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兇案疑云夏日的午后,梧桐樹蔭下擺著幾張長椅,幾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媽媽搖著蒲扇,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家常?!奥犝f隔壁小區(qū)有人死了,
死了好多人……”李阿姨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開了口。這話像塊石頭投進平靜的水面,
頓時激起層層漣漪?!鞍?!你也聽說了?”王媽媽猛地一拍大腿,蒲扇都掉在了地上,
“我家閨女說,兇手是個老師!平時看著可老實了,見人就笑,
還給小區(qū)里的孩子免費補習(xí)呢!”“可不是嘛!”張阿姨迫不及待地接話,身子往前傾了傾,
聲音又壓低了幾分,“我聽說啊,他特別熱心,經(jīng)常給那個……那個誰,
就他們小區(qū)那個出了名的漂亮寡婦,送吃的!大家都夸他是個好人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李阿姨搖著頭,一副早就看透一切的神情,
“誰能想到這種老好人會突然發(fā)了瘋?我聽說可不是死了一個兩個,是好多人!
血流得到處都是,警察來了好幾車!”“我的老天爺!還好沒到我們小區(qū)來作惡。
”趙媽媽倒吸一口涼氣,手里的蒲扇忘了搖,“為什么呀?總得有個緣由吧?”“緣由?
”王媽媽立刻接過話茬,眼神里閃著知情者的光芒,“這我可就聽說了!
說是那老師表面上幫寡婦,其實……哼哼,有點那種心思!結(jié)果人家不領(lǐng)情,
把他送的東西都給扔出來了!他臉上掛不住,這才惱羞成怒!”“不對不對!
”張阿姨急忙打斷,仿佛掌握了更權(quán)威的內(nèi)幕,“我侄子的同學(xué)就在派出所,
聽說根本不是什么感情問題!是那老師其實欠了一屁股賭債,被逼急了,
這才想不開要拉墊背的!”“作孽哦!”李阿姨總結(jié)道,臉上混合著恐懼和一種奇異的興奮,
“現(xiàn)如今這世道,真是沒法說!看著越老實的人,心里越不知道藏著什么事兒呢!
嚇得我這兩天晚上都沒睡好覺,讓我們家老頭把門反鎖了兩道!”“就是就是,可得小心點。
”幾位老媽媽紛紛點頭,氣氛既凝重又帶著幾分分享秘密后的熱切。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
照在一張張繪聲繪色的臉上,那個她們口中“十惡不赦”的兇手形象,
在一次次添油加醋的傳遞中,變得越發(fā)猙獰和模糊。2 溫情假面晨曦透過老舊的紗窗,
在胡老師家的餐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小心翼翼地將溫熱的米粥和一碟清淡的小菜擺好,
走進臥室。妻子躺在床上,臉色枯黃,呼吸輕淺。胡老師俯下身,
在她微蹙的眉間印下一個輕柔的吻?!拔疑习嗳チ耍彼穆曇魤旱脴O低,
仿佛怕驚擾了她脆弱的夢。“粥在桌上,你一會兒記得吃。吃完……記得去醫(yī)院做透析!
”妻子眼皮動了動,卻沒睜開,只是極輕微地搖了搖頭,
干裂的嘴唇翕動:“…嗯……你快些走吧……別耽誤課……”胡老師沉默地看了她片刻,
替她掖好被角,嘴角倔強的拉起一個淺笑:“那好,路上一定慢點,有事立刻給我打電話。
”出門,帶上那扇漆皮剝落的舊門,隔絕了屋內(nèi)藥味彌漫的沉寂。樓道里,
他臉上立刻換上慣常的、溫和的笑意,對早起買菜回來的鄰居點頭:“張阿姨,這么早啊。
”“哎,胡老師上班??!”張阿姨笑著回應(yīng),“你愛人今天好些沒?”“老樣子,
多謝您惦記。”胡老師笑著點頭,腳步未停。走到老舊小區(qū)門口,
正遇上收攤賣早點的老夫婦費力地推著三輪車上一個小坎。胡老師極自然地伸手抵住車后廂,
幫著穩(wěn)穩(wěn)推了上去?!鞍?,我說呢……謝謝啊胡老師!”老大爺回頭,
臉上笑出深深的褶子。“舉手之勞,您老客氣?!焙蠋熍牧伺氖稚系幕?,視線轉(zhuǎn)向公交站。
他要乘坐的那路公交車正緩緩進站。等車的人群開始騷動,準備上車。
胡老師卻站在原地沒動,目光越過人群,焦急地望向小區(qū)深處的方向,眉頭不自覺地擰起。
直到公交車關(guān)上門,噴著尾氣駛離站臺,他才似乎松了口氣,又似乎更無奈了些。
又過了幾分鐘,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才慌慌忙忙地從小區(qū)里跑出來。
母親一邊跑一邊數(shù)落著身邊低著頭的小男孩,看到站在站臺下的胡老師,
臉上立刻堆滿歉意的笑?!皩Σ黄鸢?,胡老師!真對不起!這孩子又賴床,
怎么叫都不起……又耽誤您時間了,您這,沒趕上車吧?”母親氣喘吁吁,連連道歉,
順手還輕輕推了男孩一下,“快叫老師!都是因為你!”男孩囁嚅地叫了聲“胡老師”,
頭垂得更低了?!皼]事,來得及,下趟車一會兒就到?!焙蠋熌樕系募鼻性缫淹嗜?,
換上寬和的笑容,輕輕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沒事兒,明天早點起就行了。
”一天的課程結(jié)束,華燈初上。胡老師照例帶著那個男孩一起坐上公交車,
一路溫和地問他課堂上的知識點,偶爾考他兩個單詞。到站后,又親自將他送進小區(qū)門口,
看著男孩跑向自家的單元門,才轉(zhuǎn)身,往自家的方向走去。他臉上溫和的面具終于可以卸下,
疲憊一點點爬上來,浸染了他的眉眼。他揉了揉眉心,
想著家里的妻子不知從醫(yī)院回來了沒有,晚上該做點什么她能吃下有營養(yǎng)的……“胡老師!
”一個女聲從前方傳來。胡老師抬起頭來,原來是那個男孩的母親。她似乎也是剛回來,
提著剛從附近超市買的蔬菜水果,臉上洋溢著過分熱情,甚至是有些夸張的笑容。“胡老師,
真是太感謝您了!”她快步走上前來,“天天這么麻煩您,順路接送我們家那小子,
真是……都不知道怎么謝您才好!一路上還和這孩子講知識點,
這孩子最近英語成績都上去了!”“您太客氣了,順路的事,孩子也挺聽話。
”胡老師謙和地笑笑?!斑@哪是順路,明明耽誤您時間了!”女人說著,
不由分說地將手里一袋看起來挺貴的水果往胡老師手里塞,“這個您拿著!”“不用不用,
這怎么行……”胡老師連忙推拒?!澳欢ǖ媚弥?!哎呦,你看我這記性,胡老師,
您這會兒才下班,還沒買菜吧?”女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一亮,
竟又將手里那一袋剛買的蔬菜也要遞過來,“這些您也拿著!正好我買多了!
回去省得再做了!”那熱情像一團火,撲面而來,灼得人有些不知所措。胡老師連連后退,
手擺得更急:“真不用!嫂子,真的!我愛人她……吃不了這些,我得專門給她做。謝謝您,
心意我領(lǐng)了,東西絕對不能要?!蓖凭芰撕靡环瞬琶銖娮髁T,
嘴里還不停說著感謝的話。然而胡老師想走,這位母親卻是斜退一步擋在了胡老師身前,
她一個勁的夸胡老師,還說什么日子還長,還需要胡老師多照顧他們家孩子這類,
甚至夸張的說如果沒有胡老師照顧,她這個單親媽媽根本沒法照顧孩子。
反正是把胡老師夸上了天,又把自家孩子壓在了胡老師身上。胡老師尷尬的笑了笑,“哎呀,
這個,現(xiàn)在新生招得少,這個……哎。我退了,明天我就不去學(xué)校了。幫不上什么忙了。
”這位母親一愣,立馬表示要請胡老師給孩子做家教,甚至直接要給胡老師轉(zhuǎn)錢。
把胡老師搞得莫名其妙的。而且她言辭間似乎在勸說胡老師遇事要冷靜。
胡老師隱隱覺得不對,強硬的脫身。這位母親的話,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讓她很是不安。
他加快了腳步,只想快點回家。3 寡婦淚痕何曉芳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兒,即便素面朝天,
眉梢眼角也自有一段動人的風(fēng)韻。清晨的陽光剛漫過窗臺,她便起身了。
輕手輕腳地為女兒準備好早餐,看著她睡眼惺忪地洗漱、吃飯,再替她理好紅領(lǐng)巾,
背上小書包,柔聲催促著出了門。送走女兒,家中霎時安靜下來。
她走到客廳那個小小的書柜前,遲疑片刻,從一排整齊的書本中抽出一本格外破舊的字典。
書頁泛黃卷邊,中間卻被掏空了,里面靜靜躺著一枚小小的、閃著銀光的鑰匙。
她用這把鑰匙,打開了門口五斗櫥最下層那個上了鎖的抽屜,捧出一個深色的木盒。
動作輕柔地打開盒蓋,里面珍藏著的,是丈夫杜明郎的遺像。照片上的他穿著警服,
眉目英挺,笑容卻帶著一絲未脫的稚氣。她將相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左看,右看,
指尖輕輕拂過冰涼的玻璃表面,描摹著他的輪廓,仿佛怎么也看不夠?!拔梗?/p>
”她對著照片里的人低聲開口,聲音柔得像怕驚擾了什么,“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
”房間里只有窗外隱約傳來的車鳴聲。她微微噘嘴,像是埋怨,眼角卻彎起了溫柔的弧度。
“哼,男人。量你也記不得啦。提醒你一下哦,十年前的今天,
我相親去了……”記憶倏然倒流,退回十年前那個陽光同樣很好的早晨。那時的何曉芳,
穿著最簡單素凈的白裙子,黑發(fā)柔順地披在肩頭,渾身上下透著清純又忐忑的氣息。
她被閨蜜“逼迫”,要去見閨蜜的哥哥,一場精心安排的相親。因為緊張,
她走錯了咖啡館的卡座位置,紅著臉在對面的男人面前坐下。那人穿著簡單的休閑服,
坐得筆挺,看到她時明顯也愣了一下,耳根迅速泛紅,眼神卻亮得驚人。
緊張又靦腆地相互自我介紹。“你、你好,我是杜明郎。
”“我、我叫何曉芳……”磕磕絆絆的開場后,話題卻意外地投機。
杜明郎挖空心思講著笑話,她被他逗笑時會用指尖輕輕掩唇。窗外的陽光落在咖啡杯沿,
閃爍著細碎的金光。他們甚至已經(jīng)約定好,一會兒可以去看一場剛上映的電影。
她趁著杜明郎去洗手間的間隙,偷偷給閨蜜發(fā)微信:“你哥真的很帥耶!人也超有禮貌!
”字里行間是按捺不住的小歡喜,“我們聊得特別愉快!”接著,
她又有點苦惱地敲下一行字:“就是旁邊卡座有個戴眼鏡的男的,老是偷偷看我,
還好像在偷聽我們說話,自己在那兒偷笑,怪討厭的。不過幸好好也沒做什么,算了。
”剛按下發(fā)送鍵,咖啡館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騷動!她驚愕地抬頭,
竟看見剛才還溫文爾雅的相親對象“杜明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個體格彪悍的男人死死摁在地上!動作干凈利落,
與她印象中那個靦腆的男人判若兩人。緊接著,旁邊猛地沖出幾人,
利落地給地上那人銬上了手銬。她嚇得心跳驟停,遠遠看著,不知所措。然后,
她看到她的“相親對象”被一個中年人拉到角落,低著頭挨了足足幾分鐘嚴厲的批評,
那樣子,竟有點像做錯了事的大學(xué)生。可挨完批評后,他立刻小跑著回到她面前,
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緊張和歉意,拉起她的手腕就往外走:“對不起,何小姐,
我們先離開這里?!背酝晖盹?,看完電影,回到家后。終于想起感謝閨蜜了。這時,
她才知道,那個在旁邊卡座偷聽偷笑的眼鏡男,
才是她真正的相親對象——閨蜜的親哥哥杜唯。走到窗邊,他才發(fā)現(xiàn),
那個一把將她拉出咖啡館的杜明郎,請她吃飯看電影的杜明郎。此刻,
竟然在她家樓下逮著一只過路的狗子一起又蹦又跳。再后來,閨蜜和閨蜜的那位眼鏡哥哥,
以娘家人的身份,哭笑不得又真心實意地參加了她和杜明郎的婚禮?;槎Y上,
真正的哥哥握著杜明郎的手半真半假地“警告”:“好好對我們曉芳,
要不是當時想看個笑話,加上后來發(fā)現(xiàn)你小子人品還不錯,哪輪得到你撿這么大便宜!
還有啊,給我記清楚,你是警察沒錯,但你也是丈夫,曉芳是孤兒,她只有你。你得懂!
”杜明郎只是傻笑,緊緊握著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松開??上В朗驴傠y圓滿。
不管他懂不懂,婚后不到兩年,女兒剛滿月,
何曉芳便被命運無情地推入另一個身份——寡婦。照片冰涼依舊,
何曉芳卻覺得掌心被相框硌得生疼。她將遺像緊緊摟在懷里,
像是要汲取一絲早已消散的溫暖,
低聲喃喃:“都怪你……說話不算數(shù)……”一滴淚終于砸落在玻璃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光,
照片里杜明郎的笑容,也變得朦朧起來?!钚∑G做完透析,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
穿刺點的隱痛、低血壓帶來的眩暈、還有時不時抽動一下的肌肉痙攣,
這些透析后常見的不適,她一樣沒躲過。她扶著醫(yī)院冰冷的墻壁,慢慢挪到門口的公交站臺,
虛弱地坐在了長椅的邊緣。三輛512路公交車依次進站、開門、關(guān)窗、駛離。
她只是抬頭茫然地看著,卻沒有一絲起身的意味。站臺上的人群來了又散,
最后只剩下她一個。她終于摸索出手機,深吸了一口氣,給女兒撥去了視頻通話。視頻接通,
畫面那頭的女兒畫著濃艷的妝容,背景燈光迷離,語氣里帶著顯而易見的煩躁:“媽,咋了?
我忙著呢。
這個月的錢我晚兩天打給你啊……”“不打了……”李小艷的聲音虛弱卻異常清晰,
她打斷女兒,“兒啊……你知道小區(qū)里的人都是怎么說你的嗎?她們說你是……是做那個的。
”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兒啊,媽這病不治了,你就好好上學(xué),將來找個正經(jīng)工作,
安安穩(wěn)穩(wěn)上班,行嗎?”“放屁!她們懂個屁!”女兒瞬間暴怒,尖銳的罵聲從聽筒里炸開。
發(fā)泄了好一陣,她才似乎勉強冷靜下來,語氣放緩,
卻帶著一種刻意的、哄勸般的味道:“媽,你別聽她們亂嚼舌根。
我爸……我爸上次不是還來看過我嗎?我做什么他是知道的!就是直播賣貨而已,
我那些視頻平臺都有,你也能看到?。【褪恰褪谴┑蒙倭艘稽c而已,
但平臺都審核通過的,根本不違規(guī)!而且我學(xué)業(yè)也沒耽誤啊,你擔心什么?”她頓了頓,
聲音放得更軟,像在安撫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乖啦,我的好媽媽。你就安心養(yǎng)病。
你的小棉襖長大了,會照顧自己,更知道怎么保護自己。我同學(xué)朋友都很開明,
沒人看不起我。倒是小區(qū)里那些長舌婦,她們就是嫉妒,咱們不搭理她們,哈!
”電話掛斷了。李小艷舉著手機的手緩緩垂下,另一只手拉下口罩,
深深地、艱難地、重重的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那點虛無的勇氣也一同壓進枯竭的身體里。
她空洞的眼神望著川流不息的街道,許久,那目光才一點點重新匯聚起微弱的光。
她終于站起身,踏上了第四輛駛來的512路公交車。車子搖搖晃晃地駛回熟悉的小區(qū)門口。
她剛下車,正好遇上從外歸來的何曉芳。李小艷微微一愣,注意到何曉芳今天既沒去上班,
也沒出攤?!皶苑及?,你今天……哦,對了?!崩钚∑G恍然,聲音依舊有氣無力,
“今天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你一年也就休息這么一天。怎么樣,晚上還去看電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