很快,她就會了解到這一點。3到了飯點,
繡娘們一窩蜂地擁去飯?zhí)?。姐姐緩緩走在后面,使勁地拉著我?/p>
唯恐我也做出這般爭搶不體面的事來。其實,同樣體面的人倒也有幾個。只是,
她們?nèi)疾换挪幻Φ厝チ伺赃叺男★執(zhí)?。那里的飯菜更加精致可口些,但要花更多的銀子。
不像大飯?zhí)?,一個銅板,就能吃到一個饅頭、一碗免費的稀粥和一份分量極小的菜。
而這已經(jīng)是繡坊東家給的福利了。因為在外面,一個銅板僅僅能買到一個饅頭,
哪里會多一份菜一碗粥呢?前世,我自覺已經(jīng)零落成泥,生怕姐姐在外面陷入同樣境地。
除了翁家給的那些寥寥無幾的工錢,我費盡心思地討好二少爺,
把獲得的微薄賞賜都換成銀兩補貼給她。而她拿著我給的銀兩,每天不慌不忙地去到小飯?zhí)茫?/p>
面色沉靜如水地吃著里面的可口飯菜??粗鴮γ鎶^力爭搶的繡娘們,悠悠地哀嘆民生之多艱。
這世,我再不會那般傻了。我甩開姐姐的手,也沖進人群,順利地搶到饅頭和菜,
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我不會忘記,我身上的每一個銅板,都是石頭的賣身錢。
等終于輪到姐姐,別說饅頭,就連稀粥都沒有了。她只得用一個銅板買到一點咸菜。
蕓娘讓她去外面買個饅頭吃,一個銅板只買一點咸菜,屬實是虧了。
她卻搖頭:「不必麻煩了,我可以忍餓?!顾捠沁@么說的,可眼睛卻一直看向我。
若是以往,我定然主動當那個跑腿的,但現(xiàn)在我卻繼續(xù)埋頭干飯,不搭理她一點。
如此幾日過后,姐姐餓得一臉菜色。再到飯點,她竟也開始加快腳步,往前擠了。
原來輪到自己餓肚子的時候,她也會爭搶了。4三月正是倒春寒的時節(jié),
繡房的炭火早在前兩天就撤了。盡管門上掛了厚厚的門簾,但只要有人進出,
靠門的地方就會有冷風灌進來。蕓娘離門最近,自然凍得要死,不停地咳嗽。當天傍晚,
姐姐就把我堵在了去寢房的路上。我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心想一準沒好事兒。果然,
她一開口,就是讓我跟蕓娘換位置。「姐姐可憐蕓娘,為何自己不與她換?」
姐姐一臉惆悵:「我的位置光線暗,每每到了傍晚就看不清楚針線了?!拐f完,
便眼巴巴地看著我。這意思又明確了。她是想著,即便我不跟蕓娘換,但顧及她的眼睛,
也要自覺把靠窗的好位置讓出來給她!但我只是笑了一聲:「姐姐受苦了,等繡坊發(fā)了工錢,
一定要多買些蠟燭啊?!埂肝摇菇憬泐D了頓,又換了個角度勸我?!敢晕覀兊纳矸荩?/p>
合該隱忍蟄伏,你怎好在這方面爭搶,出頭掐尖惹人注意?」她這話說得其實沒毛病。
如果不是她前世曾拿我的錢救濟窮苦百姓,博得了滿城好名聲,絲毫不怕身份暴露。
我差點就會信了。事實上,我與她只不過是城主府眾多千金小姐中最不起眼的兩個小庶女。
若不是她沖去翁家指責我這個城主千金自輕自賤,我的身份又豈會暴露?我不再理她,
自去歇息。翌日,我聽說姐姐勸蕓娘去找坊主溝通換位置的事。蕓娘在姐姐的鼓勵下,去了。
但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她很快就灰溜溜地跑了回來,位置也沒換。我沒多管,只專心選好繡線,
埋頭苦繡起來。因為我深知,繡坊存在的目的無非就是賺錢。而眼下繡坊交代給我們的繡活,
根本賺不著什么錢。若是我能讓坊主多掙許多錢,便沒人能越過他來動我。
5苦熬了兩天大夜后,我的繡品完成了。清晨,我?guī)еC品去找坊主毛遂自薦。
沒想到卻意外看見蕓娘的身影從坊主的屋子里急匆匆地跑了出來。許是太匆忙,
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再回頭,坊主正滿面春風地站在房門口,目光帶笑地看著我。
我皺了皺眉頭,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坊主得知我的來意,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起我來。
這副相仿的面容,讓我想起前世的一些屈辱經(jīng)歷來,內(nèi)心升起些許不適。
「你說你能繡出更好的繡品來?我倒是不信,不如與我去房里,我來看看。」我后退一步,
躲開他的觸碰。他見我滿臉警惕,復又端上之前清風霽月的模樣,公事公辦起來?!噶T了,
把繡品給我看看吧。若是不行,你便與蕓娘換個位置罷?!埂负?!」我將繡品遞給坊主看,
他看過之后,目露驚訝。再次打量了我片刻,不過這次眼中流露的卻是驚喜和算計。我知道,
我的位置保住了。當日,坊主跟在我的身后來到繡房。姐姐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口型開合:早讓你換你不換,如今要被坊主開口趕走,豈不尷尬?
但坊主的下一句話卻直接打了她的臉?!该侠C女,你跟蕓娘換個位置吧?!?/p>
這是我頭一次看到姐姐的臉上出現(xiàn)吃了屎一般的神情。前世,
這位坊主是姐姐的眾多擁躉之一,把姐姐捧上神壇,匍匐在地上仰望他的女神,
何時讓女神吃過這種啞巴虧?6姐姐身子嬌弱,只在門口的位置待了一天,
鼻頭和臉頰就凍得通紅,不停地打噴嚏。但與她交好的蕓娘,卻躲她躲得遠遠的。
看她的眼神中,甚至帶著某種隱隱的狠意。每次去飯?zhí)脮r,蕓娘都會故意拉扯姐姐,
故意不讓她吃上熱乎的飯菜。就這樣,姐姐病倒了。她很有骨氣,揚言不需要我照顧。
不需要就不需要吧,這輩子的我是不會再上桿子的噓寒問暖了!姐姐可能沒想到,
我竟然真的不再管她。她從冰冷的榻上爬起來,掙扎著來到繡房,掀了我的繡桌。
看著她滿眼猩紅喘著粗氣,指著我大罵的樣子,我內(nèi)心很平靜。原來,
她也會如此疾言厲色、歇斯底里、粗俗不堪!再也沒有前世的淡然和超脫。看來,
沒有我做俗人,她也只能自己做俗人。此后三天,她沒再出現(xiàn)在繡房。
我以為她躲在寢房養(yǎng)病,就沒有去找她。我很好奇,沒了我的奉獻,
不爭不搶、人淡如菊的她是不是真的會死掉。但令我沒想到的是,三天后她就回了繡房,
不僅病好了,面色也紅潤了很多,吃飯的時候竟然去了小飯?zhí)谩?/p>
小飯?zhí)玫拿款D飯都至少需要二十個銅板,她哪來的銀子?我思索了片刻,心里咯噔了一聲。
我跟管事告了一聲假,急匆匆地回了劉大叔家。劉大叔出去做工了,
只有劉嬸子正坐在院子里洗著堆積如山的衣服,來換取一點家用。我在屋里屋外走了一圈,
心里更沉了?!竸鹱?,鶯鶯呢?我給她做了個頭花?!刮疑ぷ影l(fā)緊,
聲音不自覺地帶著幾分顫抖。鶯鶯羨慕村子里的小伙伴有頭花帶,
我就偷偷用繡房剩下的絹布給她做了一朵小小的頭花。鶯鶯一笑起來,
臉上就會出現(xiàn)兩個甜甜的梨渦,帶上頭花一定很好看。誰料,劉嬸子看著頭花,
眼眶卻一下子紅了。原來,兩天前姐姐拖著病體回了劉家。
劉大叔立即把家里所有的銀子都拿出來,給她請了郎中。姐姐本就病得不重,吃過藥發(fā)過汗,
第二天就好了??伤齾s依舊一臉的生無可戀,躺在床上默默抹眼淚。劉嬸子好言哄著,
這才得知她竟在繡坊里挨餓受凍,頓時自責不已。劉大叔一家淳樸善良,
怎么能讓恩人的女兒受這樣的苦?兩口子考慮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把鶯鶯賣去了翁家!
「鶯鶯乖巧懂事,得了夫人的青眼,足足給了十兩銀子?!?/p>
劉嬸子紅著眼眶笑道:「二小姐不用擔心了,鶯鶯她皮實,又是在翁夫人身邊,
一定不會受著委屈的?!惯@話似乎是在安慰我,其實是在安慰她自己。我聽了,
卻只覺得直戳肺管子。7我一言不發(fā)地回了繡坊,正好趕上晚飯的時間點。
瞧見姐姐正和幾個繡娘坐在小飯?zhí)美?,有說有笑地吃著滿桌的飯菜。我一個箭步上前,
「嘩啦」一聲掀翻了桌子。然后扯起她的衣領就往外走。她奮力掙扎,卻被我死死拽著,
怎么也掙脫不開。姐姐忍不住生氣地質(zhì)問:「妹妹……孟沁!你要干什么?」
我冷冷地看著她,伸手:「拿出來!」她眼神怵忽閃躲了一下,
囁嚅地開口辯解:「你都知道了。是劉大叔硬塞給我的,不是我要的?!刮覒械么罾硭?/p>
伸手從她袖子里取出錢袋,一把搶過。數(shù)了數(shù),只剩下不到八兩。
姐姐的聲音中帶著哭腔:「孟沁,你把銀子都拿走了,是想要我餓死嗎?」我猛地轉頭,
怒視著她,一字一句地說出口:「要是鶯鶯出了事,你不得好死!」她膝下一軟,
癱坐在地上。
匆匆離去的我并沒有錯過身后傳來姐姐無辜且不理解的辯解:「我從來沒有主動開口要過,
都是你們給我的,為何要怪我?」我守在翁家的角門口,堵了一個出來采買的小丫鬟。
這丫鬟愛貪小便宜且嘴不嚴,最好收買。我給了她半吊錢,就打聽鶯鶯的處境。她說的,
倒也與劉嬸子所知的一般無二。我又問了翁二少爺?shù)男雄?。小丫鬟聽到「二少爺?/p>
這三個字后,渾身不免顫了顫。我自是知道緣由。但凡是府里有點姿色的丫鬟,
沒有不被這個翁二少爺?shù)満^的。小丫鬟小聲道:「二少爺下江南了,
聽聞得過些日子才回來?!刮矣纸o了她半吊錢,讓她幫著照看鶯鶯些。若有事,
一定知會我一二,到時候必另有重謝?;厝サ穆飞?,我仔細回想起前世。翁二這次去江南,
應是給翁老夫人尋壽禮去了。壽禮當天,他帶回了一幅江南蘇繡的百壽圖,
說是出自名師名家,哄得老夫人開懷不已。對他私底下對著丫鬟逞**的作為,
也就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好些丫鬟受不了屈辱,紛紛跳井自殺,
導致翁家不得不隔一段時間就招一批新的丫鬟。若是等翁二從江南回來,
可愛的鶯鶯的下場可想而知。眼下,我一定要想辦法盡快賺到銀子,把鶯鶯贖出來。
8趁著夜色,我進了繡坊坊主的屋。坊主挑了挑眉,眼中染上幾分輕佻,手指曲起,
欲挑起我的下巴。我用兩根手指給他的手挪開:「坊主討厭翁二少爺,我可以幫你出一口氣。
」坊主頓住,臉上的輕浮立刻散去,眼神陰鷙地看向我:「你此言何意?」我并不懼他,
淡淡開口:「坊主的身上明明流著翁家血脈,如今卻只能屈居于這小小的繡坊。
而翁二少爺毫無能耐,卻能繼承翁家全部家業(yè)。」「坊主你,就心甘嗎?」坊主瞳孔震動,
抬手掐住我的脖子,殺意頓顯?!刚f,你究竟是誰?還知道些什么?」我能是何人?
只不過是幸運地擁有第二世,因而得知坊主翁凡是翁家私生子的陰私。前世,
姐姐之所以能對我在翁家的所作所為了如指掌,還能順利進到翁家宴會,
當眾指責我自輕自賤,正是托了他的便利。這世,我選擇跟姐姐一起來繡坊做工,
自然也是因為他的身份。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曾在翁家受到的恥辱,
也不會放過報仇的任何機會。我忍著窒息,平靜地抬頭:「我是誰不重要,但我能保證,
我足夠對坊主有用?!刮谭驳皖^審視了我良久,緩緩松開了手?!刚f吧,你有什么主意?」
我告訴他,翁二會在翁老夫人的壽宴上送什么賀禮。以及,
我能讓翁二在眾人面前丟盡臉面的辦法。翁凡并沒有立刻相信我,讓我先等待兩天。我猜,
他是去派人查我的身世去了。我知道,與他做交易,無異于與虎謀皮,可那又如何?
對翁凡來說,對付翁家二少才是最有吸引力的。而且,
得知了我的身世就等于拿捏住了我的死穴,會讓他更自信、更有把握。如我所料,
翁凡很快就再找到了我。他笑嘻嘻開口:「原來是城主二小姐,失敬失敬。」
「二小姐愿意幫在下,不知條件是什么?」我果斷開口:「銀子,我要銀子?!?/p>
許是沒想到我的訴求竟是錢,他驚訝片刻,隨后笑著調(diào)侃,
還以為我要他幫我暗殺新城主報家仇呢,「只是要錢,那就容易多了?!勾耸鲁闪?。
9跟翁凡接觸多了,總會被人看到,進而引起誤會。對此,我早有預料。我還預料到了,
率先找到我的人肯定會是姐姐。事實也的確如此。「你與坊主是怎么回事?
你不會爬上了坊主的床吧?」「你能不能懂點禮義廉恥?」我看著神情激憤的姐姐,
嗤笑出聲:「我不懂你懂?」「你要懂,就不會逼著劉大叔一家賣女兒。你要懂,
就不會拿著鶯鶯的賣身錢去小飯?zhí)贸院攘?。」「我說過了,我沒有!
那錢是劉大叔硬塞給我的,他為了讓我收下,都跪了下來相求,我怎能再推辭……」
她越說越委屈,我也越發(fā)覺得她無恥?;蛟S是看到了我眼里對她的厭惡,她突地收了聲,
失望地離開。此后,她便與我仿佛陌生人,誰也不再搭理誰。我每日忙著賺錢,
同前世一樣市儈野蠻,斤斤計較著每一個銅板,卻活得快樂坦然。而姐姐沒了我的資助,
又被我搜走了鶯鶯的賣身錢后,便活得尤為艱難。沒了銀子,
她再不能繼續(xù)跟那幾個交好的繡娘去小飯?zhí)贸燥埩恕4蠹冶车乩镩_始說她是大話精,
言而無信?!竷魰嫔涎b好人,啐!」「早就看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順眼了,
大家都是繡娘,她憑什么!」她們甚至還會合伙戲耍姐姐,連一滴米湯都不剩給她。
而姐姐卻只會咬緊牙關,默默忍受著欺凌,如同一朵風中綻放的小白花,
執(zhí)拗又可憐地干站著,等待有人能出面幫她。她的一番作態(tài),
自然無法引起這些繡娘的半分不忍。但卻成功引來了坊主翁凡出面,幫她解了兩次圍。
這倆人在前世就來往過密,今生再勾搭在一起,我也并不意外。依著翁凡的精明,
知道了我的身世之后,不會猜不出姐姐的身世?,F(xiàn)在愿意捧著她、對她好,背后有幾分真心,
又有多少是利用,我根本沒興趣去猜測。但姐姐顯然也沒有想那么多,
恐怕還單純的以為是自己的魅力吸引了翁凡的青睞。她繼續(xù)擺著淡然的姿態(tài),
對翁凡的示好表現(xiàn)得十分冷淡。卻沒想到,翁凡竟毫不猶豫地轉頭,
不再把多余心思放在她的身上。這讓她開始輾轉反側,有些坐不住了。曾幾次被我瞧見,
她堵在翁凡的面前,質(zhì)問著什么。但我只冷眼看著,從不出聲提醒她。前世的經(jīng)歷告誡我,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不必過多干涉他人的命運。10翁老夫人的壽辰轉眼即至。這日一大早,
我拿著一個匣子出門。翁凡緊跟在我身后,有些急躁地問:「你確定能行?」「一百兩,
坊主別忘了事成答應我的一百兩銀子……」「你們在干什么!」我話未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