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王熙鳳,榮國府最“精明”的管家奶奶。那日赴寧國府參加賈敬生日宴回來,
突然經(jīng)過夢境看見了我的結局。這一世,我還沒有毒設相思局,沒有弄權鐵檻寺,
沒有逼死尤二姐,唯一做過的,就是在王夫人的挑唆下放貸生利。
我連夜銷毀了放利錢的證據(jù),漸漸把管家權放下,并帶著女兒到京郊莊子“養(yǎng)病”。
幾個月后,
京郊莊子的一場大火燒死了“王熙鳳”……第一回 驚夢初醒 痛定思變這日是賈敬生辰,
雖老爺子一心修道,只在城外玄真觀里靜修,連家宴都不肯回,但賈珍依舊擺了滿院的席面,
請了榮國府的親眷過來熱鬧。我穿著一件橙紅色的綾羅衣裳,外搭了一件明黃色的云肩,
頭上插戴著幾支造型精巧的簪釵,釵頭鑲嵌著璀璨的寶石,盡顯賈府璉二奶奶的風采。
宴席間尤氏提及兒媳秦可卿病重,眾人唏噓。我主動提出要去看看她,賈寶玉也要跟了我去,
于是在王夫人同意后,我便帶著賈寶玉往秦可卿的院落去。秦可卿的屋里彌漫著苦藥味,
她消瘦憔悴,自述“未必熬得過年去”。寶玉聞言落淚,我支開寶玉強忍悲痛寬慰,
秦可卿對我坦言:“任憑神仙也罷,治得病治不得命”。我又安慰她一番,叮囑她好生養(yǎng)著,
得了閑兒必常來看她。回宴席路上,我在園子里遇上了賈瑞,
他言語輕佻地說“合該我與嫂子有緣”,調(diào)戲我。我表面敷衍,內(nèi)心已起殺機,
幾時叫他死在我的手里!宴席散后,我回到自己房中,只覺得渾身疲憊,早早地便歇下了。
誰知這一睡,我看到我的一生在眼前快速地過了一遍。我看見自己高高在上,
執(zhí)掌榮國府管家大權。我毒設相思局,
眼睜睜看著賈瑞一步步走向死亡;我為三千兩銀子的賄賂弄權鐵檻寺,
兒和某守備之子雙雙自盡;我用最狠毒的方法害死尤二姐及其腹中胎兒.;我放貸生利子錢,
無數(shù)家庭因我家破人亡……我看見姑媽王夫人手里撥著佛珠,輕聲說“鳳丫頭太急功近利了,
不過也好,替咱們二房擋了不少事。”我看見賈母對著鴛鴦嘆了口氣:“鳳哥兒是個能干的,
就是太狠了,少了點容人的量?!蔽铱匆姈|院的公婆毫不掩飾的厭惡:“哼,一個婦道人家,
仗著老太太的喜歡,爬到了公婆頭上!討好二房倒是殷勤,我倒要睜大眼睛看看,
你能得意到幾時!”我看見平兒在賈璉行李中搜出了一綹頭發(fā),并幫賈璉在我跟前遮掩,
還看見她給予尤二姐特別關照,并在尤二姐死后,偷偷拿錢出來給賈璉埋葬尤二姐。
我看見賈璉當著眾人面揭穿我,眼神冰冷:“王熙鳳,你蛇蝎心腸,害死那么多人,
我要休了你?!弊詈?,我看見榮國府被抄家,看見自己病死獄中,
最疼愛的女兒巧姐被賣入青樓?!安?!”我從噩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淋漓。
平兒也聽見了動靜,忙掀開床簾問我:“奶奶,您沒事吧?”我喘著粗氣,額頭上滿是冷汗,
看著眼前熟悉的平兒,才慢慢緩過神來。我對著平兒勉強笑了笑:“沒事,做了個噩夢,
你先下去吧,我想繼續(xù)躺會兒?!逼絻簯寺暋笆恰保D(zhuǎn)身退了下去。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我腦子里仍亂糟糟的。那夢境太過真實,那些事情,
一樁樁一件件顯然真的是我王熙鳳會做的!我是榮國府里人人敬畏的璉二奶奶,可誰能想到,
我最終會落得那樣的下場?我想到夢中的自己,靠著口才和威勢諂上欺下,
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可到頭來,不過是別人手里的棋子。賈母的喜愛是真的,
可在家族利益面前,她能毫不猶豫地放棄我;公婆厭惡我,巴不得我出事;王夫人利用我,
讓我替她放貸生利,替二房擋災,最后卻把我推出去;賈璉恨我,恨我壓他一頭,
恨我害死他和尤二姐的孩子;平兒踩著我的潑辣,得了個好名聲,
還多次背叛了我……還有那些被我害死的人,
賈瑞、張家女兒、守備之子、尤二姐及她腹中孩兒……他們的冤魂,
是不是都在等著向我索命?“不,我不能像夢里的我一樣!”我喃喃自語,
雙手緊緊攥著拳頭。夢中的王熙鳳,已經(jīng)為貪婪和狠毒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這一世,
我不能再重蹈覆轍?,F(xiàn)在是賈敬生日,秦可卿還病著,我還沒有毒設相思局,
沒有弄權鐵檻寺,沒有逼死尤二姐,唯一做過的,就是在王夫人的挑唆下放貸生利。
一切都還來得及,一切都還有挽回的余地??墒?,該從哪里開始呢?首先,那放貸生利的事,
必須立刻停了。夢中的我,就是因為這事,害死了無數(shù)家庭,也因此被治了罪。
姑媽既然挑唆我做,就肯定不會自己出面,所有的證據(jù),恐怕都在我這里。
必須盡快銷毀證據(jù),把那些銀子收回來,再也不能做這種損陰德的事了。然后是管家權。
我一直都把管家權看得比什么都重,以為有了權,就能掌控一切??涩F(xiàn)在看來,
這管家權就是個燙手山芋。賈母、王夫人、邢夫人,每個人都盯著這個位置,
我不過是她們互相制衡的工具,一旦出了什么事,第一個被推出去的就是我。
放棄這燙手的山芋,或許能換來一絲喘息,暫時避開那些明槍暗箭??稍谶@深宅大院里,
還會有我王熙鳳的立足之地嗎?那些恨我入骨的人,會如何落井下石?我那可憐的大姐兒,
又該怎么辦?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賈府,會是什么下場?我不敢想……掙扎了許久,最后,
我還是決定逐漸交還管家權,先交還部分是跟銀錢有關的,減少自己的負擔,
避免成為眾矢之的。還有賈璉。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夢中的我,都對賈璉管得太嚴,
不僅管他的錢、管他的人,甚至害死了他的孩子,難怪他會恨我入骨,恨不得我早日死去,
好換個合心意的人來做璉二奶奶。我明白,他的心早已不在我身上,強求無益,
夢中的我因嫉妒而做的種種,最終只換來更深的怨恨,因此我要做的是對他放手。
最讓我頭疼的,是賈府的結局。我知道,再過幾年,賈府就會被抄家,樹倒猢猻散,
所有的人都會落得凄慘的下場。我要不要救賈府?可我只是一個女子,
就算我已經(jīng)看到了結局,又能做什么?賈府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積累的,
賈珍、賈赦的荒淫無道,賈政的迂腐無能,賈璉、賈寶玉的不務正業(yè),
還有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貪腐和罪證……這些都不是我一個人能改變的。如果我救不了賈府,
那至少要救我自己和巧姐,我不能讓巧姐重蹈前世的覆轍,被賣到窯子里去。
我必須為我們母女倆留好退路。這次,我不再是那個只知爭權奪利的王熙鳳,我要為自己活,
為巧姐活,就算前路艱難,我也必須走下去。第二回 急停利錢銷罪證,
緩交權柄避鋒芒天剛亮,平兒就端著洗漱的東西進來了。她見我坐在窗邊,眼下帶著青黑,
嚇了一跳:“奶奶,您一直沒睡?”我看著她,心里還是有些芥蒂,但也知道,
現(xiàn)在還不能跟她撕破臉。我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心里想了些事就沒睡,
你先把東西放下,去把旺兒叫來,我有話跟他說?!逼絻恒读艘幌?,應了聲“是”,
轉(zhuǎn)身出去了。沒一會兒,旺兒就來了,他是我的陪房,也是幫我打理放貸事宜的人。見了我,
他恭敬地行了個禮:“奶奶,您叫我?”我示意他把門關上,然后走到他面前,
壓低聲音:“旺兒,你跟我說實話,咱們那放貸的事,現(xiàn)在還有多少銀子沒回來?
”旺兒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料到我會突然問這個。他猶豫了一下,說:“回奶奶,
還有大概五千兩銀子沒回來?!薄拔迩??”我皺了皺眉,比我預想的要多。
“那些借錢的人,都是些什么來頭?有沒有不好惹的?”“大多是些商戶,
還有幾個是咱們府里旁支的親戚,”旺兒說,“倒是沒有什么特別不好惹的,
就是有幾個商戶,總說資金周轉(zhuǎn)不開,拖著不肯還?!蔽尹c了點頭,心里有了主意。
“從今天起,把放貸的事停了?!蓖鷥捍蟪砸惑@,抬頭看著我:“奶奶,您說什么?停了?
那還有五千兩銀子沒回來呢,太太那邊……”“太太那邊我會去說,”我打斷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