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喜宴疑云九月晚風裹著桂花香撞在宴會廳落地玻璃上，碎成點點金箔般的光。
陳冰扯了扯領結，
藏青色西裝第三顆紐扣硌得鎖骨生疼 —— 這是他頭回穿這么正式的衣裳，
還是來喝頂頭上司王副局長女兒的喜酒。"陳隊，借過。
" 周雨涵端著香檳從人群里擠過來，酒液在杯壁晃出細碎漣漪。她穿了條月白色連衣裙，
領口珍珠胸針在水晶燈下泛著柔光，法醫(yī)組少見的溫柔打扮讓陳冰愣了半秒。
"王局女兒這身龍鳳褂，手工繡了足有三個月吧？"陳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新娘王玥正被簇擁著敬酒，正紅裙擺掃過紅地毯旋梯，金線繡的鳳凰尾羽在燈光下流轉生輝。
新郎林致遠穿件筆挺中山裝，抬手碰杯時，
袖口露出的百達翡麗閃過冷光 —— 那表的價錢，抵得上大學講師林致遠半年工資。
"看他左手無名指。" 陳冰忽然開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自己指節(jié)上磨出毛邊的素圈銀戒，
"戒痕比現(xiàn)在的婚戒深兩號。"周雨涵挑眉湊近看了眼："至少戴了五年。" 她抿口香檳，
氣泡在舌尖炸開，"不過陳隊，咱們是來喝喜酒的。"2 血色婚禮話音未落，
一聲脆響撕裂喧鬧。不是酒杯落地的悶響，是金屬迸裂的銳鳴，緊接著是女人尖利的尖叫。
陳冰幾乎是本能地將周雨涵拽到羅馬柱后，右手條件反射按向腰后 —— 那里本該有配槍，
早上參加喜宴前剛交回值班室。"在二樓！" 有人嘶吼著指向旋梯。
陳冰蹬著樓梯扶手滑上去，皮鞋跟在金屬扶手上劃出刺耳聲響。周雨涵緊隨其后，
白色裙擺掃過臺階時帶起串風。二樓露臺落地窗前，林致遠正跪在地上，
白襯衫后背洇開的深色血跡像朵迅速綻放的花。他面前站著個穿黑西裝的男人，
手里左輪槍口還冒著青煙 —— 正是新娘的父親，市公安局副局長王守業(yè)。"王局！
" 陳冰的喝聲撞在玻璃上。王守業(yè)猛地回頭，瞳孔縮成針尖。他看看地上的林致遠，
又看看手里的槍，突然像被抽走骨頭般癱坐在地。周雨涵立刻沖過去，
指尖剛觸到傷口就頓住了，抬頭時聲音發(fā)顫："不是槍傷，是刀傷，貫穿肺葉了。
"第二聲槍響驟然炸開，震得頭頂?shù)鯚艋瘟巳?。這次是從露臺外傳來的，陳冰撲到窗邊，
只瞥見樓下花園冬青叢里閃過個黑影，槍口青煙還沒散盡。王守業(yè)突然笑起來，
笑得眼淚直流，把左輪扔在地上。金屬碰撞聲在死寂的露臺上格外刺耳，
"我沒殺他...... 就想嚇唬嚇唬他......"周雨涵的聽診器壓在林致遠胸口，
眉頭越皺越緊。"心率在掉，" 她抬頭看向陳冰，眼神里有罕見的慌亂，"得立刻送醫(yī)院。
讓技術科過來，現(xiàn)場有兩枚彈殼，看著不像同一把槍。
"陳冰的目光掃過露臺：紅綢扎的囍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角落香檳塔完好無損，
只有最底層杯子里沉著片飄落的玫瑰花瓣。他彎腰撿起王守業(yè)扔掉的左輪，彈巢里空了一格。
"您剛才對著誰開的槍？" 陳冰的聲音冷得像冰，蹲在王守業(yè)面前。王守業(yè)抬起頭，
臉上還掛著笑，眼淚卻洶涌而出："對著天開的......" 他指著露臺上方的夜空，
半輪殘月躲在云層后，"我想問問老天爺，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樓下救護車鳴笛聲由遠及近，陳冰低頭看地上的血跡，
忽然注意到林致遠的右手攥得死緊。他示意周雨涵幫忙掰開，枚鉑金戒指滾了出來，
內側刻著三個字母：LYF。周雨涵的指尖頓住了。
她認得這三個字母 —— 三年前失蹤的女警李悅芳，陳冰曾經(jīng)的搭檔，
緝毒行動里犧牲的那個姑娘，尸骨至今沒找到。夜風突然變得刺骨，陳冰握緊那枚戒指，
指節(jié)泛白。他想起三年前同樣飄著桂花香的夜晚，李悅芳搶過他手里的糖葫蘆，
含糊不清地說："等你結婚，我送你枚純金的，銀的太寒酸，配不上我們陳隊。""陳隊？
" 周雨涵輕輕碰了下他的胳膊，"技術科的人到了。"陳冰回過神，把戒指裝進證物袋，
封條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告訴他們，" 他深吸口氣壓下喉嚨口的哽咽，"查遍露臺內外，
特別是冬青叢和排水管。還有，查林致遠和李悅芳的關系。
"3 暗藏殺機遠處救護車的燈光染紅半邊天，像極了三年前那場燒了整夜的倉庫大火。
陳冰看著王守業(yè)被警員架走時佝僂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場喜宴，
從一開始就是場精心布置的葬禮。技術科的勘查燈把露臺照得如同白晝，趙靜蹲在地上，
鑷子夾起片暗紅色布料纖維對著光看。"羊毛混紡，"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
"和王局西裝袖口的磨損處完全吻合。"陳冰站在窗邊，指尖無意識敲著冰冷的玻璃。
樓下花園里，小劉正帶著人用金屬探測器掃過草坪，探桿時不時發(fā)出 "滴滴" 輕響，
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找到第二枚彈殼了！" 對講機里傳來技術科小張的聲音，
帶著電流雜音，"在冬青叢深處，.38 特種彈，和王局那把左輪口徑一致，
但彈殼底部印記不一樣。"周雨涵從樓下上來，白大褂下擺沾著點泥土。
"林致遠暫時脫離危險，" 她把驗傷報告遞過來，紙頁邊緣還帶著消毒水味，
"刀傷是單刃銳器造成的，角度從后下方刺入，兇手應該比林致遠矮，
或者當時站在更低的位置。"陳冰翻開報告，目光停在兇器描述處："軍用匕首？
""刃長十五厘米左右，有血槽，" 周雨涵點頭，指尖劃過報告上的傷口示意圖，
"切口很整齊，用刀的是專業(yè)人士。" 她瞥見陳冰手里的證物袋，"那枚戒指有眉目了？
""技術科在查指紋，" 陳冰把證物袋舉到燈光下，"內側刻的 LYF，確實是李悅芳。
我查了林致遠的檔案，三年前在禁毒支隊做過實習生，正好是李悅芳犧牲那段時間。
"周雨涵的呼吸頓了半拍。她來重案組晚，沒見過李悅芳，
但聽老警員說過不少 —— 槍法精準，格斗厲害，是陳冰最得力的搭檔，
犧牲時才二十五歲。"你的意思是......""我在想，
王守業(yè)為什么要帶槍來女兒的婚禮。" 陳冰打斷她，目光投向被警戒線圍起來的樓梯口，
"一個副局長，參加喜宴揣著上膛的左輪，這本身就不對勁。"這時趙靜突然喊道："陳隊，
過來看看這個！"她在露臺角落的空調外機后面，發(fā)現(xiàn)了枚黑色尼龍刀鞘，
上面的警徽標志已經(jīng)磨得模糊。"制式裝備，" 趙靜用證物袋小心地裝起來，
"只有特警和緝毒隊才有配備。"陳冰的心跳漏了一拍。李悅芳生前就是緝毒隊的，
她的配刀在犧牲時就沒找到。"查這個刀鞘的編號，" 他聲音發(fā)緊，"立刻聯(lián)系裝備科，
調三年前的領用記錄。"周雨涵突然指著刀鞘內側："那里好像有刻字。
"趙靜把刀鞘對著勘查燈，果然看到模糊的刻痕，是兩個小字：守業(yè)。"是王局的名字？
" 周雨涵愣住了，"這把刀是王守業(yè)的？"陳冰沒說話，轉身往樓梯口走。
值班室應該已經(jīng)調取了宴會廳的監(jiān)控，他需要看看兩聲槍響之間，到底藏著什么。監(jiān)控室里，
屏幕上的畫面正以兩倍速播放。陳冰盯著屏幕，
看到林致遠在第一聲槍響前五分鐘離開宴會廳，獨自走上二樓。半分鐘后，
王守業(yè)也跟了上去，右手始終揣在西裝口袋里。"停。" 陳冰指著屏幕，
"放大王局的口袋。"畫面放大后，
能清晰看到王守業(yè)口袋里的輪廓 —— 確實是左輪手槍的形狀。他上樓時腳步很快，
甚至撞到個端托盤的服務生，紅酒灑在黑色西褲上，洇出片深色印記。"繼續(xù)放。
"兩分鐘后，露臺上閃過火光，緊接著是第一聲槍響。畫面里王守業(yè)舉著槍指向天空，
而林致遠正彎腰看著什么，突然直起身，踉蹌著后退幾步，后背重重撞在落地窗上。
"倒回去，慢放。" 陳冰的手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慢放畫面顯示，
在王守業(yè)舉槍的瞬間，林致遠身后的陰影里閃過個人影，手里握著什么東西刺向他的后背。
因為角度問題，只能看到那人穿著服務生的白襯衫，但領口沒系蝴蝶結。"查清楚這個人。
" 陳冰指著屏幕上的人影，指尖幾乎要戳到顯示器。第二聲槍響發(fā)生在一分二十秒后，
監(jiān)控拍到花園里有槍口閃光，但看不清開槍的人。有意思的是，槍響之后，
個穿紅色旗袍的女人從宴會廳側門跑出來，手里攥著件黑外套，
快步鉆進路邊輛黑色轎車 —— 那車陳冰認得，是張主任的車。"那是新娘的母親，
" 周雨涵突然開口，"我在急救室外見過她，姓張，市醫(yī)院婦產科主任。
"陳冰皺眉："她為什么這時候離開？""可能是嚇壞了吧，" 周雨涵不確定地說，
"畢竟出了這種事......"這時技術科的小張推門進來，手里捏著份報告："陳隊，
戒指上的指紋比對出來了，除了林致遠，還有李悅芳的。刀鞘編號也查到了，
確實是三年前李悅芳遺失的那把。"陳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三年前的畫面突然涌上來：李悅芳倒在血泊里，
手里還攥著半枚被打爛的警徽；王守業(yè)當時是緝毒隊隊長，
在現(xiàn)場紅著眼說要親自抓到兇手；而現(xiàn)在，李悅芳的配刀刀鞘上刻著王守業(yè)的名字，
她曾經(jīng)的同事林致遠手里，攥著枚刻有她名字的戒指。"查林致遠和李悅芳的關系，
" 陳冰睜開眼，目光銳利如刀，"還有，查張主任今晚的去向。
"4 真相浮現(xiàn)監(jiān)控屏幕上，紅綢扎的囍字還在風中緩緩旋轉，像個巨大的血色漩渦，
正一點點吞噬所有隱藏的秘密。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審訊室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陳冰看著對面的王守業(yè)，不過一夜功夫，他像是老了十歲，鬢角白發(fā)在光線下格外刺眼。
"王局，" 陳冰推過去杯熱水，搪瓷杯底在桌上磕出輕響，"再想想，第二聲槍響時，
您在做什么？"王守業(yè)端杯子的手在抖，熱水濺在手背上，他渾然不覺。"我就看著林致遠，
" 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他倒下去的時候，
后背的血一下子就涌出來了...... 我當時就懵了。""您的槍是哪來的？
""我自己的，" 王守業(yè)深吸口氣，喉結上下滾動，"退伍時部隊發(fā)的紀念品，
一直鎖在保險柜里。昨天早上，我突然覺得不對勁，就把它帶在身上了。""哪里不對勁？
"王守業(yè)沉默了很久，指節(jié)把搪瓷杯捏出白痕。"我收到封信，" 他終于開口，
聲音低得像耳語，"匿名的，說林致遠接近我女兒是為了報復我，
還說...... 還說三年前李悅芳的死另有隱情。"陳冰的心跳猛地加速："信呢？
""燒了，" 王守業(yè)苦笑，眼角皺紋擠成溝壑，"我當時以為是惡作劇，看完就燒了。
現(xiàn)在想想，那字跡...... 有點像李悅芳的。"這時周雨涵敲門進來，
遞給他張折疊的紙巾："技術科在林致遠西裝內袋里發(fā)現(xiàn)的，用口紅寫的。"展開來，
是三個潦草的字：冬青下。陳冰立刻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聲響："小劉，
帶兩個人去花園冬青叢，一寸一寸地搜！"他回到審訊室時，
王守業(yè)正盯著桌上的照片 —— 三年前緝毒隊的合影，年輕的李悅芳站在王守業(yè)身邊，
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手里比著勝利的手勢。"她是個好姑娘，" 王守業(yè)的聲音帶著哽咽，
指腹輕輕摩挲著照片上李悅芳的臉，"當年要不是我指揮失誤，
她也不會......""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陳冰追問，身體微微前傾。
"我們得到線報，說有批毒品藏在碼頭倉庫，" 王守業(yè)的目光渙散起來，
像是透過陳冰在看別的東西，"我讓李悅芳和另外兩個警員去偵查，結果中了埋伏。
等我們趕到時，倉庫已經(jīng)著火了，只找到她的半枚警徽。""林致遠當時也在現(xiàn)場？
""他是實習生，負責外圍警戒，" 王守業(yè)點頭，喉結動了動，"火滅了之后，
是他第一個沖進倉庫，找到那半枚警徽的。"陳冰想起那枚刻著 LYF 的戒指，
突然抓住了什么線頭。"您女兒知道這些嗎？""知道一點，" 王守業(yè)的眼神黯淡下去，
"但我沒告訴她全部。林致遠對她很好，溫柔體貼，
我本來以為......" 他沒再說下去，只是重重嘆了口氣，白氣在冷空氣中散得很快。
小劉的電話突然打進來，聲音又興奮又緊張："陳隊，在冬青叢下挖到東西了！
一個黑色背包，里面有把五四式手槍，還有...... 還有一具骸骨！
"陳冰猛地站起來，椅子被撞得向后滑出半米。"保護好現(xiàn)場，我馬上到！
"他沖出審訊室時，正撞見周雨涵拿著驗尸報告過來。"林致遠醒了，" 她攔住他，
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他說刺傷他的是個女人，穿服務生衣服，但領口戴著枚珍珠胸針。
"陳冰的腳步頓住了。珍珠胸針 —— 周雨涵昨天戴了枚，
新娘母親張主任也常戴那樣的款式。"還有，" 周雨涵壓低聲音，氣息拂過陳冰耳邊，
"技術科在第二枚彈殼上發(fā)現(xiàn)了特殊的火藥殘留，和三年前李悅芳犧牲現(xiàn)場找到的一致。
"陽光突然變得刺眼，陳冰抬頭看向窗外，天空藍得像塊巨大的玻璃，
仿佛能照出所有藏著的罪惡。他想起王守業(yè)說的那封信，想起林致遠手里的戒指，
想起冬青叢下的骸骨，一個可怕的猜想在腦海里成形。"備車，去喜宴現(xiàn)場，
" 陳冰對小劉說，聲音冷得像冰，"另外，查張主任二十年前是不是在碼頭醫(yī)院工作過。
"周雨涵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在露臺上漏掉的細節(jié)：林致遠倒地時，
右手邊有個被踩碎的手機，屏幕殘骸上還留著未發(fā)送成功的短信，收件人是 "李醫(yī)生"。
黑色背包被小心翼翼地放在證物臺上，拉鏈上還沾著潮濕的泥土。陳冰戴上乳膠手套，
慢慢拉開拉鏈，一股混雜著霉味和鐵銹味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他皺緊了眉。
包里有三樣東西：一把保養(yǎng)得極好的五四式手槍，槍身上刻著的編號被刻意打磨過，
只剩模糊印記；一個褪色的紅色筆記本，塑料封面已經(jīng)起了皺；還有半枚銀色警徽，
邊緣有明顯的燒灼痕跡。"警徽比對結果出來了，" 趙靜推了推眼鏡，把報告遞過來，
"確實是李悅芳的。筆記本里的字跡和王守業(yè)收到的匿名信完全一致，都是李悅芳的筆跡。
"陳冰翻開筆記本，第一頁夾著張泛黃的照片，
年輕的李悅芳和個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醫(yī)院門口，兩人笑得眉眼彎彎。
照片背面用鋼筆寫著行小字：姐，等我當上正式警員，就帶你去看海。"她有姐姐？
" 陳冰抬頭問，指尖停在照片上穿白大褂的女人臉上。"檔案里沒記錄，
" 周雨涵遞過來一份資料，紙張邊緣有些磨損，"李悅芳父母早逝，檔案顯示是獨生女。
但我們查到，張主任二十年前確實在碼頭醫(yī)院工作，當時的名字叫李悅玲。
"陳冰的手指頓住了。照片上的女人確實和張主任有幾分相似，只是年輕時更瘦些，
眉眼間帶著股倔強。
"李悅玲...... 李悅芳......" 他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像在確認什么，
"她們是姐妹？""DNA 比對結果出來了，" 周雨涵點頭，
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張主任就是李悅芳的姐姐，當年嫁給姓張的醫(yī)生后改隨夫姓，
后來丈夫去世，就一直用張這個姓。
內容斷斷續(xù)續(xù)記錄著三年前的事："王隊說倉庫里只有三個毒販"、"林致遠今天沒來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