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塊硯臺。在天帝書桌上,看過萬年公文,聽過千年密辛。
我以為我的硯生就是這么樸實無華,直到那個叫織云的仙子,想拿我當墊腳石。
她人前是歲月靜好的一朵小白蓮,人后算盤珠子都快崩我臉上了。她用最溫柔的語調(diào),
說著最惡毒的構(gòu)陷,親手用我寫下罪證,再一滴清淚,把我打成“妖硯”。她說我通了魔,
穢了帝君的筆,該被砸個魂飛魄散。天帝信了。百官也信了。整個天庭都看我笑話??上?,
她不知道。石頭,沒心,但有記性。凡是用我寫下的每一個字,都刻著執(zhí)筆人最真實的魂。
她想借我登天,我便讓她用我,親手為自己,寫一道直墜九幽的符。1我是一塊石頭,
學(xué)名天心硯。在天帝的書桌上擺了多久,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反正比天庭那幫小仙的祖宗十八代加起來都老。我的日常很枯燥。
就是被天帝他老人家用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摸來摸去,磨墨,然后看他批公文。
偶爾有不長眼的小仙娥想拿雞毛撣子掃我身上的灰,都會被他一個眼神凍回去?!袄匣镉?,
金貴著呢。”他總這么念叨。所以,我在天庭的地位,約等于天帝的半個爹。我本以為,
我的硯生就會在這樣平靜且備受尊重的氛圍中,直到天荒地老。直到織云仙子出現(xiàn)。
她是新飛升上來的,據(jù)說是凡間某個王朝的圣女,生得那叫一個楚楚可憐,
走一步路能喘三喘,說句話眼圈先紅一半。天庭這幫幾萬年沒見過新面孔的男神仙,
一個個跟沒頭蒼蠅似的,圍著她嗡嗡轉(zhuǎn)。就連不茍言言笑的二郎神,路過她身邊時,
都破天荒地放慢了過腳步。唯獨天帝,不吃她這套。老頭子什么風(fēng)浪沒見過,
他看織云的眼神,就跟我看一塊新墨差不多,平淡無奇。這可就戳了織云的肺管子了。
她開始變著法兒地往天帝的書房跑。今天送一碟自己做的“凝露糕”,
明天送一盆親手種的“忘憂草”。天帝呢,糕點賞給看門的天兵,
花草直接讓仙官搬到御花園吃灰。人,是半步?jīng)]讓她進書房。我躺在紫檀木的桌案上,
心里門兒清。老頭子這是嫌她煩呢。可織云不這么想。她覺得,一定是這書房里有什么東西,
迷了天帝的心竅,讓他看不見自己的好。于是,她把目光鎖定在了我的身上。那天,
天帝去參加王母的蟠桃宴。書房里只有我,和一旁打盹的仙官??椩朴謥砹恕?/p>
她今天沒帶東西,就那么柔柔弱弱地站在門口,對著仙官福了一禮?!跋晒俅笕耍?/p>
我……我只是想瞻仰一下天帝陛下奮筆疾書的地方,絕無他意?!彼f話的聲音不大不小,
剛好能把打盹的仙官吵醒,又不會顯得很突兀。仙官睜開眼,看見是她,
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跋勺?,這不合規(guī)矩……”“就一眼,我就看一眼就走。
”織云的眼圈紅了,聲音里帶著哭腔,“我自知身份低微,不配入內(nèi),
只是……只是心中仰慕,情難自禁?!彼@一哭,仙官那點原則瞬間就喂了狗?!鞍Γ?/p>
那……那仙子您就看一眼,千萬別亂碰東西。”“多謝仙官大人?!笨椩粕彶捷p移,
走了進來。她的眼睛,像長了鉤子一樣,直勾勾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她走到書桌前,伸出纖纖玉指,小心翼翼地,撫過我的身體。
她的指尖很涼,帶著一股子膩人的香氣。我渾身不自在,感覺像是被一條蛇爬過。
“好一方寶硯。”她輕聲贊嘆,聲音里卻聽不出一絲真誠。她繞著我轉(zhuǎn)了兩圈,忽然,
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大陸一樣,“呀”了一聲?!跋晒俅笕耍炜?,
這硯臺……是不是有一道裂紋?”仙官一個激靈,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了過來。他湊近了看,
哪有什么裂紋。我通體溫潤,光潔如鏡,別說裂紋,連根劃痕都沒有?!跋勺?,
您是不是看錯了?”織云用手帕捂住嘴,一臉的無辜和自責(zé)?!笆恰菃??許是我眼花了,
剛才陽光晃了一下……都怪我,驚擾了仙官大人?!彼焐线@么說,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我,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物。仙官沒看出什么名堂,又回去打盹了。織a云卻沒走。
她站在我面前,用只有我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地說:“一塊破石頭,也敢跟我爭寵。
”我:“……”不是,大姐,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跟你爭寵了?我一塊硯臺,
除了不能動不能說話,基本就是個老年殘廢。你跟我一個殘廢爭寵,你禮貌嗎?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無語。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又極冷的笑。“你以為你不說話,
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嗎?”“你占著最好的位置,得了帝君所有的關(guān)注,你一定很得意吧。
”“不過沒關(guān)系,很快,你這個位置,就是我的了?!闭f完,她收回手,
那根剛剛撫摸過我的手指,在袖子里,輕輕地,用另一只手擦了擦。那個動作里,
充滿了嫌惡。我心里一沉。我知道,我被一條瘋狗盯上了。而這條瘋狗,
還披著一張人見人愛、楚楚可憐的皮。這下,麻煩大了。2碰瓷事件后的幾天,
織云沒再來書房。天庭里關(guān)于她的傳聞卻越來越離譜。有說她為了給天帝祈福,三步一叩首,
跪遍了九重天的。有說她夜夜不睡,對著月亮為天帝繡萬福圖的。還有說她因為思念天帝,
茶飯不思,都清減了一圈的。我躺在書桌上聽著這些八卦,差點沒被墨給嗆死。
天帝這老頭子,天天在我面前龍行虎步,一口氣能吃三大碗米飯,用得著她祈福?還萬福圖,
他老人家衣柜里幾萬年前的龍袍都還嶄新锃亮,缺她那塊破布?至于清減,
上次灶神來匯報工作,偷偷跟我吐槽,說織云仙子宮里的伙食標準,都快趕上王母娘娘了。
這些流言蜚語,傻子都知道是誰放出去的。天帝自然也知道。但他什么也沒說。
老頭子活了這么久,什么妖魔鬼怪沒見過,一個區(qū)區(qū)小白蓮,他還真沒放在眼里。
他越是沒反應(yīng),織云那邊就越是來勁。這天,天帝正在批閱一道關(guān)于凡間洪水的奏折,
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椩朴謥砹?。這次她沒空著手,端著一盅參湯?!氨菹拢绽砣f機,
也要保重龍體。這是妾身用九天雪蓮,熬了七七四十九個時辰的參湯,您嘗嘗?
”她跪在書房門口,聲音不大,但穿透力極強,那股子委屈和關(guān)切,隔著門板都往里鉆。
天帝眼皮都沒抬一下?!胺畔?,出去?!甭曇衾涞孟癖缱印iT口的織云身體一顫,
眼淚當場就下來了。“陛下……妾身……妾身沒有別的意思,
只是心疼您……”她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門口守著的天兵天將,
一個個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我冷眼旁觀???,接著哭。最好哭出個洪水來,
直接把凡間那場水給解決了,也省得天帝在這費腦筋。天帝被她哭得心煩,
手里的朱筆“啪”一聲就撂在了我身上?!俺乘懒?!”他吼了一聲。門外的哭聲戛然而止。
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織云怯生生的聲音?!版怼嫱??!蹦_步聲遠去。
天帝揉了揉眉心,重新拿起筆??伤麆倢懥藘蓚€字,筆尖就頓住了。他低頭一看,
眉頭皺得更緊了。只見朱紅的墨跡里,竟然摻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黑色。
就像一碗鮮美的紅豆湯里,掉進了一顆老鼠屎?!霸趺椿厥??”天帝自言自語,
拿起筆蘸了蘸我身上的墨。這一次,顏色很純正。他有些疑惑,但也沒多想,
以為是剛才筆沒洗干凈。可接下來的幾天,同樣的事情,又發(fā)生了好幾次。
每次都是在織云來過之后。天帝批閱的公文上,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一些雜色。
有時候是黑色,有時候是青色,甚至還有一次,是詭異的綠色。天帝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
他把我翻過來掉過去,里里外外檢查了好幾遍,沒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又叫來了天庭最好的工匠,
給我做了個全身體檢,同樣一無所獲?!捌媪斯至??!碧斓郯偎疾坏闷浣狻?/p>
我心里跟明鏡似的。這事兒,八成又是織云搞的鬼。她進不了書房,碰不到我,
但她有的是辦法。比如,收買給我清洗的仙娥。在清洗我的水里,加點別的東西。
這手段不高明,甚至有點蠢。但架不住它惡心人啊。天帝是什么人?九重天之主。
他用的東西,必須是完美無瑕的。我這塊硯臺,跟了他萬年,向來是他最得意,
最信任的“老伙計”?,F(xiàn)在,我這個老伙計,出問題了。雖然不是什么大問題,
但就像牙縫里塞了根肉絲,不疼,可就是膈應(yīng)。次數(shù)多了,再深的感情,也得被磨掉幾分。
織云這一招,叫“滴水穿石”。她在一點一點地,腐蝕天帝對我的信任。我開始有點慌了。
石頭是硬,可也怕天天被人鑿啊。我得想個辦法,不然遲早有一天,我得被這女人給坑死。
這天晚上,天帝又在熬夜看奏折。子時剛過,灶神像個賊一樣,溜進了書房?!氨菹?,
老臣有事啟奏。”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天帝放下筆,“說。”灶神湊到天帝耳邊,
嘀嘀咕咕說了一大堆。我離得遠,聽不清。但從天帝越來越黑的臉色來看,灶神說的,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過了好半天,灶神說完了,抹了把汗,退到一邊。天帝沉默著,
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子。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突然,他停了下來。
他拿起擱在筆架上的朱筆,卻沒有蘸墨,而是直接用筆桿,在我的硯身上,輕輕敲了敲。
“老伙伙計,你說,這事兒該怎么辦?”我:“……”大哥,我倒是想說,可我沒長嘴??!
天帝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他自嘲地笑了笑,站起身,走到窗邊。窗外,
月明星稀,天河璀璨?!叭?,把織云仙子,請過來?!彼麑﹂T外的仙官說。我心里一緊。
來了。鴻門宴來了。3織云來得很快。她換了一身素白的衣裙,臉上未施粉黛,
頭發(fā)也只是松松地挽著,看起來就像一朵被風(fēng)雨欺凌過的小白花,
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她一進門,就跪下了?!版聿恢噶撕五e,
竟勞動陛下深夜傳召,請陛下責(zé)罰?!边@話說得,那叫一個滴水不漏。
先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擺出一副任君處置的姿態(tài),讓你就算有天大的火氣,
也不好意思對著這么個弱女子發(fā)作。天帝沒讓她起來。他就那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看了很久。久到織云的身體都開始微微發(fā)抖,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奥犝f,
你很會作詩?”天帝終于開口了,聲音聽不出喜怒??椩沏读艘幌?,隨即露出一個羞澀的笑。
“妾身愚鈍,只是……只是略懂皮毛,讓陛下見笑了?!薄芭??”天帝挑了挑眉,“那正好,
朕今日偶得一句,卻怎么也想不出下文,你來替朕續(xù)上。”織云的眼睛亮了。這是機會啊!
在天帝面前展示才華的機會!她連忙叩首:“妾身遵命,不知陛下所得何句?
”天帝緩緩踱步到書桌前,拿起那支差點害死我的朱筆,沉吟片刻?!澳?,過來。用這方硯,
這支筆,替朕寫?!彼氖种?,點在了我的身上。我渾身一僵。
織云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acts察的厭惡,但很快就被欣喜所取代。她款款起身,
走到桌前,提起筆,飽蘸了朱紅的墨。“請陛下賜句。”天帝看著窗外,
悠悠說道:“天道不仁……”織云的筆尖一頓。這開頭,有點不對勁啊。
一股子怨氣撲面而來。但她不敢多問,只能照著寫了下來?!啊f物為狗?!碧斓劢又f。
織云的手一抖,一滴墨落在了紙上,暈開一團小小的污漬。她慌忙抬眼去看天帝。
天帝卻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xù)說:“圣人不仁……”織a云的臉色開始發(fā)白。這話,
太大逆不道了。這哪里是作詩,這分明是發(fā)泄對天道的不滿?。】商斓劢鹂谟裱?,
她不敢不寫。她只能硬著頭皮,一筆一劃地寫下去?!啊傩諡楣??!睂懲赀@最后一句,
織云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她放下筆,雙腿一軟,又跪了下去。
“陛下……這……這……”“怎么樣,這首‘詩’,不錯吧?”天帝轉(zhuǎn)過身,
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版怼聿桓彝h?!笨椩祁^垂得更低了?!安桓遥?/p>
”天帝冷笑一聲,“朕看你膽子大得很?!彼叩阶狼?,拿起那張寫了字的紙,看也不看,
直接遞給了門口的仙官?!皞麟拗家?,織云仙子,心懷怨懟,非議天道,著……削去仙籍,
打入天牢,聽候發(fā)落!”織云猛地抬起頭,滿臉的不可置信?!氨菹?!冤枉?。?/p>
這不是妾身寫的,這是您讓妾身寫的啊!”“我讓你寫,你就寫?”天帝反問,
“我若讓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織云徹底傻了。她終于明白,
自己掉進了天帝設(shè)下的陷阱里??伤桓市?!她籌謀了這么久,眼看著就要成功了,
怎么能在這里功虧一簣!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猛地射向我?!笆撬?!
是這塊硯臺搞的鬼!”她尖叫起來,“一定是這妖硯,它迷惑了陛下的心智,
才會讓您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陛下,您清醒一點啊!”她掙扎著爬過來,想要打翻我。
天帝一腳踹在她心口。“放肆!”織云被踹得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卻還在不依不饒地嘶喊:“就是它!天心硯早已生出邪靈,它嫉妒我得了您的青睞,
它想害我!您看,您看這首詩!”她指著那張紙,眼中迸發(fā)出瘋狂的光芒。
“您把每句的第一個字連起來讀!‘天萬圣百’,諧音‘天亡圣敗’!這是詛咒??!
是這妖硯借我的手,寫下的詛咒??!”整個書房,瞬間死寂。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天帝的臉色,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他奪過仙官手里的紙,死死地盯著那四個字。藏頭詩。
他媽的,這女人,還真會倒打一耙。明明是她自己心里的怨毒,
被我這塊“照妖鏡”給照了出來,現(xiàn)在反倒成了我詛咒天庭的罪證。高,實在是高。
我心里都快為她鼓掌了。天帝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不再有往日的溫和與信任。
取而代之的,是懷疑,是審視,是冰冷的帝王之威?!袄匣镉?,”他喃喃自語,“難道,
真的是你?”織云見狀,哭得更凄慘了?!氨菹拢荒鼙凰_了?。∷褪且粔K石頭,
怎么可能比妾身對您更忠心呢?妾身對您,可是掏心掏肺,日月可鑒??!”她一邊哭,
一邊用眼角的余光,挑釁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全是得意。我感覺自己的身體,
一點一點地變冷。萬年的陪伴,終究是抵不過小人幾句誅心之言。我知道,我完了。果然,
天帝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皝砣恕!薄霸?!”“將織云仙子……帶下去,
好生看管?!笨椩沏蹲×恕2皇谴蛉胩炖螁??怎么變成好生看管了?天帝沒理會她的錯愕,
他的目光,像兩把利劍,刺在我的身上。“把這方硯臺,給朕……封入玄冰盒,
鎮(zhèn)于天牢最底層。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兩個天兵走上前來,用一塊黑布,
蒙住了我。在我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織云嘴角,那抹一閃而過的,勝利的微笑。
我,天心硯,天帝御用萬年的老伙計,就這么被一個剛飛升不到一年的小白蓮,送進了天牢。
這事兒,上哪兒說理去。4天牢是個什么地方?陰冷,潮濕,不見天日。
空氣里常年彌漫著一股子鐵銹和絕望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兒。
我被裝在一個叫“玄冰盒”的破盒子里,扔在最底層的一個角落。這盒子是真他媽的冷。
我一塊石頭,都快被凍出關(guān)節(jié)炎了。在這里,時間失去了意義。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天,
還是一年。我每天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聽隔壁牢房的犯人嘮嗑。“唉,你說我冤不冤?
我不就是偷喝了王母娘C娘瑤池里的一口洗澡水嗎?至于把我關(guān)一千年嗎?”“你那算啥。
我,雷公,就因為上次打雷劈歪了,把月老新牽的紅線給劈斷了,被那老小子告了一狀,
判了我五百年!”“都別說了,看看我。我,弼馬溫,啊不,是齊天大圣!想當年,
我何等威風(fēng)?現(xiàn)在呢,還不是跟你們這幫歪瓜裂棗關(guān)在一起?!币恢缓镒樱自诮锹淅?,
邊說邊從耳朵里掏出一根金針,剔牙。我聽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抱怨,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天庭,要完。這管理水平,連凡間的草臺班子都不如。
就在我快要凍成一塊冰雕的時候,我的牢房,來了一個“客人”。是灶神。
老頭兒提著個食盒,鬼鬼祟祟地溜了進來。他先是四下打量了一番,確定沒人,
才跑到我的盒子前?!袄铣?,老硯,你還活著沒?”他對著盒子小聲喊。
我:“……”你要是再晚來一會兒,可能就得給我燒紙了??上也荒苷f話。灶神見沒反應(yīng),
急了。他伸出手,想摸摸我的盒子,又被那股寒氣給凍得一哆嗦。“哎喲我的娘,這么冰!
”他從懷里掏出一塊燒得通紅的炭,放在我盒子邊上。一股暖流,瞬間傳遍我全身。
我舒服得差點呻吟出來。“老伙計,委屈你了?!痹钌駠@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外面都傳瘋了,說你妖化了,要禍亂天庭。帝君也是,怎么就信了那個女人的鬼話。
”我心里冷笑。帝王心術(shù),你一個燒火的,懂個屁。天帝不是信了,他是疑了。
他懷疑我這塊用了萬年的硯臺,是不是真的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那首藏頭詩,就是一根刺,
扎進了他心里。與其留著一個有潛在威脅的“老伙it伙計”,不如先關(guān)起來,以絕后患。
“不過你放心。”灶神拍了拍胸脯,“我老灶,是信你的。咱倆認識多少年了,
你是個什么石頭,我還不清楚嗎?”“我今天來,就是給你送個信兒。”他打開食盒,
里面沒吃的,只有一堆亂七八糟的竹簡?!斑@是我托我在凡間的徒子徒孫,搜集來的,
關(guān)于那個織云的所有情報?!彼阎窈喴黄黄瑪傞_。“你猜怎么著?這個織云,
在凡間的時候,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她本來是個小門小戶的庶女,硬是靠著裝可憐,
踩著自己親姐姐的尸骨,一步一步爬上了圣女的位置?!薄八w升的功德,有一大半,
都是從她姐姐那兒搶來的!”“還有,你被關(guān)進來的這段時間,她可沒閑著。
天天往帝君書房跑,今天送湯,明天送點心,殷勤得就差沒直接住進去了。
”“現(xiàn)在天庭上下,都說她馬上就要成為新的天后娘娘了?!痹钌裾f得義憤填膺。
我卻很平靜。這些,我早就猜到了。一個能對自己親姐姐下狠手的人,對我一塊石頭,
自然也不會有什么慈悲心腸?!袄铣幇?,你就甘心這么被她欺負?
”灶神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你得反擊??!”我:“……”大哥,你看清楚。
我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盒子里,扔在天牢里。我拿什么反擊?用我的意念,咒死她嗎?
灶神似乎看出了我的絕望。他一拍大腿,“我有個辦法!”“那個女人,最擅長的,
不就是裝模作樣,寫點酸詩博取同情嗎?”“咱們就讓她,成也寫詩,敗也寫詩!
”“過幾天,是二郎神的生辰宴。到時候,天帝肯定會讓他手下的文臣武將,都獻上賀禮。
”“你想辦法,讓二郎神,或者天帝,點名讓她作一首賀壽詩?!薄暗綍r候,你只要讓她,
不得不用你這塊硯臺……”灶神的眼睛里,閃著雞賊的光?!昂俸?,她不是說你妖化了嗎?
那咱們,就‘妖’給她看!”我好像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我的能力,
是能將執(zhí)筆人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通過墨跡,subtly地展現(xiàn)出來。
織云以為上次的藏頭詩,是她的急中生智。她根本不知道,那是她自己內(nèi)心的怨毒,
被我放大了而已。如果,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再用我寫一次字……到時候,
她心里想的是祝壽,還是詛咒,可就由不得她自己說了算了。“怎么樣?這個辦法,妙不妙?
”灶神得意地問。我沒法回答。但我冰冷的身體,似乎有了一絲溫度。這個仇,我記下了。
織云,二郎神,天帝。我們,壽宴上,見。5計劃,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如登天。首先,
我得從這個該死的玄冰盒里出去。其次,還得讓織云,心甘情愿地,或者說,是不得不,
用我來寫字。這兩件事,無論哪一件,都夠灶神那老頭兒喝一壺的。然而,
我低估了八卦的力量。也低估了一個幾萬年來,靠著聽墻角和傳閑話,
在天庭混得風(fēng)生水起的灶神,他的人脈和手腕。灶神走后的第三天,天牢的牢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