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命運泥潭這世上的事,有時候荒誕得像一出蹩腳的戲劇。而我,林晚,
就是這出戲的主角。剛剛從集美大學畢業(yè)的我,還沒來得及感受象牙塔外的海風,
就一頭扎進了命運的泥潭。我家在廈門也算小有產(chǎn)業(yè),做的是邊境貿(mào)易,具體點,
是普洱茶和玉石。生意不大,但水很深,深到連接著國境線另一頭的緬甸撣邦第四特區(qū)。
父親在我大三那年因病去世,臨終前,他把所有生意都交給了我。他說,林家的根,
一半在廈門,另一半,在勐拉。他還說,那邊的水土,能養(yǎng)人,也能吃人,讓我萬事小心。
我記住了。畢業(yè)后,我決定親自去一趟勐拉,巡視父親留下的茶山和玉石場口,
也算是正式接手這盤生意。為了安全,我只帶了父親的老部下,德叔。
我們走的不是游客的路線,而是當?shù)厣倘瞬胖赖谋愕馈? 綁架迷局問題,
就出在回程的路上。我們在一個叫南板的小鎮(zhèn)歇腳,我喝了一瓶當?shù)氐母收嶂P褋頃r,
頭頂是搖晃的鐵皮車頂,手腳被尼龍繩捆得結(jié)結(jié)實E,嘴里塞著一塊滿是機油味的破布。
我被綁架了。車里除了我,還有兩個男人,一個司機,一個坐在我旁邊,滿臉橫肉,
手臂上紋著一條面目猙獰的過肩龍。我沒有尖叫,也沒有掙扎。恐懼是獵物的第一反應,
而我從父親那里學到的第一課,就是永遠不要讓自己成為獵物。我閉上眼,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飛速分析現(xiàn)狀。他們只圖財?還是……另有所圖?
坐在我旁邊的紋身男接了個電話,他講的是緬語,帶著濃重的佤邦口音?!胺判陌桑敫?,
貨很干凈,是個學生妹,細皮嫩肉的?!薄皩Γ瑒倧膰鴥?nèi)過來的,家里有點小錢,
但沒什么根基。”“價錢都談好了,送到‘林家寨’,那邊的老頭子好這口,出手大方。
”林家寨。聽到這三個字,我渾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凝固,然后又以一種滾燙的速度,
重新奔流起來。我?guī)缀跻滩蛔⌒Τ雎晛?。這世上,真有趕著鴨子上架,
還親自把鴨子送到屠夫案板上的蠢貨。紋身男掛了電話,看我醒了,咧開一個黃牙密布的嘴,
獰笑道:“妹子,別怕,哥幾個帶你去個好地方,保你下半輩子吃穿不愁。”我看著他,
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絲……憐憫。他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發(fā)毛,罵罵咧咧地轉(zhuǎn)過頭去。
他不知道,他口中那個“好地方”,那個“林家寨”,對于我來說,意味著什么。
那不是一個簡單的村寨。那是我父親,林正南,在這片法外之地,
用半生心血和無數(shù)次刀光劍影,一手建立起來的王國。那里的每一個人,都姓林。
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刻著林家的規(guī)矩。而我,林晚,是這個王國唯一的,合法的繼承人。
3 林家寨之謎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近五個小時。沿途經(jīng)過了幾個民兵設(shè)立的哨卡,
每次,司機都會遞上幾包煙和一沓緬幣,然后暢通無阻。這片土地沒有法律,
只有各自為政的武裝和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終于,在一片茂密的柚木林后,
一個看起來與周圍任何村寨都無異的寨子,出現(xiàn)在眼前。
寨門口用漢字寫著“林家寨”三個字。門口有幾個扛著AK的男人在抽煙,看到我們的車,
懶洋洋地抬了抬手,示意停車。司機搖下車窗,熟絡(luò)地用緬語和他們打招呼。紋身男則下車,
遞上煙,點頭哈腰地說:“是彪哥介紹來的,給德叔送點‘新茶’。
”一個哨兵朝寨子里喊了一聲。很快,一個穿著黑色對襟衫,頭發(fā)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人,
背著手,慢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他就是我父親最信任的兄弟,從小看著我長大的,德叔。
也是這林家寨的,大管家。紋身男看到德叔,立刻堆起諂媚的笑容:“德叔,
您老身體還是這么硬朗。彪哥讓我給您問好,說這次的‘茶’,絕對是尖貨,您看看?
”說著,他把我從車上粗魯?shù)刈Я讼聛怼N易炖锏牟急怀兜?,手腳的繩子還沒解開,
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我抬起頭,和德叔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他的眼神,古井無波,
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商品,甚至還帶著一絲挑剔。他圍著我走了一圈,伸出粗糙的手,
捏了捏我的胳膊,又抬起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那紋身男還在旁邊喋喋不休地推銷著。
“德叔您看,這皮膚,這臉蛋,絕對還是個雛兒,剛從國內(nèi)大學畢業(yè),干凈得很!
”德叔沒說話,只是盯著我的眼睛。我看著他,也一言不發(fā)。我們都在演戲。
演給這兩個即將走進地獄,卻還自以為是天堂貴客的蠢貨看。我們需要一個信號。
一個只有我們林家人才能聽懂的信號,來確認這并非一場內(nèi)部的測試或誤會,
而是一次真正的外部入侵。終于,德叔緩緩開口,聲音沙啞:“看著還行,就是不知道,
懂不懂規(guī)矩。”我深吸一口氣,用我們小時候在茶山上,父親教我的土話,
一字一句地說道:“阿爸講,過山的風,吹不倒家里的樹。”這是暗語。
意思是:有外敵入侵,但根基未動,可以清剿。德叔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點了點頭,對紋身男說:“貨,還行。但價錢,
彪哥要得太高了?!奔y身男一聽有戲,連忙道:“德叔,這可是極品,現(xiàn)在風聲緊,
我們也是冒了天大的風險……”德叔擺了擺手,打斷了他。“進寨子,喝杯茶,慢慢談。
”他轉(zhuǎn)身,朝寨子里面走去。“來啊,貴客臨門,都出來迎一迎!”他的聲音不大,
卻傳遍了整個寨子。紋身男和司機對視一眼,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狂喜。他們以為,
這筆生意十拿九穩(wěn)了。他們押著我,跟著德叔,走進了林家寨。4 暗語交鋒寨子里的路,
是用青石板鋪的,兩邊是吊腳樓式的木屋。看起來,寧靜而祥和。
不斷有村民從屋子里走出來,有抱著孩子的婦女,有光著膀子的漢子,有拄著拐杖的老人。
他們默默地跟在我們身后,不說話,只是看著。那眼神,
讓紋身男和司機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仿佛他們不是來賣貨的商人,而是被圍觀的野獸。
我們被帶到了寨子中央最大的一棟木樓里,那是林家的祠堂。祠堂里很寬敞,
正中供奉著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德叔指了指堂中的兩把椅子,對紋身男和司機說:“坐。
”然后,他親自給我解開了繩子?!把绢^,給貴客上茶。”他的語氣,
依然像是在吩咐一個新來的女奴。我揉了揉發(fā)麻的手腕,順從地走到一旁的茶臺,開始洗杯,
溫壺,沖泡。那套動作,行云流水,是我從小練到大的。紋身男和司機坐立不安,
他們被這詭異的氣氛弄得有些心慌。祠堂外面,已經(jīng)站滿了村民,黑壓壓的一片,鴉雀無聲。
紋身男終于忍不住了,站起來說:“德叔,茶就先不喝了,我們還是談?wù)剝r錢吧,
我們老大還等著消息呢?!钡率宥似鹨槐覄偱莺玫牟瑁盗舜?,沒有喝。他抬起眼皮,
看著紋身男,慢悠悠地問:“你老大,是哪一個阿彪?”“是那個在瓦城開**的,
還是那個在大其力販白面的?”紋身男的臉色變了?!澳阍趺粗馈钡率謇湫σ宦暎?/p>
將滾燙的茶水,猛地潑在了地上?!霸谶@片地上,只要是沾了黑的,就沒有我林德不知道的。
”“你說的那個阿彪,應該是兩年前才冒頭,靠著做電信詐騙起家,后來嫌來錢慢,
開始碰人口的那個小雜碎吧?”紋身男和司機“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手已經(jīng)摸向了后腰。
但,已經(jīng)晚了。祠堂的兩扇大門,“轟”的一聲,被從外面關(guān)上了。原本光亮的祠堂,
瞬間昏暗下來。四周的陰影里,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滿了手持長刀的黑衣漢子,眼神冷得像冰。
為首的,是我堂哥,林勇,林家護衛(wèi)隊的總教頭。“德叔。”林勇微微躬身。德叔點了點頭,
指著那兩個已經(jīng)面無人色的人販子。“問清楚?!薄八麄兪窃趺粗来笮〗阈雄櫟?。
”“南板鎮(zhèn)上,是誰接應的。”“阿彪的老巢,具體在哪個位置,有多少人,幾條槍。
”“問完,按老規(guī)矩,送到后山,給茶樹做肥料。”“是。”林勇一揮手,
幾個護衛(wèi)隊員像狼一樣撲了上去。那兩個人販子甚至沒來得及拔出槍,
就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嘴里被塞進了麻核。只剩下絕望而恐懼的“嗚嗚”聲。
他們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場綁架,怎么會變成一場自投羅網(wǎng)的鬧劇。
德叔走到我面前,剛才那副冷漠威嚴的神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長輩的慈愛和自責。
“晚晚,是德叔沒用,讓你受驚了?!蔽覔u了搖頭,眼眶有些發(fā)熱?!暗率?,不怪你,
是我自己大意了。”“那個阿彪,我有點印象。上個月,他托人想跟我們合作,
走一條新的玉石運輸線,被我拒絕了?!钡率宓难凵褚粍C:“原來是他。這雜碎,膽子不小,
敢把主意打到我們林家的頭上。”我看著被拖出去的人販子,心里沒有半分波瀾。
在這片土地,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是父親教我的第二課?!暗率?,我想,
這不僅僅是一次簡單的綁架勒索。”我的大腦,在擺脫危險后,開始高速運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