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推開家屬院的門，屋內(nèi)還殘留著江時染慣用的香皂味，書桌上那盞臺燈還亮著，可主人卻再也不會回來。
顧君辭把蓋著國旗的骨灰盒小心翼翼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轉(zhuǎn)身從酒柜里翻出半瓶白酒，就著瓶口往嘴里灌。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心口翻涌的悔恨，他靠在墻角，看著骨灰盒上的國旗，眼淚混著酒液往下淌。
“時染，我錯了……我不該那么對你……”
許菀是第二天傍晚來的，她穿了件精致漂亮的的淺粉色連衣裙，手里拎著剛燉好的湯，推開門時臉上帶著刻意柔和的笑。
“君辭，我來給你送點湯，你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
說完親密的攬著他的肩膀向他的胸膛摸去，求歡的意味藏都藏不住。
話音剛落，就見顧君辭猛地將酒瓶摔在地上，碎片濺起時他紅著眼吼道：“滾開！”
許菀嚇得后退一步，委屈地攥緊裙擺：“君辭，我只是擔心你……”
“擔心我？”顧君辭站起身，腳步踉蹌卻眼神銳利。
“我愛人剛走，你穿著這樣的衣服來獻殷勤，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要是還在，看到你這樣會怎么想？”
他指著門口，聲音里滿是厭惡，“以后別再踏進這個家門一步！”
許菀攥著門把手，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她想不通，江時染明明已經(jīng)變成了一盒骨灰，顧君辭怎么反而好像愛上她了？
以前他就算冷淡，也從不會這樣疾言厲色地趕她，難道那個女人死了，還能牢牢拴住他的心？
她咬著唇，強忍著怒意退了出去，心里卻埋下了更陰毒的念頭。
總有一天，她要讓顧君辭徹底忘了江時染。
顧君辭不知道許菀的心思，他開始翻江時染留下的東西。
衣柜最底層的箱子里，放著一沓厚厚的匯款單，收款地址全是偏遠山區(qū)的希望小學，還有幾本寫滿筆記的本子，里面記著她的心意。
【李家村的孩子缺過冬棉衣】
【小學的操場該修了，不然孩子們不能運動】
他這才想起，以前江時染總說：“等有空了，要去山區(qū)看看孩子們”。
可他每次都以沒時間搪塞，從沒想過要陪她去。
沒過多久，顧君辭找到了江時染幫扶過的山區(qū)教育局，以江時染的名義捐建希望小學。
他穿著沾滿泥土的工裝，和工人一起搬磚，蓋樓。
孩子們圍著他問：“叔叔，這所學校為什么叫時染小學呀？”
他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頭，眼眶發(fā)紅：“因為這是一位很厲害的阿姨，用生命守護大家的阿姨，她肯定希望你們好好讀書?！?/p>
看著孩子們燦爛的笑臉，他仿佛能看到江時染站在一旁，眼里滿是欣慰的光。
處理完學校的事，顧君辭又去找了江時染的領導。
“首長，我想?yún)⑴c新型戰(zhàn)機后續(xù)的研發(fā)，時染用命換回來的數(shù)據(jù)，不能白費?！?/p>
領導看著他眼底的堅定，點了點頭，把他安排進了數(shù)據(jù)分析組。
在研發(fā)基地，顧君辭常遇到江時染的同事。
一次午休，機械師拿著一張舊照片給他看，“你看，這是去年冬天，時染趕時間檢修戰(zhàn)機，熬了三天三夜，最后發(fā)燒到 39 度還不肯走，說戰(zhàn)機關(guān)乎飛行員的命，絕對不能馬虎?！?/p>
另一位女飛行員也說：“我剛進隊時不敢飛夜航，是時染陪著我練，每次落地都安慰我?！?/p>
每聽一次關(guān)于江時染的事，顧君辭的心就像被多扎一刀。
他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他的妻子不僅是翱翔藍天的英雄，還是這樣溫柔熱忱的人？
后來，顧君辭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
每次從研發(fā)基地回來，他都會買一瓶江時染生前愛喝的桂花酒，去她的墓前坐著。
酒瓶放在墓碑前，他靠在石碑上，輕聲說著學校和戰(zhàn)機的進展。
“時染，今天孩子們給我寄了畫，畫里有你喜歡的梔子花……戰(zhàn)機的改進方案通過了，你傳回的數(shù)據(jù)幫了大忙……”
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了，酒液灑在墓碑前的草地上，像是無聲的懺悔。
顧君辭知道，他一輩子都無法忘懷，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