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壞了別人的東西，”他終于開口，聲音不高，恰好蓋過背景的低音嗡鳴，平穩(wěn)得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總得賠一件像樣的?！?/p>
他端起酒杯，淺淺啜了一口，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晃動。
“哦？”秦俊的眉毛挑得更高了，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聲音也拔高了幾分。
“賠東西？什么東西值得你裴大局長親自托人找這種頂級的玩意兒來賠？還硯臺？”
他故意拉長了調(diào)子，目光掃過裴書臣身上一絲不茍、價值不菲的定制西裝，“砸了人家古董花瓶了？還是……弄臟了哪位千金小姐的傳家寶？”
秦俊的聲音不算小，周圍幾個原本在各自交談的男男女女，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了過來。陸家的公子端著酒杯湊近了些，眼神在裴書臣和那錦盒之間來回掃視；
一個妝容精致、穿著亮片小禮服的女伴也好奇地探過頭來。
他們都太了解裴書臣了。
這位京圈里出了名的“閻王爺”，手腕凌厲，心思深沉，對女人看似風流實則界限分明，從未見他對什么事或什么人真正上心過。
一件需要他親自過問、動用關(guān)系尋找頂級端硯來賠償?shù)摹靶∈隆保窟@本身就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書臣哥，有情況??？”陸家公子晃著杯里的酒，笑得意味深長。
“什么樣的‘別人’，能勞煩你這么大陣仗？我們認識不？”
“該不是……”亮片小禮服的女伴拖著嬌嗲的尾音，眼神帶著點試探和不易察覺的酸意，“看上人家了？弄壞東西是假，想借機接近是真吧？”
面對好友們七嘴八舌、帶著明顯八卦意味的試探，裴書臣只是微微側(cè)過頭，目光透過鏡片，平靜地掃過他們寫滿好奇的臉。
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牽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那不是被戳破的窘迫，也不是急于否認的辯解，更像是一種……洞悉了某種有趣的秘密，卻無意分享的、帶著點疏離感的玩味笑容。
他沒有回答任何問題。
他只是保持著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將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飲而盡。冰塊撞擊杯壁，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然后，他伸出手，穩(wěn)穩(wěn)地拿起了那個深紫色的錦盒。
錦盒的絲絨表面觸手冰涼，沉甸甸的分量透過指尖傳來，仿佛承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期待。
他站起身，頎長的身影在迷離的燈光下拉長，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瞬間讓周圍的喧鬧和試探都安靜了幾分。
“走了?！彼麃G下兩個字，聲音低沉，沒有多余的解釋。
秦俊看著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影穿過光影迷離的卡座區(qū)，走向出口，手里穩(wěn)穩(wěn)地握著那個錦盒，仿佛握著什么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
秦俊咂了咂嘴，用手肘撞了一下旁邊的陸公子，壓低了聲音，卻掩不住興奮：“看見沒？絕對有貓膩！什么時候見他對賠個東西這么上心過？還親自來拿？那笑……嘖，老狐貍似的！”
陸公子也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別人’……連個稱呼都沒有。
看來這位‘別人’，不簡單啊。”
亮片小禮服的女伴撇撇嘴，看著裴書臣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眼神復雜地哼了一聲。
裴書臣走出“夜色”厚重的玻璃門，外面清冷的夜風瞬間吹散了身上沾染的煙酒氣息。
城市的喧囂撲面而來，但他似乎毫無所覺。他坐進等候在路邊的黑色轎車后座，沒有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