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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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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功宴的喧囂像一層厚厚的暖絨,裹不住陳浚銘骨頭縫里滲出的寒意。香檳杯碰撞的清脆聲響,經(jīng)紀(jì)人滿意的拍肩,隊友們興奮的嘰嘰喳喳——所有這些聲音都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地傳進他的耳朵。他的指尖還在無意識地捻著,仿佛還能觸碰到那部黑色手機冰涼的外殼,以及張涵瑞接過它時,掌心那一抹驚人的、滾燙的溫度。

他的視線穿過晃動的人影,牢牢鎖在角落里的張涵瑞身上。師兄正和幾個工作人員談笑風(fēng)生,側(cè)臉線條在包廂變幻的彩燈下顯得松弛又自如,仿佛一個小時前在消防通道里那場冰冷對峙從未發(fā)生。只有陳浚銘知道,那舉重若輕的笑容之下,壓著怎樣一個足以將他徹底碾碎的秘密,和一筆他根本無法想象要如何償還的巨債。

報恩的念頭像藤蔓一樣瘋長,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帶來一種近乎窒息的迫切。他必須做點什么,立刻,馬上。否則那份沉甸甸的、將他從懸崖邊拉回來的恩情,會先一步把他壓垮。

機會來得比他預(yù)想的更快。

慶功宴散場,人群熙攘著走向電梯。陳浚銘磨蹭到最后,看著張涵瑞跟其他人道別,轉(zhuǎn)身走向走廊另一頭——那是通往獨立練習(xí)室的方向。他總是這樣,狂歡之后需要一段獨處來沉淀。

陳浚銘深吸一口氣,跟了上去。走廊鋪著厚地毯,吞沒了他的腳步聲,只有他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膜里轟鳴。

練習(xí)室的門虛掩著,透出清冷的白光。他推開門,看見張涵瑞背對著他,正彎腰從冰箱里拿出一瓶礦泉水。瓶身瞬間蒙上一層白霧。

聽到門響,張涵瑞回過頭,臉上帶著一絲演出后的疲憊,看到是他,挑了挑眉:“浚銘?還不回去休息?”

“師兄?!标惪c懙穆曇粲悬c干澀,他反手輕輕關(guān)上門,咔噠一聲,隔絕了外面的世界。練習(xí)室里只剩下他們兩人,還有四面墻的鏡子,將他們的身影無限復(fù)制,每一個鏡像都顯得無所遁形。

張涵瑞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等待著他的下文。那眼神平靜,甚至算得上溫和,卻讓陳浚銘更加慌亂。他預(yù)想中的所有說辭瞬間蒸發(fā),只剩下那個最簡單、最直接、也最笨拙的念頭。

他向前走了兩步,停在張涵瑞面前,距離近得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酒氣和須后水的清爽味道。

然后,他抬起微微發(fā)顫的手,抓住了自己衛(wèi)衣的下擺。

布料摩擦發(fā)出細微的窸窣聲。他沒有猶豫,猛地向上一掀——

少年柔韌而勁瘦的腰腹毫無預(yù)兆地暴露在練習(xí)室明亮的燈光下。皮膚是干凈的冷白色,因為剛剛結(jié)束演出和短暫的緊張,覆著一層極細密的汗,使得肌肉的輪廓被光線勾勒得異常清晰。那六塊腹肌整齊地排列著,并不夸張,卻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漂亮線條,緊繃而富有生命力。腰側(cè)的人魚線隱入低垂的褲腰邊緣,留下引人遐想的陰影。

空氣瞬間凝固了。

張涵瑞握著礦泉水瓶的手頓在半空,水流從瓶口溢出些許,滴落在地板上,發(fā)出細微的“啪嗒”聲。他臉上那點疲憊的松弛瞬間消失,眼神驟然變得深不見底,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映出少年近乎獻祭般的姿態(tài)和那雙泫然欲泣、寫滿了固執(zhí)與惶惑的眼睛。

鏡墻里,無數(shù)個陳浚銘都以同樣的姿勢,袒露著同樣的脆弱與堅持。

“你干什么?”張涵瑞的聲音低了下去,聽不出情緒。

陳浚銘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呼吸急促,胸膛微微起伏。他不敢看張涵瑞的眼睛,視線飄忽地落在對方手里的水瓶上,聲音擠得發(fā)扁:“…給你?!?/p>

“給我什么?”張涵瑞的目光像實質(zhì)一樣,沉甸甸地壓在那片暴露的皮膚上。

“…報答?!边@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孤注一擲的羞恥和認真,“師兄…你…你可以摸?;蛘摺恼?。都可以?!彼袷桥聦Ψ骄芙^,又急切地、語無倫次地補充,“…干凈的!和…和那些不一樣…只是給你…”

他說不下去了,臉頰和脖頸紅得像要滴血,暴露在空氣中的腰腹皮膚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微微顫抖著。那是一種極其復(fù)雜的屈辱和一種奇異的、破罐破摔的坦然交織在一起的神情。

張涵瑞沉默了。

他沒有動,沒有斥責(zé),也沒有移開目光。那沉默像是有質(zhì)量的實體,擠壓著練習(xí)室里稀薄的空氣,每一秒都漫長如同一個世紀(jì)。只有頂棚空調(diào)運轉(zhuǎn)的低鳴,以及陳浚銘無法控制的、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終于,張涵瑞動了一下。

他緩緩放下礦泉水瓶,瓶底與地板接觸發(fā)出輕微的磕碰聲。然后,他朝陳浚銘走近了一步。

距離被拉近到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陳浚銘猛地閉上眼,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等待著審判或…恩賜。他感覺到張涵瑞的視線如同有溫度的掃描儀,一寸寸掠過他的皮膚,帶來一陣陣戰(zhàn)栗。

預(yù)想中的觸碰卻沒有落下。

他只聽到一聲極輕的、幾乎像是嘆息的呼吸。

然后,一種冰涼濕潤的觸感,突兀地印在了他緊繃的小腹上——

不是手指。

是一顆糖。

圓形的,硬質(zhì)的,外面還裹著透明的糖紙,帶著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沁涼溫度,透過糖紙,精準(zhǔn)地按在了他腹肌因為緊張而深凹下去的溝壑里。

陳浚銘驚得猛地睜開眼,低下頭。

張涵瑞的手指修長,隔著那顆小小的、印著薄荷圖案的糖紙,按在他的皮膚上。力道不重,甚至稱得上輕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那冰涼的刺激與他皮膚滾燙的溫度形成極端對比,激得他腹部的肌肉猛地收縮了一下,輪廓變得更加清晰深刻。

“緊張什么?”張涵瑞的聲音終于響起,貼得極近,氣息拂過他發(fā)頂,帶著一絲極淡的薄荷煙草味,“肌肉練得不錯??囘@么緊,是讓我驗收訓(xùn)練成果?”

陳浚銘渾身都僵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理解眼前正在發(fā)生的一切。想象中的狎昵或斥責(zé)都沒有到來,只有一顆冰涼的薄荷糖,和一個近乎戲謔的、讓人摸不透的問句。

張涵瑞的手指隔著糖紙,開始緩慢地移動。那顆糖冰涼的圓弧邊緣,若有似無地擦過他腹肌的每一道溝壑,每一塊微微隆起的、汗?jié)竦募∪?。動作很慢,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審視的意味,所過之處留下濕涼的痕跡和一陣陣無法抑制的細微顫栗。

那不是愛撫,更像是一種標(biāo)記,一種冷靜的丈量。

陳浚銘咬住下唇,呼吸徹底亂了套,腳趾在鞋子里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羞恥感非但沒有消退,反而因為這種超出預(yù)期的、古怪的接觸而瘋狂滋長,幾乎要將他淹沒。他被迫承受著,一動不敢動,只有胸腔里的心臟瘋狂撞擊著肋骨,發(fā)出巨大的轟鳴。

“就這點膽子?”張涵瑞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貼著他的耳廓,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也敢學(xué)人去賣?”

這句話像一根針,精準(zhǔn)地刺破了陳浚銘緊繃的神經(jīng)。他猛地一顫,眼眶瞬間又紅了。

就在這時,張涵瑞的手指停了下來。那顆薄荷糖正好壓在他肚臍下方。

然后,他手腕微一用力。

“嘶——”

糖紙破裂的細微聲響清晰可聞。

堅硬的糖果被某種力量猝然碾碎,隔著薄薄的糖紙,棱角分明的碎塊猛地硌在柔嫩的皮膚上,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與此同時,薄荷那股極其強烈、冰涼刺鼻的香氣猛地炸開,洶涌地彌漫在兩人之間極近的空氣里,霸道地沖散了所有其他氣味。

陳浚銘痛得悶哼一聲,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卻被張涵瑞另一只突然伸過來的手穩(wěn)穩(wěn)地按住了后腰,阻止了他的退卻。那只手掌心滾燙,力道很大,牢牢地將他固定原地。

“報答?”張涵瑞盯著他瞬間疼出生理性淚水的眼睛,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勾了一下,卻又冷又沉,看不出絲毫笑意,“陳浚銘,你的‘報答’,就這么廉價?嗯?”

他松開手。

破碎的薄荷糖和皺巴巴的糖紙掉落在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細碎的聲響。陳浚銘的小腹上留下一個微紅的、沾著些許糖霜和薄荷香氣的印記。

陳浚銘慌忙放下衣擺,布料摩擦過被糖塊硌痛的皮膚,帶來一陣鮮明的刺痛和冰涼。濃烈的薄荷味依舊縈繞不散,鉆進他的鼻腔,沖得他頭皮發(fā)麻。

張涵瑞已經(jīng)退后一步,恢復(fù)了那種疏離的姿態(tài),仿佛剛才那個近乎侵略性舉動的人不是他。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礦泉水瓶,擰開,又喝了一口。

“把眼淚擦干凈。”他語氣平淡地吩咐,視線掃過陳浚銘通紅眼眶和狼狽的表情,“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是真正值錢的東西,什么是真正不能賣的東西。”

他走到門口,拉開門。

“今晚的事,忘了它?!彼麄?cè)過頭,留下最后一句,聲音不大,卻帶著絕對的權(quán)威,“你的債,我說了,以后用舞臺還給我。”

門輕輕合上。

陳浚銘?yīng)氉哉驹诳諘绲木毩?xí)室中央,四面八方的鏡子里的少年,每一個都衣衫凌亂,眼眶通紅,小腹殘留著微紅的痕跡和揮之不去的、冰涼刺鼻的薄荷氣息。

他緩緩抬手,摸了摸腹部被糖硌痛的地方,指尖傳來清晰的刺痛感和殘留的濕涼。那強烈的薄荷味無孔不入,甚至蓋過了他之前所有的恐慌和羞恥,帶來一種近乎清醒的刺痛感。

他慢慢蹲下去,撿起地上那顆已經(jīng)碎裂的薄荷糖,糖紙黏糊糊地沾著一點透明的糖液。他盯著它看了很久,然后緊緊攥在手心,碎糖堅硬的邊緣刺痛了他的掌心。

冰冷的薄荷味鉆入肺葉,帶來一種奇異的、混雜著痛楚的清醒。


更新時間:2025-09-05 17:1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