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里暖黃的吊燈將大圓桌裹成一團光暈。
"陳江流,胡蘿卜要吃完,補充維生素。"
陳東風夾起橙紅透亮的胡蘿卜絲放進兒子碗里,金屬公筷與瓷碗相碰發(fā)出輕響。
小家伙皺著鼻子勉強吞下,隨即迫不及待扒拉一大口米飯,腮幫子鼓得像偷吃松子的小松鼠。
陳東風舀起一勺乳白的鴿子湯,醇厚香氣混著紅棗甜香漫開。
嘗了兩口覺得不錯,便又給兒子盛了滿滿一碗。
他半側(cè)著身子,一邊聽老同學們七嘴八舌地閑聊,一邊用湯勺輕輕吹涼碗里的熱湯。
"當年咱們班老三還說要當賽車手,現(xiàn)在倒成了外科手術(shù)大夫,世事難料啊。"
說話的人端著酒杯,鬢角已經(jīng)生出銀絲。
另一人轉(zhuǎn)動著腕間的名表,語調(diào)帶著三分炫耀:"最近在上海接了幾個大項目......"
此起彼伏的交談聲里,有人突然舉起酒杯:"吃完去樓上'水云間'泡腳唱歌?我都訂好房了!"
七八只酒杯立刻高高舉起,碰撞聲清脆得像新年的爆竹。
杯盞碰撞聲里夾雜著“必須去”“好好放松下”的喧鬧。
陳東風卻專注看著兒子仰頭喝完最后一口湯,粉撲撲的小臉上沾著幾顆飯粒。
他匆匆扒了兩口白飯,用紙巾擦了擦嘴角。
歉意地向四周頷首:"抱歉,我先帶孩子回去了。"
這聲告別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原本喧鬧的討論突然泛起漣漪。
幾個同樣惦記著家里的人也紛紛起身告辭。
這舉動讓正唾沫橫飛組織下半場的徐弛達皺緊了眉。
他扯了扯領帶湊過來:“東風你這人怎么回事?難得聚一次,你掃什么興?。俊?/p>
空氣瞬間凝固,陸陽眼疾手快地摟住他肩膀打圓場:“老徐你糊涂了?陳東風還帶著小孩呢,哪能熬通宵?”
“小朋友可是到點就要睡覺的呢,別難為當?shù)?。?/p>
他又轉(zhuǎn)向陳東風,“你先回,我們再坐會兒就散?!?/p>
陳東風點了點頭,彎腰將昏昏欲睡的兒子架在臂彎里,小家伙已經(jīng)揉著眼睛打起了哈欠。
剛走到門口,徐弛達壓低的嘟囔聲還是傳了過來:"假正經(jīng)!誰不知道他什么人!裝什么清高......"
他腳步未停,只是輕輕拍著兒子后背,掌心傳來的溫熱比任何辯解都有力。
“我還沒說你呢!陸陽,你一個計算機系的,跑我們經(jīng)貿(mào)的同學聚會,算怎么回事!”
徐弛達看著陳東風我行我素抱著小孩起身,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更是氣結(jié),開始胡亂噴人。
這時圓桌對面突然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魏紫剛從美國回來,時差還沒倒過來呢,肯定也想回家休整一下。”
“今天咱就當接風宴,改日再聚!"
此起彼伏的附和聲里,陳東風抱著兒子走進走廊,頂燈在地面拖出長長的影子,像一條通往溫暖的歸家路。
霓虹與月光交織的街道泛起細碎銀輝。
一行神色各異的人群從滿天星酒樓的旋轉(zhuǎn)門里轉(zhuǎn)出來,大家站在大門口互相寒暄道別時。
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的脆響與寒暄聲混作一團,在夏夜的晚風中飄向幸福味飯店二樓。
萬紫將波浪卷發(fā)隨意挽成松散發(fā)髻,和林薇、柳枝枝擠在二樓飄窗邊。
月光穿過雕花玻璃窗,在她的身上流轉(zhuǎn),像綴了層會呼吸的碎鉆。
萬紫看著陳東風抱著兒子,忍不住和身邊的朋友打趣:“你看他那副‘奶爸’樣,是不是跟當年在辯論賽上侃侃而談的樣子判若兩人?!?/p>
“你們家陳東風還是那么出挑?。 绷洲币兄翱蜉p嘆,珍珠耳釘隨著動作輕晃。
隨即手肘輕輕撞了撞萬紫,語氣里滿是羨慕,“即使抱著孩子,往樓下那堆各行各業(yè)的高知分子里一站,都是一道別樣的風景線。”
“你看他穿那件淺灰色正裝,肩線筆挺,氣質(zhì)跟別人就是不一樣。”林薇說著,還湊近一點窗戶,好像這樣能看得更清楚直觀似的。
“哪像我家那位,沒結(jié)婚前還看著一表人才似的,結(jié)婚沒幾年就開始發(fā)福,現(xiàn)在都快成啤酒肚大叔了?!?/p>
她一邊說一邊對著樓下努嘴,語氣里的“怨念”逗得萬紫直笑。
柳枝枝"噗嗤"笑出聲,用手機鏡頭拉近畫面:"微微,阿紫,你們看呀,那張磊的啤酒肚都快把襯衫紐扣撐開了!”
“想當初他和陳東風,陸陽他們打籃球的時候,還是一個身量高大健碩的肌肉男。我還說過以后要找一個他那樣的男朋友呢!”
突然,柳枝枝指著對面樓門口一個身影驚呼起來:“哎哎你們看!那是不是聯(lián)大以前的?;ㄎ鹤??就那個當年和陳東風傳過緋聞的女生!”
她扒著窗框往前湊了湊,“想當年咱們外大跟聯(lián)大就隔條街,他倆相關聯(lián)的事在兩??啥际秋L云話題呢,聽說還一起拿過國際性競賽的金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