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白光映照著林舒一夜未眠卻異常清亮的眼睛。中介張經(jīng)理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
“林小姐!好消息!”電話一接通,張經(jīng)理激動得破了音,“昨晚按您的要求緊急推了幾波,今天一早就有客戶看房!一對小年輕,婚房剛需,急著入??!全款!價格按您說的‘低于市場價,他們二話沒說就同意了!現(xiàn)在就等您過來簽合同!”
全款!立刻簽!
林舒緊繃的神經(jīng),心臟在胸腔里重重擂了一下,心中狂喜。成了!速度比她預(yù)想的還要快!
“我馬上到!”她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聽不出波瀾,只有握著手機微微發(fā)白的指節(jié)泄露了內(nèi)心的激蕩。
兩小時后,林舒從房產(chǎn)交易中心走出來。初夏午后的陽光有些灼熱,曬在身上暖洋洋的,但她感覺不到絲毫暖意。手里薄薄的文件袋里,裝著剛剛簽好的房屋買賣合同和一張銀行轉(zhuǎn)賬憑證??ɡ锉涞臄?shù)字,已經(jīng)從可憐巴巴的八萬,變成了一個讓她呼吸都下意識放輕的數(shù)字——一百八十六萬七千五百元。
父親留下的房子最終成了她末世求生的第一桶金,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復(fù)雜情緒。沒有時間感慨,每一分錢,都必須立刻轉(zhuǎn)化為活下去的資本!
她的目標(biāo)異常清晰——郊外,倉庫!
市區(qū)寸土寸金,租金高昂不說,人多眼雜,大量物資進出極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而郊外,尤其是靠近交通干道、相對偏僻的區(qū)域,是囤積物資的理想地點。
手機導(dǎo)航開啟,林舒騎上一輛掃碼的共享單車,朝著城市西北方向蹬去。城市的繁華喧囂在身后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略顯空曠的道路、低矮的廠房和零散的倉庫區(qū)??諝庵袕浡鴫m土和淡淡的工業(yè)氣味。
她耐心地騎行、觀察、對比。最終,在一片由銹跡斑斑的鐵皮圍欄圈起來的舊廠區(qū)邊緣,她找到了目標(biāo)。一排排紅磚砌成的老舊單層倉庫,帶著歲月的痕跡。門口掛著個簡陋的木牌,用紅漆歪歪扭扭地寫著“招租”和一個手機號碼。
就是這里了!偏僻,安靜,倉庫結(jié)構(gòu)簡單,最重要的是——便宜!
電話撥通,一個帶著濃重地方口音、有些粗糲的男聲響起:“喂?找誰?”
“你好,我看到招租信息,想看看倉庫?!绷质骈_門見山。
“哦,倉庫??!有有有!你在哪?我就在廠區(qū)門口小賣部!”對方很爽快。
幾分鐘后,一個穿著沾滿油污藍(lán)色工裝、約莫五十多歲、皮膚黝黑的男人從小賣部里鉆出來,嘴里還叼著半截?zé)?。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舒,眼神里帶著明顯的疑惑。一個穿著普通、年紀(jì)輕輕的女孩,獨自一人跑到這荒僻地方租倉庫?
“小姑娘,是你要租倉庫?”他吐了口煙圈,語氣帶著懷疑,“我們這倉庫可不小,最小的也得百來個平方。你租來干啥?”
“老板你好?!绷质嫔裆届o,早有準(zhǔn)備,“家里親戚做電商的,最近生意好,市區(qū)倉庫不夠用,租金也太貴。想在這邊租個小的臨時周轉(zhuǎn)放點貨,主要放些不怕壓的包裝材料,輕貨?!彼桃鈴娬{(diào)“輕貨”和“包裝材料”,降低對方的警惕。
“哦,電商啊……”老板臉上的疑色稍減,這年頭電商遍地開花,倒也能解釋,“行吧,跟我來看看?!?/p>
他領(lǐng)著林舒走到廠區(qū)深處靠圍墻的一間倉庫前。倉庫門是厚重的鐵皮卷簾門,已經(jīng)有些銹蝕,拉動時發(fā)出刺耳的“嘎吱”聲。里面空空蕩蕩,大約一百二十平的樣子,水泥地面還算平整,墻壁斑駁,角落里有些蛛網(wǎng)和灰塵,空氣里有股淡淡的霉味和機油味。頂部很高,采光靠幾扇高處的氣窗。位置在廠區(qū)最里面,背靠一片荒草地,相當(dāng)僻靜。
“喏,就這間,最小的了?!崩习迮牧伺拈T框,震落一片灰塵,“一個月一千二,水電自理?!?/p>
林舒心中快速盤算了一下。這個價格,在市區(qū)連個像樣的儲物間都租不到。她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為難:“老板,這地方……也太偏了點,你看這墻皮都掉了,門也不好拉……一千二有點貴了吧?我親戚那邊預(yù)算也緊,就是圖個便宜臨時用用。你看一千一個月行不行?
“一千?”老板瞪了瞪眼,猛嘬了一口煙,“小姑娘,你這也砍得太狠了!這地段雖然偏,地方大??!一千二已經(jīng)是良心價了!”
“老板,你看這倉庫空著也是空著,租給我,你立馬就有進賬不是?”
老板皺著眉,盯著倉庫里面又看了看,似乎在衡量得失??罩玫膫}庫確實沒有收益。半晌,他掐滅了煙頭,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揮手:“行吧行吧!看你這丫頭也爽快!一千就一千!押一付一,加一起兩千!水電表在那邊墻角,自己看,按工業(yè)用電算??!合同我這就去小賣部拿!”
“謝謝老板!”林舒心中一定,臉上適時露出笑容。
合同簽得很潦草,就是一張打印的簡單租賃協(xié)議。林舒仔細(xì)看了看條款,確認(rèn)沒問題,利落地數(shù)出兩千塊現(xiàn)金遞過去。老板接過錢,粗糙的手指沾著唾沫點了一遍,滿意地揣進兜里,把一把沉甸甸的、帶著鐵銹味的黃銅鑰匙拍在林舒手里。
“喏,鑰匙拿好!倉庫歸你了!有啥事打我電話!”說完,背著手哼著小曲回小賣部了。
厚重的卷簾門“嘩啦”一聲重新落下,隔絕了外面零星的聲響和午后斜射進來的光線。倉庫內(nèi)部瞬間陷入一種帶著灰塵氣息的昏暗和絕對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