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鎮(zhèn)的清晨總是來得特別早。當(dāng)?shù)谝豢|陽光穿過得克薩斯州平坦的地平線，
灑在那棟淺黃色建筑上時，“向陽花幼兒園”的招牌已經(jīng)熠熠生輝。馬春華園長像往常一樣，
六點(diǎn)整就打開了幼兒園的大門，開始一天的準(zhǔn)備工作。馬園長今年四十五歲，
二十年前從中國移民到美國，在得州這片陌生的土地上白手起家創(chuàng)辦了這所幼兒園。
她個子不高，圓臉上總是掛著溫和的笑容，但管理起幼兒園來卻雷厲風(fēng)行。
向陽花幼兒園雖然設(shè)施不算豪華，
卻因馬園長引入的中國式教育方法而遠(yuǎn)近聞名——特別是她獨(dú)創(chuàng)的“小紅花獎勵制度”，
讓這里的孩子們既活潑又守規(guī)矩?！皥@長，今天有新來的小朋友，是桑切斯家的達(dá)莉亞。
”助理瑪麗亞拿著登記表走進(jìn)辦公室，“她爸爸說可能會有點(diǎn)認(rèn)生?！瘪R園長點(diǎn)點(diǎn)頭，
在日歷上做了標(biāo)記。這樣的情景她見得太多了——向陽花幼兒園位于玫瑰鎮(zhèn)的低收入社區(qū)，
接收的大多是拉美裔、非洲裔移民工人的孩子。
這些父母往往天不亮就要去建筑工地或農(nóng)場工作，孩子們則在這里度過整個白天。
正當(dāng)馬園長整理文件時，門鈴響了。她抬頭看向監(jiān)控屏幕，
門口站著一個嬌小的身影——那是個年輕女孩，戴著寬檐帽，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蒼白。
“您好，請問這里是向陽花幼兒園嗎？”當(dāng)馬園長打開門，女孩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她抬起頭，馬園長這才看清她的樣子——一頭近乎透明的白發(fā)，粉白色的皮膚，
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睫毛下是一雙淺粉色的眼睛。這是個白化病患者，
而且看起來不超過二十五歲?！笆堑?，請進(jìn)?！瘪R園長側(cè)身讓她進(jìn)來，
注意到女孩走路時有些跛腳，“您是來...？”“我叫露依莎·懷特，
看到您貼在超市的招聘啟事?！迸⒄旅弊?，局促地站在辦公室中央，
“我想應(yīng)聘助教或者保育員的工作?！瘪R園長示意她坐下，
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特殊的求職者。露依莎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色連衣裙，身高不足一米五，
看起來像個大號洋娃娃。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外貌——白化病讓她全身缺乏色素，
整個人像是被漂白過一樣?！澳阌邢嚓P(guān)經(jīng)驗(yàn)嗎？”馬園長翻看著露依莎遞來的簡歷。
“我在紐約的兒童劇團(tuán)工作過兩年，負(fù)責(zé)表演和照顧小演員?！甭兑郎穆曇敉蝗蛔兊镁o張，
“但我沒有正式的教師資格證...”馬園長注意到她說“工作過”時用的是過去時，
而且提到紐約時，那雙淺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陰影。簡歷上有明顯的空白期，
這個女孩顯然隱瞞了什么。“露依莎，我必須坦誠，”馬園長放下簡歷，
“我們這里的孩子大多來自低收入家庭，有些孩子很敏感。你的...特殊外貌，
可能會嚇到他們?！甭兑郎募绨蛎黠@垮了下來，她低下頭，白發(fā)垂落在臉頰兩側(cè)。
“我理解...”她的聲音幾乎成了耳語。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一個約莫五歲的黑人男孩沖了進(jìn)來，他穿著印有恐龍圖案的T恤，卷發(fā)上還沾著早餐的果醬。
“園長！露西亞又搶我的蠟筆——”男孩的話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瞪得溜圓，
直勾勾地盯著露依莎。辦公室里的空氣凝固了幾秒鐘。突然，
小男孩發(fā)出一聲尖叫：“艾爾莎公主！”他像顆小炮彈一樣沖向露依莎，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艾爾莎公主來我們幼兒園啦！”露依莎完全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看著馬園長。“薩米，
這是露依莎小姐，不是——”馬園長試圖解釋，但薩米已經(jīng)興奮地跳了起來。
“你的頭發(fā)和艾爾莎一模一樣！你會不會唱《Let It Go》？求你了！
”薩米拽著露依莎的手搖晃著，眼睛里閃爍著純粹的喜悅。
馬園長突然明白了——這個有學(xué)習(xí)障礙的的薩米癡迷《冰雪奇緣》，
而露依莎的白發(fā)確實(shí)像極了電影里的艾爾莎。就在她思考該如何處理這突發(fā)狀況時，
薩米已經(jīng)跑向教室，邊跑邊喊：“露西亞！小明！快來看！艾爾莎公主來我們幼兒園啦！
”不到兩分鐘，辦公室就被興奮的孩子們擠滿了。
一個扎著兩條小辮子的墨西哥女孩怯生生地靠近露依莎：“你真的會魔法嗎？
”華裔男孩小明推了推眼鏡，用中英文混雜著說：“你的頭發(fā)好漂亮，像雪一樣白！
”露依莎的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笑容，那笑容讓馬園長驚訝——它完全改變了這個女孩的氣質(zhì)，
讓她整個人都明亮起來?！拔?..我可以唱《Let It Go》給你們聽。
”露依莎輕聲說。孩子們立刻安靜下來，盤腿坐在地上，仰著小臉期待地看著她。
露依莎深吸一口氣，開始唱歌。她的聲音清澈而富有穿透力，比馬園長想象中要專業(yè)得多。
當(dāng)唱到高音部分時，幾個孩子不由自主地跟著哼唱起來，辦公室里充滿了歡快的歌聲。
馬園長靠在桌邊，看著這一幕，心中的顧慮漸漸消散。
孩子們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他們不僅沒有被露依莎的外貌嚇到，
反而因?yàn)槁?lián)想到喜愛的動畫角色而興奮不已。歌唱完后，孩子們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再來一首！”薩米喊道，其他孩子也跟著起哄?！昂昧?，孩子們，該回教室了。
”馬園長拍拍手，“露依莎小姐可能還要考慮是否來我們幼兒園工作呢?！薄耙∫欢ㄒ獊?！
”薩米抱住露依莎的腿不放，“園長，求你了！”其他孩子也紛紛附和，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馬園長好不容易才把孩子們勸回教室，辦公室里終于恢復(fù)了安靜。
“看來你已經(jīng)有了一批忠實(shí)粉絲?！瘪R園長笑著對露依莎說，
“我想我們可以給你一個試用期。工資可能不高，但包午餐，還有員工宿舍。
”露依莎的眼睛濕潤了：“謝謝您，馬園長。我不會讓您失望的?！本瓦@樣，
露依莎成了向陽花幼兒園的一員。起初，馬園長還有些擔(dān)心家長們會反對，但出乎意料的是，
當(dāng)孩子們回家興奮地講述“艾爾莎公主”來到幼兒園的故事后，
家長們反而對這位特殊的老師產(chǎn)生了好奇和好感。一周后的早晨，
桑切斯先生帶著他四歲的女兒達(dá)莉亞來到幼兒園。小女孩緊緊抓著父親的褲腿，
眼淚汪汪地不肯松手?！斑_(dá)莉亞，爸爸下午就來接你?！鄙Ｇ兴瓜壬鸁o奈地看著女兒，
他是個高大的墨西哥移民，手上布滿老繭，但對待女兒卻異常溫柔。馬園長蹲下身，
用西班牙語輕聲安慰達(dá)莉亞，但小女孩只是哭得更厲害了。這時，露依莎走了過來，
她今天特意把白發(fā)編成了辮子，看起來更像動畫里的艾爾莎了。“達(dá)莉亞，你看這是什么？
”露依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雪人形狀的橡皮擦，輕輕放在掌心。當(dāng)達(dá)莉亞好奇地看向她時，
露依莎假裝打了個噴嚏，橡皮擦“神奇地”消失了。小女孩瞪大了眼睛，暫時忘記了哭泣。
“它去哪兒了？”露依莎微笑著從達(dá)莉亞的耳朵后面“變”出了橡皮擦：“冰雪魔法！
”達(dá)莉亞破涕為笑，伸手想摸露依莎的頭發(fā)：“你是真的艾爾莎嗎？”“我是露依莎，
但我也很喜歡艾爾莎?！甭兑郎癄科鹦∨⒌氖?，“來吧，我?guī)闳タ次覀兊某潜ぁ?/p>
”就這樣，達(dá)莉亞乖乖跟著露依莎走進(jìn)了教室，甚至沒有回頭和父親道別。
桑切斯先生驚訝地看著這一幕，感激地對馬園長說：“她真是個天使?！蔽缧輹r間，
露依莎坐在教室角落的搖椅上，達(dá)莉亞蜷縮在她懷里，其他幾個孩子也圍坐在周圍。
“露依莎，再給我們講個故事吧?！彼_米請求道。露依莎想了想：“今天不講故事，
我教你們一首詩好嗎？一首關(guān)于冬天的詩?！焙⒆觽凕c(diǎn)點(diǎn)頭，安靜下來。
露依莎的聲音輕柔而有力：“讓我像森林一樣做你的詩琴，哪伯我的葉像森林的葉凋落！
這兩者又美又悲的深沉秋音你那呼嘯的浩蕩交響會囊括。但愿你這剛烈的精神我也有！
但愿一往無前的你也就是我！請把我已死的思想掃出宇宙，就像你為催新生把落葉掃除！
而且憑著我這一詩歌的經(jīng)咒把我的話語傳遍這人間各處，像由未滅的爐中吹送出火花！
愿你通過我的嘴響亮地吹出喚醒這人世的預(yù)言號聲！西風(fēng)啊，冬天已經(jīng)到來，春天還會遠(yuǎn)嗎？
”“最后幾句是什么意思？”小明歪著頭問?！耙馑际菬o論多么寒冷的冬天，春天總會到來。
”露依莎解釋道，“就像難過的時候，快樂也會回來?！边_(dá)莉亞突然抬起頭，
用稚嫩的聲音說：“我愛你，我也愛冬天，因?yàn)槎斓搅?，春天也就快來了?/p>
”露依莎愣住了，隨即緊緊抱住了小女孩，眼中閃爍著淚光。馬園長站在門口，
聽到了這一切。她驚訝于露依莎選擇的詩歌——雪萊的《西風(fēng)頌》，
更驚訝于她能隨口背誦整段詩句。那天晚上，
馬園長在員工休息室找到了正在整理教具的露依莎?！拔也恢滥氵€對詩歌這么有研究。
”馬園長遞給她一杯熱茶。露依莎接過茶杯，
手指輕輕摩挲著杯沿：“雪萊是我...唯一的朋友。在孤兒院的時候，我常常背誦他的詩，
差不多半本詩集都背下來了。”說到這里，露依莎臉上沒有自豪，卻只有一絲苦笑。
馬園長在她對面坐下：“愿意聊聊你的過去嗎？”露依莎的目光飄向遠(yuǎn)處：“沒什么特別的。
我出生時就有白化病，父母把我丟在了醫(yī)院。我在紐約的教會孤兒院長大，
后來...后來去了兒童劇團(tuán)工作?！彼穆曇粼絹碓叫。爸钡絹淼矫倒彐?zhèn)。
”馬園長注意到每當(dāng)提到紐約和劇團(tuán)時，露依莎的身體就會不自覺地緊繃。但她沒有追問，
只是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向陽花就是你的家 now?！睍r間如流水般逝去，
轉(zhuǎn)眼就到了十二月。幼兒園里洋溢著節(jié)日的氣氛，孩子們忙著制作圣誕裝飾品。
今年的重頭戲是圣誕晚會上的童話劇《冰雪奇緣》，
這個主意自然是來自孩子們對“艾爾莎公主”的喜愛?！奥兑郎惚仨氀莅瑺柹?！
”薩米在排練時大聲宣布，其他孩子也紛紛附和。
露依莎卻顯得猶豫不決：“我...我不確定我能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