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東側的迷霧帶著股鐵銹味，九竅劍的星紋在霧里忽明忽暗，像只不安分的螢火蟲。林九曦走在最前，靴底碾過碎冰似的光軌殘片，總覺得背后有人盯著——回頭看時，卻只有父親林硯背著雙手慢悠悠地晃，肩頭的舊疤在霧里泛著淡紅，活像塊沒貼好的膏藥。
“爹，您能不能走快點？”林九曦忍不住催。方才在祭壇，他還覺得父親藏著驚天秘密，此刻見他邊走邊踢石子，那點敬畏突然散了大半。
林硯彎腰撿起塊圓滾滾的光軌碎片，掂量著拋了拋：“急什么？那老東西跑不遠?！彼蝗话阉槠F里一扔，只聽“嗷”的一聲慘叫，竟砸中只拖著長尾的霧獸。那畜生渾身裹著灰霧，露出的獠牙上還掛著半塊法袍布料——正是焚霄殿主赤金法袍的邊角。
“看吧，”林硯拍了拍手，笑得像偷著糖的小孩，“都說了跑不遠?！?/p>
蘇婉從袖中摸出塊玉髓糕，塞給林九曦：“你爹年輕時追兔子都能跟丟，也就這點歪運氣管用。”她眼尾掃過霧里若隱若現(xiàn)的寒脈龍?zhí)撚?，聲音輕了些，“當年你祖父封印寒脈龍，特意留了道霧獸哨，這些畜生只認九竅宗的靈息?！?/p>
辰南渡拄著木杖，杖頭的星紋突然轉得飛快：“前面是霧海結界，老林當年就是在這兒……”他突然打住，往林九曦手里塞了個油布包，“藏經(jīng)閣找著的，你祖父的換洗衣物，說是沾了他的靈息，能騙結界放行?！?/p>
林九曦解開油布包，一股皂角混著曦光的味道撲面而來，里頭還裹著只磨得發(fā)亮的銅哨。他剛把哨子湊到嘴邊，就被林硯一把搶了過去：“這哨子吹多了會招霧獸，你祖父當年吹得太勤，硬生生把霧海吹成了他的后花園?！?/p>
話音未落，霧里突然傳來“嘩啦啦”的聲響。一群巴掌大的霧獸從頭頂掠過，每只嘴里都叼著片光軌碎片，落在林九曦肩頭時，竟用小爪子給他理了理衣襟。
“瞧見沒？”林硯得意地揚下巴，“祖?zhèn)鞯膶櫸锞??！?/p>
穿過結界時，林九曦忽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低頭看，竟是塊刻著“焚霄殿”三個字的令牌，邊角還沾著塊沒嚼完的玉髓糕——看形狀，正是母親塞給他的那種。
“這老東西，跑起來還不忘吃?！碧K婉失笑，指尖在令牌上一點，竟顯出道淺淺的血跡，“是焚霄殿主的本命血，跟著走準沒錯?！?/p>
霧海深處比想象中熱鬧。本該死寂的冰面上，竟散落著些啃剩的靈果核，還有件被撕得破破爛爛的赤金法袍，袍角繡著的焚霄鳥被人用劍劃了個滑稽的叉。
“這是……”林九曦正納悶，就見辰南渡從法袍里翻出個油乎乎的紙包，打開一看，竟是半只烤靈雞，“看牙印，是霧獸啃的?！?/p>
林硯突然蹲下身，指著冰面的腳印笑出聲：“這老東西鞋掉了一只，光著腳跑的?！彼脛μ糸_旁邊的霧團，果然露出只繡著焚霄鳥的錦鞋，鞋底還破了個洞。
蘇婉捂著嘴笑：“當年你祖父說，焚霄殿主最講究體面，連睡覺都要戴著玉冠。如今落到這般境地，怕是能氣活過來?！?/p>
說笑間，九竅劍突然劇烈震顫。林九曦抬頭，看見霧海中央浮著塊巨大的冰晶，冰晶里裹著的寒脈龍正睜開眼，瞳孔里映出道蒼老的身影——那身影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灰袍，手里攥著半塊青銅令符，正是林驚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