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項目聚餐選在了公司附近一家湘菜館，店里的菜辣得夠勁，啤酒也管夠喝，氛圍一開始就熱熱鬧鬧的。幾輪推杯換盞下來，大家都放開了，氣氛徹底嗨了起來。同事小王端著酒杯，醉醺醺地湊到李維鈞旁邊，擠眉弄眼的，一看就沒憋好主意。
“聽說笑笑上周一帶你去田子坊玩了？可以啊兄弟，那地方可是她的秘密基地，我跟她同事這么久，都沒見她帶誰去過呢！”
小王的話剛說完，另一邊的 Lisa 也湊了過來，加入八卦陣營：“咱們笑笑可是咱們部門的女神，平時追她的人能從浦東排到浦西，沒想到最后讓你小子捷足先登了？可以啊李維鈞，藏得夠深！”
李維鈞被說得滿臉通紅，尷尬得不知道該怎么接話，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下意識地看向斜對面的林笑，只見她正被幾個同事圍著玩猜拳游戲，剛輸了一局大冒險，正爽快地端起酒杯，一口干了杯里的啤酒，引得周圍人一片叫好。她好像沒注意到這邊的對話，但李維鈞清楚地看見，她的耳根悄悄紅了一片。
聚餐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夏夜的空氣又悶又熱，天空陰沉沉的，一看就是在醞釀著一場大雨。同事們三三兩兩地在路邊道別，最后只剩下李維鈞和林笑兩個人站在路邊等網約車。
“他們就是瞎起哄的，你別往心里去啊，別當真。” 林笑突然開口，聲音有點小，手指還無意識地摳著背包帶子，看起來有點不自在。
“沒事，我知道他們是開玩笑的?！?李維鈞頓了頓，想起田子坊那天的場景，又補充了一句，“對了，田子坊那個地方... 確實挺有意思的，謝謝你帶我去?！?/p>
聽到這話，林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突然被點亮的星星，但很快又低下頭，小聲應了句：“哦，喜歡就好?！?/p>
打開網約車 APP 一看，前面還有二十多個人排隊，估計得等好一會兒。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隱隱的雷聲，轟隆隆的，越來越近。
“好像要下雨了，” 林笑抬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皺了皺眉，“要不咱們先往前走一段吧？我記得前面沒多遠就有個地鐵站，說不定走過去雨還沒下大。”
兩人剛走出去沒幾步，雨點就 “噼里啪啦” 地砸了下來，又急又密，打在身上涼颼颼的。他們倆趕緊狼狽地跑到一家已經打烊的甜品店屋檐下躲雨。這家店的屋檐特別窄，勉強能遮住頭頂的雨，斜飛過來的雨絲還是把兩人的肩膀打濕了一片。
“哈哈，這場景好像又回到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了，” 林笑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眼睛在雨夜里顯得格外亮，帶著點笑意，“不過上次是你差點把箱子弄丟，這次是我忘了看天氣預報，咱倆還真是有緣分?！?/p>
她今天穿了件淺色的襯衫，被雨水打濕之后有點透，能隱約看到里面的白色 T 恤。李維鈞趕緊移開視線，把自己身上穿的薄外套脫下來，遞到她面前：“快穿上吧，別感冒了。”
“不用不用，我不冷，你自己穿吧?！?林笑趕緊擺手拒絕，不想麻煩他。
“穿上。” 李維鈞的語氣難得強硬了一次，沒有商量的余地。
林笑愣了一下，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最終還是接過外套，披在自己身上，還小聲嘟囔了一句：“哦... 那謝謝你啊?！?/p>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濺起一朵朵小水花。偶爾有汽車從路邊駛過，車燈劃破漆黑的雨幕，短暫地照亮林笑濕潤的側臉。兩人一時都沒說話，只有 “嘩啦啦” 的雨聲在耳邊響著，氣氛有點安靜。
“其實...” 沉默了好一會兒，林笑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像怕被雨聲蓋過，“我那天在外灘問你的那個問題... 不是隨口問的?！?/p>
李維鈞的心臟猛地漏了一拍，呼吸都跟著頓了一下。
“我是認真的，沒有開玩笑。” 林笑慢慢轉過頭，看著他的眼睛，睫毛上還掛著幾顆細小的水珠，在微弱的光線下閃著光，“雖然我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可能讓你覺得我沒正經，但我這次是真的認真的?！?/p>
又一輛汽車駛過，刺眼的車燈照得她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那一刻，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看起來莫名地脆弱，和平時那個元氣滿滿、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知道。” 李維鈞終于開口，聲音有點沙啞，但很清晰。他其實一直都知道，林笑不是在開玩笑。
“那...” 林笑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氣，眼神里帶著期待，又有點忐忑，“那你的答案呢？你想好了嗎？”
就在這時，雷聲 “隆隆” 地滾過天際，震得人耳朵嗡嗡響。在嘈雜的雨聲中，李維鈞聽見自己說：“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對不起?！?/p>
“哦，沒事。” 林笑低下頭，用腳尖輕輕踢了踢腳下的水洼，濺起小小的水花，語氣聽起來很平靜，“沒關系啊，我都等這么久了，也不差這幾天，你慢慢想就好?！?/p>
又一陣大風吹過來，雨絲被吹得斜斜的，直接潑進了屋檐下。林笑下意識地往李維鈞身邊靠了靠，兩人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又像觸電似的迅速分開，氣氛瞬間變得有點微妙。
就在這時，林笑的手機突然響了，是網約車司機打來的，說已經到附近了。
“車來了，” 她看著手機屏幕，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只是抬頭看著他，“那咱們走吧？”
外面的雨絲毫沒有變小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李維鈞看了看停在十幾米外的網約車，又看了看林笑身上那件單薄的襯衫，還有披在外面的、明顯不合身的外套，心里突然一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咱們跑過去吧？這樣走過去肯定會被淋透的?！?/p>
林笑愣了一下，看著他抓著自己手腕的手，隨即反應過來，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好??！跑就跑，誰怕誰！”
兩人一起沖進雨幕里。冰冷的雨水瞬間打濕了頭發(fā)和衣服，涼得人一哆嗦，但林笑卻笑得特別開心，還反手緊緊握住了李維鈞的手。兩人的手心都是濕漉漉的，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緊張的汗水，只覺得握得特別緊，特別踏實。
跑到網約車旁邊，林笑先拉開車門鉆了進去，李維鈞也跟著坐進后排。關上車門的瞬間，外面的雨聲一下子變小了，世界突然安靜下來。兩人渾身都濕透了，頭發(fā)滴著水，衣服貼在身上，看著彼此狼狽的樣子，突然同時 “噗嗤” 一聲笑了出來，剛才的尷尬和緊張一下子煙消云散。
車里的空調開得很足，濕衣服貼在身上有點冷。林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下意識地抱緊了胳膊，想讓自己暖和一點。李維鈞看在眼里，默默伸手，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兩度。
車子平穩(wěn)地駛過濕漉漉的街道，路邊的霓虹燈在積水的地面上暈染開一片片斑斕的色彩，特別好看。林笑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夜景，又輕聲哼起了歌，還是那天在公交車上哼過的調子，輕輕的，很好聽。
快到林笑住的小區(qū)時，雨漸漸小了，只剩下零星的雨點。車子停在小區(qū)門口，林笑卻沒有急著下車，坐在座位上，好像在猶豫什么。
“今天... 我挺開心的，謝謝你陪我等雨?！?她突然轉頭看著李維鈞，眼睛亮晶晶的，像盛著星星，“雖然淋了雨，有點狼狽，但還是很開心?！?/p>
“嗯，我也是?！?李維鈞點點頭，心里有點暖。
“那...” 林笑猶豫了一下，像是做了什么重大決定，突然湊過來，飛快地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后迅速坐回去，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是給你的謝禮，謝謝你的外套?！?/p>
沒等李維鈞反應過來，她已經拉開車門，飛快地跳下車，朝著小區(qū)大門跑去。跑到一半的時候，她又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朝著車里的他大聲喊：
“李維鈞！我不急的！你慢慢想就好！不用有壓力！”
雨后的空氣特別清新濕潤，她的聲音在安靜的夜里格外清晰，一點都沒有被風吹散。
“我可以等你！多久都可以！”
說完這句話，她就轉身跑遠了，濕漉漉的短發(fā)在腦后一甩一甩的，像只快樂的小動物，很快就消失在小區(qū)門口。
網約車重新啟動，往李維鈞住的方向開去。司機師傅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笑呵呵地說：“小伙子，那是你女朋友吧？挺可愛的，性格也爽朗，挺好的?！?/p>
李維鈞伸手摸了摸剛才被林笑親過的臉頰，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她柔軟濕潤的觸感，暖暖的。窗外，雨后的上海格外清新，像被洗過一樣干凈，路邊的路燈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長長的光帶，溫柔又好看。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林笑發(fā)來的消息：
「我到家啦！準備去洗澡了，不然真要感冒了！對了，別忘了明天早上給我?guī)窍履羌业娜獍斣绮汀?/p>
后面還跟了個小豬蹭蹭的表情包，看起來特別可愛。
李維鈞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消息和表情包，忍不住笑了起來，心里那點猶豫和糾結，好像也被這場雨沖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