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 異世妝鏡驚魅影
頭痛欲裂。
這是我恢復(fù)意識后的第一個感覺，像是有人拿著鈍器在我顱骨內(nèi)不停敲打。緊接著涌入鼻腔的是一股甜膩的熏香，陌生又濃烈，嗆得我忍不住咳嗽起來，肺部的抽動牽扯著全身都在疼。
我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逐漸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深色的、雕刻著繁復(fù)花紋的木質(zhì)床頂，淡粉色的輕紗帷幔從兩側(cè)垂下，隨著微風(fēng)輕輕晃動。我僵硬地轉(zhuǎn)動脖頸，打量四周。這是一間極為寬敞的古式房間，黃花梨木的梳妝臺、刺繡精美的屏風(fēng)、擺放在多寶格上的玉器瓷器…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奢靡和古雅。
這不是醫(yī)院。
車禍最后的畫面碎片般沖進(jìn)腦?！萄鄣能嚐簟⒓怃J的剎車聲、巨大的撞擊力，還有我死死護(hù)在懷里的那面冰冷詭異的青銅古鏡…
我猛地想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軟得厲害，使不上一點(diǎn)勁兒。而且，這身體感覺…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我下意識地抬起手。
一雙纖細(xì)、白皙、十指纖纖如玉筍的手映入我的眼中。
這不是我的手！
我林沁歌當(dāng)了二十年的胖姑娘，我的手雖然不算難看，但也是肉乎乎的，帶著小時候練毛筆字磨出的小繭子，絕不是眼前這雙一看就十指不沾陽春水、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小姐的手！
恐慌如同冰水，瞬間澆遍全身。
我顫抖著摸索自己的臉、脖子、手臂…觸感光滑細(xì)膩，骨架纖細(xì)。我又慌亂的掀開身上那床觸感絲滑、繡工繁復(fù)的錦被，看到的是一具雖然虛弱但曲線窈窕、完全陌生的少女身軀。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小姐？您、您醒了？！”
一個帶著哭腔，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濃濃畏懼的聲音在旁邊響起，結(jié)結(jié)巴巴的。
我嚇了一跳，猛地扭頭看去。
只見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穿著淡綠色古裝襦裙的小丫鬟，正跪在床邊的腳踏上，眼睛腫得像桃子，臉上還掛著淚珠。她見我看向她，像是受驚的兔子，身體猛地一抖，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腦袋垂得低低的，肩膀微微顫抖，那模樣不像是見到主子醒來該有的驚喜，反倒是充滿了恐懼。
她在怕我？為什么？
我張了張嘴，想問她這是哪里，可喉嚨干得發(fā)疼，發(fā)出的聲音嘶啞難聽：“水…給我水…”
小丫鬟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幾乎是彈跳起來，踉蹌著沖到桌邊，手忙腳亂地倒了一杯水，又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小跑回來，跪著將水杯捧到我面前，頭卻死死低著，不敢看我。
“小、小姐…您、您喝水…”
我接過水杯，指尖碰到她的，她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心中的疑團(tuán)越來越大。我勉強(qiáng)撐起身體，小口啜飲著溫水，干澀的喉嚨得到滋潤，稍微舒服了些。我一邊喝水，一邊快速梳理著現(xiàn)狀。
車禍…青銅鏡…陌生的奢華古式房間…完全變樣的身體…這個怕我怕得要死的小丫鬟…
一個荒謬又驚悚的念頭不受控制地鉆進(jìn)我的腦?！?，現(xiàn)代考古系學(xué)生林沁歌，該不會是…穿越了吧？就像那些網(wǎng)絡(luò)小說里寫的一樣？
可是…為什么偏偏是我？就因為那面破鏡子？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我放下水杯，試探著開口，聲音依舊沙啞，但清晰了許多。我不敢問得太直接。
小丫鬟怯怯地抬頭，飛快地瞥了我一眼，又立刻低下：“回、回小姐，現(xiàn)下是、是巳時初了…”她頓了頓，又極小聲道：“您…您已經(jīng)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我不是應(yīng)該在那場慘烈的車禍里嗎？
“我…怎么了？”我揉了揉依舊抽痛的額角，“頭很痛，有些事…記不清了?！?/p>
小丫鬟聞言，臉上恐懼之色更濃，似乎對我的“記不清”感到更加不安：“小姐您…您前天在花園里和如煙小姐爭執(zhí)，不、不小心跌了一跤，磕、磕到了頭…”
磕到頭？爭執(zhí)？跌倒？
我注意到她說到“爭執(zhí)”和“不小心”時，眼神閃爍，語氣虛得厲害。看來這原主受傷，恐怕沒那么簡單。而且，她怕我，怕得要死，這絕不僅僅是因為主子醒來這么簡單。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冒個險。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些，甚至帶上一點(diǎn)虛弱和困惑：“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連這個都有點(diǎn)模糊了…”
小丫鬟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那表情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呆愣了足足好幾秒，才像是反應(yīng)過來，眼圈一紅，眼淚又啪嗒啪嗒掉下來，帶著哭音道：“小姐…您別嚇奴婢啊…奴婢是小桃啊…您、您真的不記得小桃了嗎？”
小桃…名字倒是挺可愛。
我搖搖頭，繼續(xù)扮演一個失憶的可憐人：“頭很痛…很多東西都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好像有人叫我…沁歌？”
小桃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比剛才還要蒼白。她噗通一聲又把頭磕了下去，帶著哭腔：“小姐！您別嚇小桃了！您就是沁歌小姐??！國公府的千金大小姐！您…您是不是還在生小桃的氣？氣小桃沒有護(hù)好您？求小姐責(zé)罰！只求小姐別、別這樣…”
沁歌…國公府千金…
我的心猛地一沉。完了，實(shí)錘了。我不但穿越了，還穿到了一個同樣叫沁歌的古代大小姐身上。
可是，為什么她的丫鬟怕她怕成這樣？僅僅是因為她摔倒了而自責(zé)？
我看了一眼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的小桃，放緩了聲音：“你先起來說話。我…我沒有生你的氣，只是真的很多事不記得了。你告訴我，我…我以前是個什么樣的人？”
小桃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我，似乎在我臉上努力尋找著開玩笑或者發(fā)怒的跡象。她看了好一會兒，發(fā)現(xiàn)我只是一臉茫然和虛弱，才稍稍定了定神，但依舊跪著不敢起來。
她嘴唇囁嚅了半天，才極小聲道：“小、小姐您…您是國公爺和夫人的掌上明珠…身份最是尊貴…平日里…平日里…”她“平日里”了半天，臉都憋紅了，也沒敢說出個所以然，眼神里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
我心里大概有數(shù)了?？磥磉@位原主沁歌小姐，恐怕不是什么善茬。能讓貼身丫鬟怕成這樣的，絕非僅僅是脾氣不好那么簡單。
“那…我的父母呢？”我換了個問題。
“國公爺和夫人一早被召進(jìn)宮去了…還不知道小姐您醒了…已經(jīng)派人去宮門外候著報信了…”小桃連忙回答。
我還想再問些什么，比如那個“如煙小姐”，比如這里到底是什么朝代，比如…我有沒有什么未婚夫之類的（畢竟古言小說都這么寫），但一陣更劇烈的頭痛猛地襲來，讓我忍不住悶哼一聲，捂住了額頭。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頭又痛了？奴婢這就去叫府醫(yī)！”小桃見狀，急忙爬起來。
“不用…”我拉住她，“可能只是有點(diǎn)累…我想再躺一會兒?！?/p>
“是是是，小姐您剛醒，是該多休息?！毙√疫B忙扶著我慢慢躺下，又細(xì)心地替我掖好被角。
躺下后，目光無意間掃過不遠(yuǎn)處的梳妝臺。那上面放著一面明亮的菱花銅鏡。
鬼使神差地，我對小桃說：“把那面鏡子拿給我看看?！?/p>
小桃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但還是順從地將銅鏡取了過來，遞到我手里。
我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將鏡面對準(zhǔn)了自己。
一張完全陌生的少女臉龐，清晰地倒映在光亮的銅鏡里。
約莫十六七歲年紀(jì)，肌膚白皙勝雪，五官精致得如同畫中人，眉眼間依稀能看出幾分稚氣和嬌憨。這是一張足以令人驚艷的容顏。
但這張臉，不是我。
即使有了心理準(zhǔn)備，親眼證實(shí)的那一刻，巨大的恐慌和荒謬感還是如同潮水般將我淹沒。我的手開始發(fā)抖。
我死死盯著鏡中的臉，試圖從中找到一絲一毫屬于林沁歌的痕跡。
沒有。一點(diǎn)都沒有。
就在我心神激蕩，幾乎要拿不住鏡子的時候——
鏡面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忽然蕩起一圈細(xì)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漣漪。
鏡中那張絕美的臉，嘴角似乎極其緩慢地、異常詭異的…向上勾了一下。
那雙原本只是茫然空洞的美麗眼眸，在一瞬間變得陰冷、怨毒，充滿了無盡的嫉恨和嘲諷，仿佛深淵里爬出來的惡鬼，正透過鏡面死死地盯著我！
那不是我的表情！
我嚇得尖叫一聲，像是被火燙到一樣，猛地將手中的銅鏡扔了出去！
“哐當(dāng)！”
銅鏡砸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鏡面朝下扣在那里。
“小姐！”小桃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也尖叫起來，撲通一聲又跪下了，“小姐息怒！小姐息怒！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
她顯然誤會了，以為是我突然發(fā)脾氣摔了鏡子。
我臉色慘白，心臟瘋狂地跳動，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目光驚懼地盯著地上那面扣著的銅鏡，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那不是幻覺！
絕對不是什么頭暈導(dǎo)致的幻覺！
那雙眼睛…那個笑容…充滿了惡意！
這具身體…原來主人的靈魂…她是不是還沒走？！她還在？！她就在鏡子里？！或者…就在這具身體的某個角落里…看著我？！
巨大的恐懼攫緊了我，比剛才發(fā)現(xiàn)穿越時還要強(qiáng)烈百倍。
小桃還在不停地磕頭求饒，聲音顫抖，充滿絕望。
我看著地上那面靜止不動的銅鏡，又看看嚇得魂飛魄散的小桃，一股冰涼的絕望感緩緩地從心底升起。
穿越并非獲得新生。
而是闖入了一個巨大的、充滿危險的囚籠。
原來的林沁歌可能已經(jīng)死在了那場車禍里。
而現(xiàn)在的“沁歌”，或許正身處于比那場車禍更為可怕的境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