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燈剛滅，黑暗像一罐打翻的墨汁，把我整個人泡在里面。
我貼著墻，倒計時在視網(wǎng)膜上燒出灼痕——71:58:46。
每一次跳動，都像有人用訂書機把釘子敲進顱骨。
忽然，有濕冷的東西貼上我的后頸。
像一塊剛從冰柜里拿出來的生肉，帶著海腥味。
我猛地轉(zhuǎn)身，對上一只豎瞳——
眼球足有拳頭大，瞳孔里滾動著綠色代碼雨。
腐爛章魚。
它的觸手從天花板縫隙垂下，吸盤一縮一脹，每個吸盤里都嵌著微型攝像頭，紅點閃爍。
“江總，”它說話帶著電流雜音，像壞掉的藍牙音箱，“系統(tǒng)檢測到拖延行為，正在推送補丁?！?/p>
下一秒，我腦袋“嗡”的一聲。
視野右上角，浮現(xiàn)一塊紅屏：
【BUG警告：員工江夜，裁員效率低于閾值】
【格式化倒計時：10:00】
紅屏每閃一次，我的太陽穴就突突直跳。
像有人拿錐子從里面往外撬。
我抬手想關(guān)掉，卻發(fā)現(xiàn)那塊屏幕根本不在空氣里——
它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烙在意識里。
“別緊張?！?/p>
章魚卷起一支機械鍵盤，觸手在按鍵上噼里啪啦跳舞。
“只是一個小算法，幫你提高效率?！?/p>
它用一根觸手點了點我的眉心，冰涼，帶著黏液。
“任何拖延動作，都會觸發(fā)即時格式化。動作越快，倒計時越慢?！?/p>
我咬緊后槽牙，血腥味立刻溢滿口腔。
“拔掉它。”
“拔？”章魚發(fā)出濕黏的笑聲，“補丁一旦植入，只能升級，不能卸載。”
紅屏數(shù)字開始狂奔：
【09:59】
【09:58】
我試著深呼吸，想拖延哪怕一秒。
結(jié)果紅屏瞬間彈出新的警告：
【檢測到消極情緒，倒計時-30秒】
【09:28】
操！
我低罵一聲，抬腿就朝電梯間沖。
鎖魂鏈在身后拖出火星，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電梯門剛開，紙鳶的半透明身影浮現(xiàn)在轎廂里。
她胸口顯示屏瘋狂滾動紅色代碼：
【江夜效率排名：18/18】
【剩余格式化時間：08:57】
我沖進去，一拳砸在控制面板上。
“把我送到生死簿服務(wù)器，立刻！”
紙鳶抬眼，藍光里掠過一絲慌亂。
“服務(wù)器已接入章魚算法，任何異常請求都會——”
話沒說完，一根觸手從電梯井底閃電般探出，纏住我的手腕。
吸盤貼緊皮膚，冰得我打了個哆嗦。
章魚的聲音貼著耳膜響起：
“江總，建議立刻開始裁員，倒計時可手動暫停?！?/p>
【08:00】
【07:59】
我抬頭，看見電梯鏡面里自己的倒影——
瞳孔被紅屏映得血紅，像兩盞故障的霓虹。
我知道，再拖一秒，我就會在紅光里被格式化，連骨灰都不剩。
“好，”我聽見自己聲音嘶啞得像砂紙，“那就裁員?！?/p>
“目標？”章魚觸手松開，鍵盤懸在空中。
“從我開始?！?/p>
我一把扯過鍵盤，指尖在按鍵上瘋狂敲擊。
每敲一下，倒計時像被鞭子抽中，猛跳一秒。
【06:00】
【05:59】
紅屏閃爍，系統(tǒng)提示音冰冷：
【檢測到自殺式裁員，邏輯沖突，倒計時暫停審核】
我喘著粗氣，汗水順著下巴滴在鍵盤上，像下一場急雨。
章魚豎瞳收縮，第一次露出遲疑。
“江總，你這是在……卡BUG？”
我咧嘴笑，血腥味在齒縫綻開。
“不是BUG，是病毒。”
我把最后一行代碼敲下，按下回車。
紅屏驟然熄滅。
整個電梯陷入死寂。
下一秒，所有燈管同時亮起刺目白光。
系統(tǒng)音在我腦子里炸響：
【病毒植入成功，倒計時已凍結(jié)】
【當前效率排名：——】
我靠著轎廂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鎖魂鏈在腳邊盤成一圈冷光。
我知道，這只是暫停。
病毒一旦啟動，要么毀了系統(tǒng)，要么毀了我。
電梯門“叮”地一聲，緩緩打開。
門外，是更深的黑暗。
倒計時停了，但鐘聲仍在心里敲。
我抬手，抹掉唇角的血。
“接下來，輪到我寫規(guī)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