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由遠及近，和上一世一樣，來得非常迅速。
顯然，李偉和他的人，早就等在附近了。他們不是來救人的，是來“收尸”和“定案”的。
陳默推開被氣囊擠壓的車門，踉踉蹌蹌地走了下來。
他故意讓自己看起來很狼狽。他撕開襯衫的一顆扣子，用手背在額頭上擦了一下，沾上了一些灰塵，又揉了揉眼睛，讓眼眶顯得有些發(fā)紅。
他現(xiàn)在的人設是：一個倒霉透頂、被卷入車禍、驚魂未定的普通市民。
他必須演好這個角色。
“怎么回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陳默抬頭看去，李偉正帶著兩個協(xié)警，快步向他走來。他的臉上帶著職業(yè)性的嚴肅，但陳默卻能從他眼底深處，捕捉到一絲一閃而過的錯愕和……失望。
是的，失望。
現(xiàn)場的情況，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沒有側翻，沒有起火，甚至連車里的人看起來都只是被撞暈了過去，并沒有當場死亡。
劇本，被改寫了。
“警察同志，你……你們可來了！”陳默立刻換上了一副驚恐又委屈的表情，聲音都帶著顫音，“嚇死我了！我……我正常開著車，前面那輛奧迪……他突然就瘋了一樣，在路上打轉，我……我想剎車，可根本來不及，就……就撞上去了！”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他確實撞上去了，但原因被他完美地偷換了概念。
李偉的眉頭緊緊鎖起。他銳利的目光掃過現(xiàn)場。兩輛車撞在一起，奧迪車尾損毀嚴重，大眾車頭一片狼藉。這看起來，就是一起典型的后車追尾前車失控的交通事故。
簡單，卻不“致命”。
“人怎么樣？”李偉一邊問，一邊快步走向奧迪車。
醫(yī)護人員已經(jīng)趕到，用專業(yè)的工具撬開車門，將昏迷的王天鴻小心翼翼地抬了出來。
“還有呼吸和心跳！顱腦損傷，左腿骨折，需要立刻搶救！”一名醫(yī)生大聲喊道。
還活著！
李偉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但他掩飾得很好，立刻恢復了公事公辦的表情，開始指揮現(xiàn)場，疏散交通。
他讓一名協(xié)警處理陳默這邊，自己則跟上了救護車，顯然是要去醫(yī)院“確認”情況。
陳默心中冷笑。去吧，去親眼看看你的計劃是怎么失敗的。
留下來的協(xié)警開始對陳默進行例行的詢問和酒精測試。陳默表現(xiàn)得像一個受了驚嚇的老實人，說話顛三倒四，但核心意思很明確：前車失控，自己避讓不及，無辜追尾。
由于這次事故有大量的目擊者，協(xié)警簡單詢問了幾個周圍的司機，得到的說法也大同小異，都說是黑色的奧迪先失控打轉，銀色的大眾躲不開才撞上去的。
一切，都向著對陳默有利的方向發(fā)展。
大約半個小時后，李偉從醫(yī)院回來了。他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徑直走到陳默面前，眼神像刀子一樣，一遍遍地審視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什么破綻。
“你叫陳默？”他開口了，語氣冰冷。
“是……是?！标惸龀錾s的樣子。
“你剛才說，是前車先失控的？”
“是啊！千真萬確！它就像喝醉了一樣在路上轉圈，我嚇得魂都飛了！”陳默的演技，此刻足以媲美奧斯卡影帝。
李偉死死地盯著他，沉默了足足十幾秒。他在懷疑。他本能地覺得事情不對勁。一個精心策劃的“剎車失靈”謀殺案，怎么會演變成一場普通的追尾事故？難道中間出了什么變數(shù)？
而眼前這個看起來窩囊又倒霉的工程師，會是那個變數(shù)嗎？
不可能。李偉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他調查過陳默，一個典型的技術宅，循規(guī)蹈矩，老實巴交，生活兩點一線，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他不可能有能力，更不可能有動機去破壞這個計劃。
這一切，只能歸結于……運氣。
王天鴻那老東西，運氣太好了！
想到這里，李偉的眼神緩和了一些，但其中的陰鷙卻更濃了。計劃失敗了，他不僅拿不到尾款，還可能暴露自己?，F(xiàn)在，他必須想辦法補救。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潭水攪渾，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而眼前這個倒霉的陳默，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陳默，我們調取了監(jiān)控?！崩顐ゾ従忛_口，開始了他上一世的套路，“雖然奧迪車確實有失控的跡象，但是，監(jiān)控也顯示，你在事故發(fā)生前，有一次非常規(guī)的向右并線動作，涉嫌危險駕駛。而且，最終的撞擊是你造成的。所以，對于這起事故，你恐怕要負主要責任。”
來了！
陳默心中冷笑，但臉上卻瞬間漲得通紅，一副受到了天大冤枉的激動模樣。
“什么？主要責任？警察同志，你不能這么不講道理！是他先失控的！我并線是為了躲他??！我要是不躲，可能就被他掃中了！我是受害者！”
“是不是受害者，不是你說了算，要看證據(jù)和法律?！崩顐サ恼Z氣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壓，“現(xiàn)在，請你跟我回隊里，接受進一步的調查?！?/p>
上一世，他就是被這副嘴臉和這套說辭給唬住了，一步步掉進了陷阱。
但這一世……
“等一下，警察同志。”陳默突然開口，打斷了李偉。
“嗯？”李偉瞇起了眼睛。
陳默哆哆嗦嗦地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機，他點開了那個錄音文件，但并沒有播放，只是將屏幕對著李偉，用一種帶著哭腔和最后一絲希望的語氣說道：
“警察同志，我……我有人證！不，應該說是‘音證’！事故發(fā)生前，我……我正好在跟我老婆打電話，車載藍牙是自動接通的。從我別車到撞車，整個過程的錄音，應該……應該都在這里面！里面有我當時驚恐的叫聲，還有劇烈的撞擊聲！這……這能證明我當時是多么的無辜和害怕了吧？”
他故意將“打電話”這件事說了出來，并且強調了“錄音”。
果然，在聽到“錄音”兩個字的瞬間，李偉的瞳孔猛地一縮！
打電話？
和誰？林雪？！
在那個時間點？！
一股寒意，瞬間從李偉的脊椎骨竄上天靈蓋。他想起了行動前林雪打來的那個電話，他當時正在車里用藍牙耳機接聽，環(huán)境嘈雜，他并沒有多想……
難道……難道那通要命的電話，被錄下來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哪有這么巧的事！
李偉的內(nèi)心掀起了驚濤駭浪，但他的臉上，依舊保持著鎮(zhèn)定。他死死地盯著陳默手里的手機，大腦飛速運轉。
如果真的有錄音，那里面會錄到什么？
是只錄到了陳默這邊的聲音，還是……連同他們那邊的對話也一起錄進去了？
他不敢賭。
這個風險，他承擔不起。
一旦那段對話曝光，他和林雪，萬劫不復！
一瞬間，李偉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看向陳默的眼神，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忌憚和……殺意。
這個看似老實的男人，手里竟然捏著一顆能炸毀一切的雷！
“是嗎？還有錄音？”李偉的聲音變得有些干澀，他強裝鎮(zhèn)定地說道，“那很好，這也是一份證據(jù)。不過，手機作為重要證物，需要暫時由我們警方保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