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林九曦往前沖了兩步,卻被道無形的屏障擋住。冰晶表面突然浮現(xiàn)出字跡,是林驚塵的筆跡,卻比《九境通幽錄》里的批注潦草得多:“吾兒硯兒親啟,見字時(shí)爹多半在跟寒脈龍打盹……”
林硯的手突然抖了抖,指尖撫過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喉結(jié)滾了滾:“這老登,寫遺書都沒個(gè)正形?!?/p>
“……焚霄那廝偷了寒脈龍的逆鱗,藏在霧海眼。逆鱗能引混沌氣,他想借龍血重鑄光軌,把九域變成他的后花園……”字跡寫到這兒突然歪了,像是寫字的人被什么東西撞了下,“……九曦這孩子若來了,讓他把我枕頭下的《偷懶秘訣》燒給我,當(dāng)年跟辰老頭打賭輸了的,可不能賴賬……”
“呸!”辰南渡用木杖敲了敲冰面,“誰跟你打賭輸了?明明是你偷了我珍藏的醉仙釀!”
冰晶里的林驚塵似乎聽見了,灰袍袖子動(dòng)了動(dòng),像是在隔空比劃。寒脈龍突然低吟一聲,冰晶表面的字跡開始變化,浮現(xiàn)出幅地圖——圖中,霧海眼藏在寒脈龍的左翼下,那里插著柄通體漆黑的劍,劍穗上掛著塊龍形逆鱗。
“是鎮(zhèn)龍淵的斷岳劍!”蘇婉失聲驚呼,“當(dāng)年曦崩之戰(zhàn),你祖父就是用這劍斬?cái)嗔嘶煦珈F海的源頭?!?/p>
林九曦剛要運(yùn)轉(zhuǎn)靈脈破屏障,就見林硯突然解下腰間的酒葫蘆,往冰面上潑了半葫蘆酒:“老登最愛的‘燒刀子’,當(dāng)年偷了三壇藏在床底,被你祖母追著打了半座山?!?/p>
酒液滲進(jìn)冰面的剎那,屏障突然出現(xiàn)道裂縫。林九曦趁機(jī)將九竅劍刺進(jìn)去,劍身上的星紋與冰晶里的寒脈龍共鳴,竟在龍左翼下照出團(tuán)紅光——正是那塊逆鱗!
“吼——”寒脈龍猛地甩動(dòng)尾巴,冰晶劇烈搖晃。林驚塵的身影在里面晃了晃,像是在安撫巨龍,又像是在催促他們動(dòng)手。
就在這時(shí),霧海眼突然噴出股黑紫色的混沌氣。焚霄殿主的身影從氣里鉆出來,頭發(fā)散亂,一只腳光著,手里舉著塊血淋淋的逆鱗,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tuán):“林驚塵!你騙得我好苦!這逆鱗根本不能重鑄光軌,是引混沌氣的餌!”
林驚塵的聲音從冰晶里傳出來,帶著笑:“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甘愿陪這老龍睡五十年?”
焚霄殿主突然將逆鱗往地上一摔,逆鱗觸到冰面的瞬間,竟化作無數(shù)黑絲鉆進(jìn)他的七竅。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皮膚裂開處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的曦光紋:“那我就用混沌氣毀了這霧海!讓你們都陪我陪葬!”
“瘋子!”林硯將蘇婉護(hù)在身后,九竅劍與林九曦的劍同時(shí)亮起,“他想讓混沌氣和曦光紋相沖,同歸于盡!”
林九曦突然想起祖父批注里的話:“寒脈為水,曦光為火,水火相濟(jì)可生萬物?!彼聪虮Ю锏暮}龍,又看了看正在失控的焚霄殿主,突然喊道:“爹!用星隕斬!”
“你瘋了?”林硯瞪眼,“那招會(huì)傷到你祖父!”
“不會(huì)的!”林九曦握緊劍,命星竅的寒脈與曦光瘋狂交織,“祖父說破而后立,他早就等著這一天!”
話音未落,寒脈龍突然張口,噴出道青白色的寒息。林九曦與林硯的劍同時(shí)刺入寒息,兩道劍光在霧里擰成條麻花,星紋與寒脈交融處,竟生出朵半青半金的蓮花——那是《九境通幽錄》里記載的“陰陽蓮”,需父子同修才能祭出。
“去!”父子二人同時(shí)松手,蓮花朝著焚霄殿主飛去。眼看就要撞上,焚霄殿主突然狂笑:“你們以為這就能攔住我?”他猛地撕開衣襟,心口處竟也有塊星圖,只是星圖早已被曦光紋吞噬。
蓮花撞上星圖的瞬間,林九曦突然聽見聲脆響——是焚霄殿主心口的星圖裂開了。那些吞噬星圖的曦光紋突然倒卷,露出下面模糊的印記,竟與九竅宗的啟明境有七分相似。
“你也是……”林九曦愣住。
冰晶里的林驚塵突然開口:“他本是你祖父的二弟子,當(dāng)年為了曦光軌的控制權(quán),背叛了宗門?!?/p>
焚霄殿主的動(dòng)作僵住,黑紫色的混沌氣突然淡了些:“師父……”他喃喃道,眼里閃過絲迷茫,“我只是想讓九域的修士都能用上純凈的曦光……”
“傻小子,”林驚塵的聲音軟了下來,“寒脈不是雜質(zhì),就像你當(dāng)年總偷藏起來的寒瓜,甜著呢?!?/p>
焚霄殿主突然哭了,像個(gè)被戳中痛處的孩子。他心口的星圖徹底裂開,曦光紋與混沌氣同時(shí)消散,露出枚淡金色的竅印——那是啟明境的印記,只是比林九曦的多了道裂痕。
“原來……我也能……”他笑著倒下去,手里的逆鱗滾到冰面,被寒脈龍用爪子輕輕按住。
冰晶突然發(fā)出“咔嚓”的脆響,林驚塵的身影漸漸變得清晰。他伸了個(gè)懶腰,灰袍袖子掃過冰面,那些散落的光軌殘片突然飛起,在霧海里拼出條新的光軌——這條光軌一半泛著青,一半閃著金,寒脈與曦光在里面靜靜流淌,再無半分排斥。
“九曦,”林驚塵沖他招手,笑容里的皺紋擠成朵菊花,“過來,讓爺爺看看?!?/p>
林九曦剛跑過去,就被老人揪住耳朵:“臭小子,當(dāng)年跟你爹打賭,說你十五歲前準(zhǔn)能開竅,爺爺贏了兩壇醉仙釀,記得還?!?/p>
“爹!”林硯急了,“您怎么又跟孩子打賭!”
“咋了?”林驚塵瞪眼,“當(dāng)年你娘還說我教不好兒子,看看,這不教出個(gè)能破局的?”
蘇婉捂著嘴笑,眼角的淚卻掉了下來。辰南渡拄著木杖,看著重新亮起的光軌,突然哼了聲:“別以為贏了兩壇酒就了不起,當(dāng)年欠我的醉仙釀,連本帶利得還十壇!”
霧海上方的云層突然散開,曦光落下來,照在每個(gè)人的臉上。林九曦摸了摸腰間的錦囊,九葉靈草的葉子在里面輕輕晃動(dòng),像是在和光軌里的寒脈龍打招呼。他忽然明白,所謂傳承,從來不是刻板的規(guī)矩,而是像祖父藏酒、父親踢石子、母親塞玉髓糕這樣,帶著煙火氣的執(zhí)拗與溫柔。
寒脈龍?jiān)诒Ю飻[了擺尾巴,像是在催促他們回家。林九曦抬頭看向新的光軌,光軌盡頭,觀日峰的輪廓在曦光里若隱若現(xiàn),演武場(chǎng)的青石板大概又在曬暖,藏經(jīng)閣的青銅燭臺(tái)該擦了。
“走了,回家?!绷殖帞堊鹤拥募绨?,林驚塵跟在后面,正偷偷往辰南渡的木杖上系霧獸尾巴做的草繩。蘇婉看著這三個(gè)加起來快兩百歲的“孩子”,笑著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鬧歸鬧,我沒死的消息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霧海的風(fēng)突然變得清甜,帶著九葉靈草的香氣。林九曦握緊手里的九竅劍,劍身上的星紋在曦光里流轉(zhuǎn),像是在哼著首古老的歌謠——那是屬于九竅宗的歌,唱了幾代人,終于在今天,唱得格外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