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砸在診所的玻璃窗上,像無數細小的手指不停抓撓。季明遠放下咖啡杯,
杯底與大理石桌面碰撞發(fā)出清脆聲響。墻上的掛鐘顯示四點二十,
最后一位預約客戶已經遲到二十分鐘。他正準備取消這次預約,但門鈴突然響起。
推門而入的不是預期中那位想找回釣魚記憶的林女士,而是一個渾身濕透的年輕女子。
她約莫二十五六歲,黑色長發(fā)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病號服被雨水浸透,隱約透出瘦削的身形。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卻充滿迷茫,像是被暴風雨驚散的小鹿。"您好,
有什么可以幫您"季明遠看了眼預約記錄,根據她的神情推斷出她可能是丟失了一些記憶。
女子搖了搖頭,水珠從發(fā)梢甩落。"我...我不知道我是誰。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醫(yī)院的人說我叫阮秋,但我不記得了。
"季明遠瞇起眼睛。作為記憶修復師,他見過各種失憶癥患者,
但眼前這個女子與眾不同——她獨自前來,沒有監(jiān)護人,手腕上有留置針的痕跡,
顯然是從醫(yī)院偷跑出來的。"坐。"他指了指診療椅,從抽屜取出毛巾遞給她,
"你從哪家醫(yī)院出來的?""市立第三醫(yī)院。"阮秋機械地擦拭著頭發(fā),
"醫(yī)生說我是三天前被送來的,車禍,中度腦震蕩...但我連車禍都不記得。
"她突然抓住自己的頭發(fā),"我甚至不記得自己會不會游泳,喜不喜歡吃辣!
"季明遠注意到她右手無名指上有一圈白痕,像是長期戴戒指留下的。
指甲修剪整齊但有幾處裂痕,像是掙扎時留下的。更奇怪的是,
她的病號服袖口內側有一個幾乎不可見的條形碼。"你怎么找到這里的?"他不動聲色地問。
阮秋從濕透的口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我口袋里只有這個。"季明遠接過名片,
眉頭微蹙。名片上印著"季明遠記憶修復診所",但名字部分被水暈染,
只能辨認出一個"季"字。這種名片他只給過少數幾位特殊客戶。"躺下吧。
"他取出記憶讀取頭環(huán),"我看看能幫你找回什么。"當電極貼片接觸到阮秋的太陽穴時,
季明遠感到一絲異常——她的腦電波頻率與常人不同,波動模式竟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現記憶碎片:實驗室的白墻、閃爍的電腦屏幕、穿著白大褂的背影...突然畫面劇烈晃動,
變成刺眼的車燈和尖銳的剎車聲。阮秋在診療椅上痛苦抽搐,季明遠立即終止了讀取。
"你看到什么了?"她虛弱地問。"實驗室和車禍。"季明遠若有所思,"你是科研人員?
"阮秋困惑地搖頭,突然捂住后腰,表情痛苦。季明遠幫她調整坐姿時,
無意間瞥見她病號服下露出一個數字"7"的烙印。他的血液瞬間凝固——同樣的烙印,
他后腰上有一個"6"-------------------"放松,讓記憶自然浮現。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不要強迫自己回憶。"屏幕上的畫面逐漸清晰:一間實驗室,
閃爍的電腦屏幕,穿著白大褂的背影...突然畫面劇烈晃動,
變成刺眼的車燈和尖銳的剎車聲。阮秋在診療椅上劇烈掙扎起來,發(fā)出痛苦的嗚咽。
季明遠立即按下終止鍵,畫面消失。阮秋的呼吸急促,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季明遠的手懸在鍵盤上方,
屏幕上的腦波圖譜與他自己的檔案并列顯示——相似度高達83%。
"七號實驗體..."他喃喃自語,二十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白色實驗室,七個孩子,
每周的記憶測試,還有那場吞噬一切的"火災"..."什么實驗體?
"阮秋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你看到了什么?"她虛弱地問。"實驗室,還有車禍。
"季明遠謹慎地回答,"你是科研人員?"阮秋困惑地搖頭。
"我不知道...但剛才那些畫面出現時,我感到很害怕。"季明遠若有所思。
普通車禍不會導致如此嚴重的記憶喪失,除非腦部受到重創(chuàng),但阮秋的頭部沒有明顯外傷。
更奇怪的是,她的記憶碎片異常清晰,不像自然遺忘那樣模糊破碎,
更像是...被刻意封鎖。季明遠沒有回答,而是掀起自己的襯衫下擺,
露出后腰上已經泛白的"6"烙印。阮秋倒吸一口冷氣,顫抖著掀起病號服——相同的部位,
清晰的"7"烙印赫然在目。"我們...認識?"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
季明遠正要回答,診所的門突然被猛地推開。一個穿黑色風衣的高大男子站在雨中,
右手插在鼓囊囊的口袋里。"阮秋小姐,醫(yī)院在找您。"男子的聲音沙啞得不自然,
"請跟我回去。"季明遠敏銳地注意到男子插在風衣口袋里的右手,
口袋的布料凸出一個可疑的硬物輪廓。阮秋的身體明顯僵硬了,盡管她聲稱不記得任何事,
但本能反應騙不了人——她在害怕這個男子。"您是?
"季明遠不動聲色地站到阮秋與門之間。"醫(yī)院保安。"男子向前一步,
燈光終于照到他下半張臉——嘴角有一道猙獰的疤痕,"這位病人需要立即回院治療。
"季明遠的手指悄悄滑向桌下的警報按鈕。"請出示證件。另外,
我的病人現在正在接受治療,不能中斷。"疤痕男突然從口袋里掏出手槍。"少廢話!
把她交出來!"季明遠在對方掏槍的瞬間就撲向阮秋,抱著她從旋轉椅滾到診療床后方。
子彈擊碎了他們剛才站立處身后的玻璃柜,碎片四濺。"后門!
"季明遠在阮秋耳邊急促地說,推著她向辦公室后方移動。疤痕男又開了兩槍,
一槍打中了電腦顯示器,另一槍擦過季明遠的左臂,頓時鮮血浸透了白襯衫的袖子。
阮秋發(fā)出一聲驚叫,但動作異常敏捷,在季明遠的指引下沖向后方的小門。
季明遠抓起桌上的金屬托盤朝疤痕男擲去,趁對方閃避的瞬間跟上阮秋。
后門通向一條狹窄的消防通道。季明遠鎖上門,拉著阮秋向下狂奔。他的左臂火辣辣地疼,
但腎上腺素壓制了大部分痛感。"他是誰?為什么要殺我?"阮秋邊跑邊問,
聲音因恐懼而顫抖。"不知道,但顯然你的失憶沒那么簡單。"季明遠在二樓拐角停下,
從消防柜里取出滅火器,"繼續(xù)往下跑,出大樓右轉有家24小時便利店,在那里等我。
""你要干什么?""爭取時間。"季明遠將滅火器遞給阮秋,"會用嗎?拔掉保險銷,
對準目標按把手。"阮秋接過滅火器,眼神突然變得堅定。"我們一起走。
"樓梯上方傳來踹門聲。季明遠來不及爭辯,拉著阮秋躲進二樓走廊。這是一棟老式辦公樓,
二樓是家會計事務所,此時已經下班鎖門。他們貼著墻移動,聽到上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數到三,對著樓梯口噴。"季明遠低聲指示,"然后我們往反方向跑。"阮秋點頭,
手指緊扣滅火器把手。當疤痕男的身影出現在樓梯轉角時,季明遠低喝:"現在!
"白色干粉噴涌而出,瞬間充滿整個樓梯間。疤痕男咳嗽著后退,胡亂開了兩槍,
子彈打在墻上。季明遠和阮秋趁機沖向另一端的緊急出口。雨水撲面而來,
他們沖進一條小巷。季明遠脫下染血的白襯衫,只剩一件黑色背心,
從垃圾桶旁抓起一件被人丟棄的舊外套套上。
"你的手..."阮秋擔憂地看著他流血的手臂。"皮肉傷。
"季明遠撕下襯衫干凈的部分簡單包扎,"不能亂走了,他們肯定有人蹲守。我有個安全屋。
"他們穿過幾條錯綜復雜的小巷,季明遠不時回頭確認沒有被跟蹤。雨越下越大,
沖刷著血跡,也掩蓋了他們的蹤跡。安全屋是棟不起眼的老公寓頂層,
季明遠用指紋和虹膜解鎖了三道門鎖。屋內陳設簡單但齊全,
墻上掛滿了各種記憶研究圖表和腦部掃描圖。"坐。"季明遠指了指沙發(fā),
自己走向醫(yī)藥柜取出消毒水和繃帶。阮秋沒有動,站在門口環(huán)顧四周,眼神突然變得專注。
"我...好像來過這里。"季明遠停下動作。"不可能。這個地方除了我沒人知道。
""那個書架..."阮秋指向角落的金屬書架,"最下層有個暗格,
里面是..."季明遠快步走過去,按下書架側面隱蔽的按鈕,一個隱藏抽屜彈了出來。
里面是一把格洛克手槍和三個彈夾。"你怎么知道這個?"季明遠的聲音變得危險起來。
阮秋的臉色蒼白。"我不知道...就是突然出現在腦子里..."季明遠審視著她,
突然意識到一個可能性:"這就是你的能力嗎?"他走向工作臺,打開一個保險箱,
取出一個銀色U盤。"這是記憶修復程序的源代碼,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有。
"他停頓了一下,"至少我以為是。"阮秋突然抱住頭,痛苦地蹲下。
"實驗室...他們在注射什么東西...藍色的液體..."季明遠蹲下身,
輕輕抓住她的肩膀。"看著我,阮秋。無論你看到什么,那只是記憶,不是現在發(fā)生的。
你安全了。"阮秋的瞳孔劇烈收縮,呼吸急促。
"他們叫我...七號實驗體..."季明遠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
七號實驗體——這個稱呼他太熟悉了。二十年前,
在那個被稱為"記憶花園"的秘密實驗室里,他就是六號實驗體。雨點敲打著窗戶,
像是無數細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撓。季明遠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又莫名熟悉的女子,
意識到他們的命運可能早在二十年前就糾纏在一起了。"阮秋,"他輕聲說,
"我想我們需要談談你的真實身份。以及為什么有人不惜殺人也要抓到你。"突然,
一個猜想浮現在季明遠腦海:阮秋或許記憶沒有被抹除,而是因為某些原因被鎖起來了。
而能做到這種事的,只有"記憶花園實驗"。每一個被實驗過的孩子都是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