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姜萊的語氣嚴肅了起來，“星輝的項目，對我很重要?！?/p>
“我知道啊。”我看著窗外的夜景，“對公司也很重要。但現(xiàn)在，我是宋總監(jiān)的人，我得聽他的?！?/p>
我故意把“宋總監(jiān)的人”這幾個字咬得很重。
車內(nèi)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姜萊猛地一腳剎車，將車停在了路邊。她轉(zhuǎn)過頭，金絲眼鏡后的那雙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也格外……危險。
“你到底想怎么樣？”
【這家伙，是在跟我談條件？膽子不小?！?/p>
【不過，他確實有這個資本。那個修復(fù)腳本，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寫出來的。他到底是誰？】
我笑了笑，身體微微前傾，湊近了她。我們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到不足十厘米。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纖長的睫毛，甚至能聞到她呼吸間清冷的香氣。
她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靠這么近干嘛？想死嗎？】
【……心跳怎么有點快？錯覺，一定是錯覺?！?/p>
我看著她故作鎮(zhèn)定的樣子，低聲說：“姜總，想讓我回來幫你，可以。但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p>
“什么問題？”她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三年前，竊取你核心代碼，害你差點身敗名裂的那個‘前搭檔’，是不是就叫宋毅？”
話音剛落，我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呼吸，停滯了一秒。
我的問題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姜萊的心湖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怎么會知道？！】
【這件事，公司里除了幾個高層，根本沒人知道詳情！他一個外包設(shè)計師，是從哪里聽說的？】
【難道……他一直在調(diào)查我？他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連串的疑問和警惕，像海嘯一樣在我腦海里炸開。她的心聲，第一次帶上了如此強烈的情緒波動，甚至有些混亂。
我能感覺到，她握著方向盤的手，在不自覺地收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但表面上，她依舊維持著那份該死的冷靜。她只是沉默了幾秒鐘，然后緩緩地靠回椅背，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彼穆曇袈牪怀鋈魏萎惓?。
“不明白？”我笑了，“姜總，大家都是聰明人，就別演戲了。宋毅針對你，你利用我反擊他，這些職場上的彎彎繞繞，我懂。但是，有些事，性質(zhì)不一樣?！?/p>
我頓了頓，看著她的側(cè)臉：“如果他只是搶你的功勞，那是業(yè)務(wù)糾紛。但如果他當(dāng)年做的是偷竊，是犯罪，那我們就得換一種玩法了。”
姜萊依舊沒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說：“這和你沒有關(guān)系?！?/p>
“怎么會沒關(guān)系？”我提高了音量，“我現(xiàn)在可是他的人，萬一他哪天心情不好，把我滅口了怎么辦？我只是個小小的設(shè)計師，我還想多活幾年呢?！?/p>
【貧嘴。不過……他說得也有道理。宋毅那個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來?！?/p>
【我把他推到宋毅那邊，確實是把他置于了危險之中。】
【不行，不能再讓他攪和進來了。這件事，我必須自己解決。】
她似乎下定了決心，重新啟動了車子?！澳愕氖?，我會處理。從明天開始，你回項目組，直接向我匯報?！?/p>
“就這么簡單？”我挑了挑眉。
“不然呢？”她反問。
“姜總，我?guī)土四?，你總得有點表示吧？”我搓了搓手指，露出一副市儈的嘴臉，“比如，獎金翻倍？或者……房租減半？”
姜萊從后視鏡里瞪了我一眼。
【財迷！這家伙腦子里除了錢還有什么？】
【不過，這次他確實做得不錯。獎金……可以考慮。房租？門都沒有?！?/p>
“獎金的事，項目成功后，我會向上面申請?！彼f，“至于房租，一分都不能少?！?/p>
“切，真小氣?！蔽移擦似沧?。
車子一路開回了公寓樓下。
下車后，我正準備跟她說聲“拜拜”，她卻也跟著下了車。
“你……還有事？”我問。
“請你喝酒。”她說得言簡意賅。
我愣住了。
“滅絕師太”要請我喝酒？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還是她準備在酒里下毒，殺我滅口？
【這家伙，絕對不是普通的設(shè)計師。那個修復(fù)腳本，還有他知道的那些事……我必須弄清楚他的底細?！?/p>
【灌醉他，說不定能套出點話來?！?/p>
好家伙！原來是鴻門宴！
我心里冷笑一聲，臉上卻露出驚喜的表情：“好?。〗傉埧?，我哪有不去的道理！不過我酒量可好了，您可別心疼酒錢?！?/p>
【酒量好？正好。我就不信，我一個常年在酒桌上跟客戶周旋的人，還喝不過你一個畫圖的?！?/p>
我跟著她進了電梯。這還是我們第一次這么“和平”地一起回家。
她的房子在頂樓，是個大平層。我的，只是她這大平-層里，保姆間改造出來的“單身公寓”。
她打開門，一股比她車里更濃郁的冷香撲面而來。整個房子的裝修風(fēng)格，就跟她的人一樣，黑白灰三色，極簡，但也極度沒有煙火氣。
“隨便坐?！彼龔男窭锶咏o我一雙男士拖鞋，“新的。”
我換上鞋，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東看看西瞧瞧。
“姜總，您這房子……真大啊。這得多少錢一平？”
【關(guān)你什么事？好奇心這么重。】
她沒理我，徑直走向一個巨大的酒柜，從里面拿出兩瓶看起來就很貴的紅酒。
“喝什么？”她問。
“客隨主便?！?/p>
她開了瓶紅酒，給我和她自己都倒了大半杯。然后坐在了我對面的沙發(fā)上，修長的雙腿交疊，姿態(tài)優(yōu)雅。
“說吧?！彼瘟嘶伪械募t色液體，開門見山，“你到底是誰？”
“我叫陸衍，您的租客，兼您的下屬?！蔽叶似鹁票蛄艘豢?，然后夸張地“哇”了一聲，“好酒！比我樓下小賣部十塊錢一瓶的干紅好喝多了。”
【德性。】
姜萊顯然對我的插科打諢很不滿。“別跟我裝傻。你是怎么知道宋毅的事的？還有，那個修復(fù)腳本，是你做的吧？Phantom?！?/p>
她最后那個詞，說得又輕又慢，像是在試探，也像是在確認。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居然直接詐我？
我哈哈一笑：“Phantom？那是什么？新型的CPU嗎？姜總，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個畫圖的，代碼什么的，我可一竅不通?！?/p>
【還在裝。嘴真硬?！?/p>
【看來，不給他點顏色看看是不行了。】
她不再說話，只是端起酒杯，朝我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飲而盡。
“干了?！彼f。
我看著她白皙的脖頸因為飲酒而泛起一層淡淡的粉色，心里暗叫不好。這女人，是打算跟我拼酒啊。
“姜總，您慢點，這酒后勁大?！蔽壹僖鈩竦?。
“少廢話?！彼纸o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看著我。
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顯：你不喝就是慫。
我能慫嗎？我當(dāng)然不能。我硬著頭皮，也學(xué)她一樣，一口悶了。
辛辣的酒精順著喉嚨滑下，燒得我胃里一陣火熱。
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我們倆誰也不說話，就像兩個在酒桌上比武的江湖人，用最原始的方式進行著較量。
一瓶酒很快就見了底。
姜萊又面不改色地開了第二瓶。
她的臉上已經(jīng)泛起了明顯的紅暈，眼神也開始有些迷離。但她依舊強撐著，保持著那份總監(jiān)的威嚴。
【不行……頭好暈……這家伙怎么這么能喝……】
【再……再來一杯……一定能把他喝倒……】
我其實也快到極限了。但我比她有優(yōu)勢，因為我能清晰地“聽”到她的狀態(tài)。我知道，她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了。
我又陪她喝了兩杯，她終于撐不住了。身子一歪，倒在了沙發(fā)上，手里的酒杯“哐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毯上。
“喂，姜總？姜總？”我湊過去，推了推她。
她沒有反應(yīng)，呼吸均勻，似乎是睡著了。
我松了口氣，總算是把她撂倒了。我站起身，準備把她扶到臥室去。作為一個“五好”租客，總不能讓房東睡沙發(fā)吧。
可就在我的手剛碰到她胳膊的時候，她緊閉的眼睛，忽然睜開了一條縫。
她的眼神，哪有半分醉意？清明得嚇人！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閃電般地伸向我的口袋，掏出了我的手機！
“指紋解開！”她命令道，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懵了。
這女人，居然是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