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的過程,比我想象中,還要艱難。
資金緊張,我們請不起大牌,所有的演員,都是沈晏一個個從人堆里扒拉出來的,片酬低得可憐,但都有一股子對表演的執(zhí)著。
我們租不起專業(yè)的影視城,所有的場景,都是實景拍攝。為了找到一個符合年代感的廢棄工廠,沈晏帶著美術組,跑遍了京市所有的郊區(qū)。
為了拍一場追逐戲,沈晏在冬天的夜里,穿著單薄的戲服,在冰冷的雨水里,來來回回跑了三十多遍。等拍完,他整個人都快凍僵了,嘴唇發(fā)紫,被我硬拖到火堆邊,灌了好幾杯姜茶,才緩過來。
為了揣摩角色后期的癲狂狀態(tài),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等他再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神里布滿了血絲,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絕望和瘋狂,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他對自己,狠到了極致。
劇組里所有的人,都被他這種拼命三郎的精神感染了。
沒有人抱怨,沒有人喊苦。
大家心里都憋著一股勁,要拍出一部,能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這份執(zhí)著的,好作品。
就在電影快要殺青的時候,意外,還是發(fā)生了。
王海濤,這個我們以為已經(jīng)徹底翻篇了的人,突然跳了出來。
他不知道從哪里,搞到了我們劇組的拍攝計劃,然后,搶先一步,開拍了一部和我們題材、人設都極其相似的電影。
他請了最大的流量明星,用了最好的制作團隊,宣傳鋪天蓋地。
而他的電影名字,就叫《深淵之上》。
赤-裸裸的碰瓷,赤-裸裸的挑釁。
他就是要告訴所有人,他要用資本,用資源,活活地,把我們這部小成本的《深淵》,踩死在搖籃里。
消息傳出,我們的劇組,人心惶惶。
幾個好不容易談下來的發(fā)行方,也紛紛打了退堂鼓。
“姜總,不是我們不講信用。王導的片子,擺明了就是要跟你們打擂臺。他的陣容,他的宣發(fā),我們……我們?nèi)遣黄鸢?。?/p>
“要不,你們的片子,延期上映吧?避一避風頭?!?/p>
延期?
怎么可能。我們的資金,已經(jīng)山窮水盡,根本撐不到那個時候。
那段時間,沈晏的壓力,大到了極點。他白天要拍戲,晚上要剪輯,還要安撫劇組的情緒,幾天下來,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下去。
一天深夜,我去看他。
他一個人坐在空無一人的剪輯室里,對著屏幕,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煙霧繚繞中,他的背影,顯得無比孤寂。
我走過去,從背后,輕輕地抱住了他。
他的身體一僵,隨即放松下來,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姜萊,”他啞著嗓子說,“對不起,我可能……要把你的錢,都賠光了?!?/p>
“說什么傻話?!蔽野涯樫N在他的背上,“錢沒了,可以再賺。你要是垮了,我找誰要去?”
他沉默了。
“沈晏,”我看著屏幕上,那個被他演繹得入木三分的角色,輕聲說,“你知道嗎?在我心里,你已經(jīng)成功了。不管這部電影最后結果如何,你都拍出了一部,對得起自己的作品。這就夠了。”
他轉過身,看著我,眼眶濕潤。
“姜萊,謝謝你?!?/p>
“別說謝謝。”我捧住他的臉,吻了上去,“我是你的合伙人,也是你的……女朋友。你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我們一起扛。”
窗外,是京市最深的夜。
窗內(nèi),兩個人的影子,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我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難熬的。
但只要我們在一起,就總能等到天亮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