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譚曉琳。
剛才還在為夏嵐鳴不平的幾個老兵，此刻都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仿佛離她近了都會沾染上什么。
“臥槽！譚曉琳這話是人能說出來的？小影是條人命??！在她嘴里倒成了‘自己誤殺’，夏嵐那點(diǎn)破事反倒成了‘失去愛情’？這他媽什么狗屁道理！”
“我是武警隊(duì)的，有一次跟小影出任務(wù)，她背著三十斤的急救包跑了五公里，就為了救個素不相識的牧民！就這種姑娘，死了還得被人拿出來踩？換作是我，別說拿碗砸，老子能掀了這食堂！”
“話是這么說，可動手終究是違紀(jì)……但這譚曉琳……是真他媽欠抽，愛情比人命金貴？她怕是讀書讀傻了！”
“讀傻了？我看是心黑了！”角落里傳來一聲怒喝，是衛(wèi)生隊(duì)的護(hù)士長，她眼眶通紅，手里緊緊攥著塊繡著紅十字的手帕——那是小影親手送給她的，“小影犧牲前一天，她把給小莊織了一半的圍巾給了我，叫我?guī)兔Ω囊幌戮€，就這么個姑娘，在她們眼里連句公道話都不配得？”
史大凡往小莊身邊靠得更近了些，肩膀幾乎要撞上他的胳膊。
他壓低聲音，語氣里的火氣像要燒出來：“聽見沒？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這譚曉琳算是把人丟盡了，小莊，不管怎么說，這小子替你把憋在心里的話說出來了——就沖這點(diǎn)，他夠種！”
小莊的手指深深嵌進(jìn)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滲出來，滴在軍褲膝蓋處洇出深色的痕跡。
可他沒覺得疼，反而有種奇異的松弛感，像堵了三天的堤壩突然裂開道口子，積壓的洪水嘩嘩往外泄。
他不是沒想過找夏嵐討個說法，有好幾次在走廊里撞見她，拳頭都捏得咯咯響，可每次都想起老高拍著他肩膀說的話：“狼崽子，拳頭要對著敵人，不是對著自己人?！?/p>
可現(xiàn)在，有人替他把這記拳頭揮了出去了，干了他想干而不能干的事情！
這個陳凡有種，是個值得所有人敬佩的硬漢！
證人席上的譚曉琳被這潮水般的議論刺得渾身發(fā)毛，那些眼神里的鄙夷、憤怒、甚至憐憫，像針一樣扎在她裸露的胳膊上。
她猛地拔高聲音，尖利的嗓音幾乎要刺破審判庭的穹頂：“你們都被他騙了！他這是在抹黑我們！法官同志！這種滿嘴胡言、動輒行兇的暴徒，就該判死刑！”
“他一個燒火做飯的，糾察隊(duì)都沒動夏嵐一根手指頭，他憑什么動手？難道他比糾察還懂規(guī)矩？”
主法官唐浩的手指在法槌上頓了頓，目光掃過陪審席：“把被告陳凡的檔案取來?！?/p>
“報告法官！檔案在炊事班馬班長那兒！”
陪審席后排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圍著藍(lán)色圍裙的黑壯老兵猛地站起來，手里攥著個牛皮紙檔案袋，袖口還沾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面粉。
他是炊事班的老馬，剛才起身太急，帶倒了身后的木椅，“哐當(dāng)”一聲巨響嚇得前排幾個文職人員猛地回頭。
“在這兒！”
老馬扯著嗓子喊，軍靴“咚咚”地踩著地板往前沖，圍裙上的面粉被震得簌簌往下掉。
就在他快要走到審判席時，陳凡突然在心里默念：“系統(tǒng)，編輯S級檔案?！?/p>
系統(tǒng)回應(yīng)：【宿主，請詳細(xì)描述檔案內(nèi)容，只要等級符合，不管你怎么瞎掰，系統(tǒng)都有辦法給你合法化?！?/p>
牛逼……
陳凡的目光像探照燈，越過攢動的人頭，牢牢鎖定在范天雷身后那個老兵身上。
那是老高，孤狼突擊隊(duì)的隊(duì)長，此刻正眉頭緊鎖地抽著煙。
“開始編輯：我的父親，名叫陳勇，是第一批孤狼突擊隊(duì)的功勛老兵——是老高隊(duì)長當(dāng)年過命的兄弟！一次跨境執(zhí)行任務(wù)中，他為了救范天雷總教官，被敵人坑死在叢林里……”
老馬渾然不覺，只顧著往前走，路過陳凡身邊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壓低聲音，眼眶紅得像要滴血：“小子，挺??！炊事班雖然沒什么大本事，但護(hù)犢子！你做得不錯，錯的事她們，不是咱，等這事了了，班長給你蒸兩屜開花饅頭，管夠！”
陳凡挺直脊梁，對著老馬重重點(diǎn)頭，聲音鏗鏘有力，清晰地傳遍全場：“謝謝班長！我沒做錯——她們是禍害人的天坑，就該有人給她們點(diǎn)教訓(xùn)！”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陪審席上的老高，像是在對他說，又像是在對整個孤狼突擊隊(duì)說。
“我父親陳勇生前總教我，軍人的脊梁要直，做事要光明磊落！背后的事，交給自己信得過的兄弟，就永遠(yuǎn)不用怕黑！”
“陳勇……”
陪審席上的老高突然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悶棍，手里的煙卷“啪嗒”掉在地上，燙得他猛地一哆嗦。
這個名字像把生銹的鑰匙，“咔噠”一聲捅開了記憶深處塵封的鎖，一段早已模糊的畫面突然變得清晰如昨。
多年前，在一個熱帶雨林里，瘴氣像綠色的幽靈在樹間盤旋，能見度不足五米。
他和陳勇背靠背蹲在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大榕樹下，迷彩服被汗水泡得能擰出水，槍膛燙得能煎雞蛋。
遠(yuǎn)處傳來搜山犬的狂吠，越來越近，像在啃噬他們緊繃的神經(jīng)。
“老范那邊怎么沒動靜？”陳勇的聲音壓得極低，手里的軍用匕首在樹皮上刻下記號，刀刃上還沾著敵人的血，“按時間算，他們早該突圍了?！?/p>
老高往嘴里塞了塊壓縮餅干，嚼得咯吱響：“再等等，老范那性子，說不定在玩什么花樣。”
話音未落，東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槍聲，緊接著是范天雷撕心裂肺的喊叫：“啊——！我的胳膊！救命！快救我！”
“糟了！”陳勇猛地站起身，迷彩服的衣角掃過沾滿露水的野草，“老范中埋伏了！”
他像頭離弦的箭沖了出去，手里的95式步槍噴吐著火舌，精準(zhǔn)地放倒兩個從樹后探出頭的敵人。
老高緊隨其后，兩人配合默契，一個突前一個掩護(hù)，很快就沖到了包圍圈外圍——范天雷正捂著流血的胳膊縮在石頭后，三個敵人正端著槍慢慢逼近。
“快撤！”陳勇一把將范天雷推開，自己卻轉(zhuǎn)身對著敵人開火，子彈嗖嗖地從耳邊飛過。
就在這時，側(cè)面的草叢里突然竄出個敵人，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了還沒站穩(wěn)的范天雷。
“小心！”
陳勇嘶吼著撲過去，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擋住了那顆子彈。
“噗嗤——”
子彈穿透身體的聲音在雨林里格外清晰，像是什么東西被狠狠撕裂。
陳勇重重倒在地上，嘴里涌出的鮮血染紅了身下的腐葉。
他死死攥著老高的手，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喊?，眼睛卻越過老高的肩膀，望著范天雷消失的方向，氣若游絲：“老……老高，因?yàn)樘厥獾募彝?，……我那檔案……評了S級……你總問我家人……其實(shí)……我有個兒子……叫陳凡……”
陳勇的體溫在迅速流失，手卻攥得更緊了，眼神亮得驚人，像是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幫我……照顧他……我對得起國家……對不住他……沒陪他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