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齊有，是個實習生。我有個秘密，我能聽見別人心里的聲音。這不算超能力，是詛咒。
上班對我來說，就是把腦袋伸進一萬個糞坑里，還是環(huán)繞立體聲的。我的總監(jiān)，一個女魔頭，
嘴上罵我，心里想的卻是：“這小子今天發(fā)型不錯。”我的同事，一個人形舔狗，
嘴上喊我兄弟，心里盤算的卻是怎么把黑鍋甩給我。公司的HR，天天把“家人”掛在嘴邊，
心里卻在計算著我們每個人的“優(yōu)化成本”。我本來只想混過實習期，安安靜靜地滾蛋。
但他們不讓。他們非要把臉伸過來，讓我打。那沒辦法了。當一個老實人決定不當人的時候，
事情就開始變得有意思了。這，是一個實習生，把整個公司玩炸了的故事。1我叫齊有，
正在經(jīng)歷人生中最漫長的三個月。實習期。公司名叫“曼陀羅科技”，名字起得花里胡哨的，
其實就是個把人當耗材的互聯(lián)網(wǎng)工廠。我的工位在角落，挨著消防栓，風水學上講，
這叫“鎮(zhèn)火”，就是天生給公司擋災的命。我有個毛病。能聽見別人心里的話。
不是什么酷炫的超能力，更像腦子里裝了個永不閉麥的語音聊天室，
里面有一百個人同時開著麥，聊八卦、罵老板、想中午吃什么。吵得我二十四小時神經(jīng)衰弱。
“齊有。”HR陳姐的聲音。她人沒到，心里的話先到了?！畫尩?，
這個月的離職指標還差一個，這小子看起來最好捏，今天必須把他談崩。
’陳姐踩著高跟鞋過來了，身上一股劣質(zhì)香水味。
她臉上掛著那種標準到可以用尺子量的微笑，把一杯速溶咖啡放到我桌上。
塑料杯壁燙得我一縮手?！靶↓R啊，來公司感覺怎么樣？還習慣嗎？”我點頭，擠出個笑。
“挺好的，陳姐。同事們都挺照顧我的?！薄疹櫮?？
劉斌上周還把你做的方案改成他名字交上去了，你個傻子?！已燮ぬ艘幌?。
陳姐坐到我對面的空椅子上，身體前傾，擺出一副“我是來跟你交心”的姿ashit。
“那就好。我們曼陀羅一直都是個大家庭，把每個員工都當成家人。所以呢，
我也把你當?shù)艿芸??！薄艿?？我呸，我兒子都比你大了。趕緊簽了這份自愿離職，
別耽誤我下班。’她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紙，推到我面前。
標題是《實習期表現(xiàn)評估及職業(yè)規(guī)劃建議》?！靶↓R，你很聰明，也很有潛力。但是呢，
這份工作，可能不太適合你?！彼穆曇魷厝岬媚芷鏊畞怼！澳憧矗阈愿癖容^內(nèi)向，
不愛說話。我們這個崗位呢，需要很強的溝通能力。所以我跟領(lǐng)導商量了一下，
覺得長痛不如短痛。你還年輕，應該去尋找更適合自己的天空?！蔽铱粗菑埣垺?/p>
最后的結(jié)論部分，寫著“經(jīng)雙方友好協(xié)商，齊有因個人原因申請?zhí)崆敖Y(jié)束實習”。操。
這不就是逼我滾蛋么?！瓣惤悖摇蔽覄傞_口，一個油膩的聲音就插了進來?！皢?，
這不是陳姐么？又在給咱們的新人做心理輔導呢？”是劉斌。我們部門的老油條，三十多歲，
頭發(fā)已經(jīng)開始往地中海發(fā)展了。他挺著個啤酒肚，手里端著個泡滿枸杞的保溫杯，
笑呵呵地走過來?！@小子終于要滾了？太好了。上周他那個方案的數(shù)據(jù)真不錯，
下個季度我還能拿來改改用?！瘎⒈蟮哪铑^，像蒼蠅一樣在我腦子里嗡嗡響。
我胃里一陣惡心。陳姐看到劉斌，笑得更燦爛了：“是啊，跟小齊聊聊未來發(fā)展。
你們是前輩，平時可要多帶帶他?！眲⒈笈牧伺奈业募绨?，力氣不?。骸胺判陌申惤?，
小齊可是我的好兄弟，我一直很照顧他的。”他嘴上說著，心里的聲音卻充滿了嘲諷。
‘好兄弟？給我背鍋的兄弟吧。上個月那個服務器宕機的鍋，不就是他背的么？
新人就是好用，又便宜，又能背鍋。’我放在桌子下的手，攥成了拳頭。指甲陷進肉里，
有點疼。這疼痛讓我的腦子清醒了一點。不能就這么算了。我抬起頭，看著陳姐，
臉上故意做出很無辜、很受傷的表情?！瓣惤?，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您直接告訴我，
我一定改?！薄畣?，還演上了?！惤阈睦锢湫σ宦?，嘴上卻更溫柔了，‘不是你不好，
是我們不合適。就像談戀愛一樣，不合適，就得分開，對不對？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實習?！蔽衣曇衾飵Я它c哭腔，“我家條件不太好，
我……”戲要做足。果然，陳姐的眼神里閃過一絲不耐煩?！謥磉@套。跟我賣慘？
老娘見得多了?！瘎⒈笠苍谂赃厧颓唬骸靶↓R，聽姐的。男人嘛，眼光要放長遠。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我低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辦公室里已經(jīng)有幾個人在偷偷往這邊看了。他們的心聲也傳了過來?！?，
又一個實習生被逼走了。’‘劉斌這個逼，又在裝好人?！惤氵@個月kpi要完成了，
晚上可以去看電影了。’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像一團亂麻。但我從這團亂麻里，
抓住了一根線頭。我猛地抬起頭，看著劉斌，眼睛紅紅的?！氨蟾?，你說得對。
但是我……我有個問題?！眲⒈筱读艘幌拢骸笆裁磫栴}？”“上周，
你讓我?guī)湍阏淼哪莻€《第三季度用戶活躍度分析報告》，里面有個數(shù)據(jù)，我好像搞錯了。
”劉斌的臉色微微一變。‘什么數(shù)據(jù)？我他媽怎么不記得了?！依^續(xù)說，聲音不大，
但足夠周圍幾個工位的人聽見：“就是關(guān)于‘次日留存率’的那一塊。
我報給你的數(shù)據(jù)是4.5%，但我昨天晚上仔細想了想，好像應該是3.5%才對。
”劉斌心里咯噔一下。‘3.5%？那他媽不是沒達標么？這小子想干嘛？
’他臉上擠出笑容：“嗨，多大點事兒。一個點而已，不影響大局。”“不，影響的。
”我搖搖頭，表情很認真，“我記得你把這份報告直接發(fā)給總監(jiān)了。
要是總監(jiān)拿著錯誤的數(shù)據(jù)去跟老板匯報……那后果……”周圍響起一陣細微的吸氣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劉斌身上。劉斌的腦子里，警鈴大作?！伲∵@個小王八蛋！
他想拉我下水！’他額頭上開始冒汗。那份報告確實是他直接發(fā)給總監(jiān)江li的，為了搶功，
他連看都沒看。如果數(shù)據(jù)真的有問題，江li那個女魔頭，能把他皮扒了。
陳姐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她看著我，心想：‘這小子，不像看起來那么傻啊。
’我就是要讓她知道，我不是個軟柿子。我繼續(xù)添火：“斌哥，
要不……你現(xiàn)在跟總監(jiān)說一下？還來得及?！眲⒈蟮哪?，青一陣白一陣?，F(xiàn)在去說？
那不等于承認自己工作失職，連實習生給的數(shù)據(jù)都不核對一下就往上報？但他不敢賭。
‘萬一數(shù)據(jù)真是錯的……’他咬了咬牙，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我懂：你給老子等著。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擠出笑臉對陳姐說：“陳姐，我突然想起來有個緊急的工作要處理，
先失陪一下。小齊的事情，咱們改天再聊?！闭f完，他逃也似地沖向了總監(jiān)辦公室。
辦公室里恢復了安靜。陳姐看著我，眼神復雜。她心里的聲音也不再是之前的不屑。
‘這小子，有點東西。不能硬來。’她把那張離職申請單收了回去，重新堆起笑容。
“小齊啊，你看，你斌哥都說了，改天再聊。這事不急。你先好好工作?！彼酒饋恚?/p>
理了理自己的裙子?！澳潜Х?，趁熱喝?！闭f完，她也走了。我看著她扭動的背影，
拿起桌上那杯已經(jīng)有點涼了的咖啡，直接倒進了垃圾桶?！胰耍俊倚睦锢湫?。對，
是家人。我就是那個負責在年夜飯上表演節(jié)目，表演不好還要被沒收壓歲錢的倒霉孩子。
不過，現(xiàn)在不一樣了。這節(jié)目，該換個演法了。我坐回椅子上，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腦子里的聊天室，依然很吵。但這一次，我沒有覺得煩躁。我開始仔細地，一個一個地，
分辨那些聲音。這些聲音，以前是噪音?，F(xiàn)在，它們是我的武器。2第二天，
劉斌沒找我麻煩。他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能聽到他心里在罵我，
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但他沒敢動手。我猜，那份報告的數(shù)據(jù)，可能真的有點問題。
也可能沒問題。但江li那種人，就算沒問題，被他這么一驚一乍地去打擾，
也夠他喝一壺的。江li，我們部門的總監(jiān)。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不茍言笑，走路帶風，
是我們整個部門的噩夢。聽說她單身，沒男朋友，唯一的愛好就是工作。
她的人生信條是：今天你讓我多睡一個小時，明天公司就會讓你睡一輩子。所以，我們部門，
是全公司加班最狠的部門。沒有之一。下午三點，辦公室里安靜得只能聽到鍵盤敲擊的聲音。
突然，內(nèi)線電話響了。是江li打給我的?！褒R有，到我辦公室來一下?！甭曇粲掷溆钟?，
不帶任何感情。我旁邊的同事，一個叫小胖的程序員，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他心里想：‘完了，這哥們要被祭天了?！艺酒饋?，走向總監(jiān)辦公室。一路上，
我接收到了無數(shù)同事的“精神電波”?！隙ㄊ莿⒈蟾鏍盍恕！畬嵙暽鎽K，工具人，
背鍋俠。’‘江總今天是不是沒喝咖啡？火氣這么大。’我深吸一口氣，
推開了總監(jiān)辦公室的門。江li的辦公室很大，很空。一張巨大的辦公桌，
一個頂天立地的書架，還有一整面墻的落地窗。她就坐在辦公桌后面，看著電腦屏幕，
頭也沒抬?！伴T關(guān)上?！蔽曳词职验T關(guān)上。她還在看電腦。過了大概半分鐘，她才抬起頭，
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很銳利，像兩把手術(shù)刀，想把我從里到外剖開。她心里也在想事。
但很奇怪，她的“心聲”，和我聽到的其他人都不一樣。別人的心聲，是嘈雜的，具體的，
像在說話。而她的心聲，更像是一連串快速閃過的圖像和關(guān)鍵詞。
‘報告……數(shù)據(jù)偏差……劉斌……廢物……這個實習生……眼神……’她沒有在想具體的話，
而是在進行高速的信息處理?！白蛱欤瑒⒈蟾艺f，他給我的報告里，數(shù)據(jù)有誤。
”她終于開口了。我點點頭：“是的，總監(jiān)。是我發(fā)現(xiàn)的?！薄八f，是你整理數(shù)據(jù)的時候，
弄錯了?！眮砹?。甩鍋。我沒說話，等著她的下文。江li的眼睛盯著我?！谌鲋e。
’這是我第一次，從她心里，聽到一句完整的、判斷性的話。我心里一動。她不相信劉斌。
“那份報告，原始數(shù)據(jù)我看過了。”江li說，“4.5%，沒有錯。”我愣了一下。
數(shù)據(jù)沒錯？那我昨天不是在無理取鬧？江li看著我的反應，
嘴角似乎有一個非常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幸馑?。自己都不知道數(shù)據(jù)對錯，
就敢去詐唬劉斌?！男穆?，讓我瞬間明白了。我被她看穿了。她知道我是故意的。
我的后背，開始有點冒汗。“所以，”江li繼續(xù)說，“你為什么要跟劉斌說，數(shù)據(jù)是錯的？
”這是一個陷阱。我如果說，是為了自保，為了不被HR辭退，那就會顯得我心機很重。
如果我繼續(xù)裝傻，說我真的記錯了，那就會顯得我很愚蠢，連自己做的數(shù)據(jù)都記不住。
我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怎么辦？這個時候，我聽到了她心里一閃而過的一個念頭。
‘咖啡……冷了……’我靈光一閃。我抬起頭，看著江li，臉上露出一個有點不好意思，
又有點坦誠的笑容?！翱偙O(jiān)，我能先給您續(xù)杯咖啡嗎？我看您杯子里的，好像都涼了。
”江li的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邊的咖啡杯。確實，
已經(jīng)很久沒動過了。她心里想：‘觀察力不錯?！焐险f：“不用。回答我的問題。
”“是?！蔽艺局绷松眢w，看著她的眼睛，“因為劉斌前輩，不應該在那種時候，說那種話。
”“什么話？”“他說，公司是家，同事是家人。但他轉(zhuǎn)頭就配合HR，
想把我這個‘家人’趕出去?！蔽业穆曇艉芷届o。“我覺得，他說的話，和做的事，不一樣。
所以，我想確認一下，他交給您的報告，是不是也存在‘說和做不一樣’的問題?！边@番話，
是我臨時編的。但邏輯上，說得通。我把一個職場斗爭的問題，偷換概念，
變成了一個“對工作認真負責”的問題。江li看著我，沒說話。她的腦子里，
各種念頭在飛快地閃。‘邏輯鬼才……偷換概念……但是，
很聰明……比劉斌那個只會甩鍋的廢物強多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
“你的意思是，你在用自己的方式，做‘風險測試’？”“是的?！蔽伊⒖探釉挘拔艺J為，
任何有疑點的信息，都應該在造成實際損失之前，被重新驗證。哪怕最后證明是虛驚一場。
”我把“詐?！?，說成“風險測試”。我把自己，
包裝成了一個做事嚴謹、甚至有點一根筋的“好員工”。江li的眼神，柔和了一點。
她心里想：‘這個理由，可以接受?！龔某閷侠锬贸鲆环菸募?，扔到桌上。
“這是下個季度的新品推廣方案，有好幾個組都在做。你拿回去，給我寫一份評估報告。
周五下班前給我。”我愣住了。讓我一個實習生，去評估好幾個正式小組做的方案？
這是什么操作？‘劉斌那個組的方案，肯定是一堆垃圾。我倒想看看，這個小子，
能看出多少問題?！璴i的心聲，讓我明白了她的目的。她在考驗我?；蛘哒f，
她在利用我，去敲打劉斌那些人。我，是她手里的另一把刀?！昂玫?，總監(jiān)。”我拿起文件，
轉(zhuǎn)身準備走?！暗鹊取！苯璴i又叫住我。我回頭?！叭ソo我倒杯咖啡。熱的?！彼f。
‘不加糖，不加奶?！睦镅a充了一句。我點點頭，走出辦公室。然后，
我轉(zhuǎn)身去了茶水間。我給她泡了一杯最苦的黑咖啡，沒放糖，也沒放奶。端著咖啡，
再次走進她辦公室的時候，我看到她正看著我的背影。她接過咖啡，喝了一口。然后，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絲……贊許？我退了出去，輕輕關(guān)上門?；氐焦の?，
小胖湊了過來?！皼]事吧兄弟？總監(jiān)沒吃了你？”我搖搖頭，坐下來。
我打開江li給我的那份文件?？粗菐追莺窈竦耐茝V方案，我笑了。我知道，我的實習期，
不會那么輕易結(jié)束了。游戲，才剛剛開始。3周五。會議室。每周五下午，
是雷打不動的部門例會。江li會把所有小組的負責人都叫過來，一個一個地“過堂”。
這個會議，我們部門的人私下里叫它“審判日”。今天，“受審”的，
是關(guān)于下個季度新品推廣方案的幾個項目組。劉斌，就是其中一個組的負責人。
會議室里坐滿了人，氣氛壓抑。江li坐在主位，面無表情，像個女王。我作為實習生，
本來是沒資格參加這種會議的。但江li點名讓我列席，坐在她身后的角落里，
負責會議記錄。所有人都覺得很奇怪，但沒人敢問。劉斌看到我，臉色很難看。
他心里想什么，我聽得一清二楚。‘這個小畜生怎么也在這？江li到底想干嘛？
’我沒理他，打開筆記本電腦，準備記錄。會議開始。前兩個組的方案，中規(guī)中矩，
江li聽完，不咸不淡地點評了幾句，就讓他們過了。輪到劉斌了。他清了清嗓子，站起來，
把自己那個精心制作的PPT投到大屏幕上。PPT做得很花哨，各種動畫效果，
各種酷炫圖表?！案魑活I(lǐng)導，各位同事，下午好。下面，
由我來介紹一下我們‘風暴組’的方案。”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講。我一邊記錄，
一邊聽著他心里的聲音?！@段詞是我昨天晚上在網(wǎng)上抄的，聽起來夠高大上吧？
’‘這個圖表，顏色搭配得不錯，江li肯定喜歡。數(shù)據(jù)？數(shù)據(jù)不重要，看起來牛逼就行。
’‘只要把這單拿下來，我這個季度的獎金就穩(wěn)了?！以偃タ此莻€PPT。真的是，
狗看了都搖頭。乍一看，各種專業(yè)術(shù)語，
什么“用戶心智占領(lǐng)”、“品效合一”、“閉環(huán)營銷”，唬得人一愣一愣的。但仔細一看，
內(nèi)容空洞，邏輯混亂。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經(jīng)不起推敲。所有的結(jié)論，都像是空中樓閣。
這就是典型的“互聯(lián)網(wǎng)黑話”式PPT。用最復雜的詞，講最空洞的事。江li的臉色，
越來越難看。她手指在桌上輕輕敲著，這是她不耐煩的信號。她的心聲，也越來越冷。
‘廢話……全都是廢話……核心賣點是什么？目標用戶是誰？預算怎么分配？
一個都沒說清楚……蠢貨……’劉斌講完了，還自我感覺良好地鞠了一躬。“我的介紹完了，
謝謝大家?！睍h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著江li，等著她發(fā)作。但江li沒發(fā)作。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我。“齊有?！彼腥说哪抗?，瞬間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我站了起來。
“總監(jiān)?！薄斑@份方案，你怎么看？”我操。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我要是說不好，
那等于當眾打劉斌的臉。以后在部門里，我別想有好日子過。我要是說好，
那不等于是在江li面前，暴露了我的無能和虛偽？劉斌也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威脅。
‘小子，你敢說個不字，我弄死你?！夷X子里飛快地轉(zhuǎn)著。江li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聽到了她的心聲?！屛铱纯?，你到底是只有小聰明，還是真有點東西。’她還在考驗我。
行。我懂了。我往前走了幾步，站到大屏幕旁邊。我沒有直接評價方案的好壞。
我指著PPT上的一頁，問劉斌：“斌哥，有個地方我沒看懂，想請教一下。
”劉斌沒想到我會來這招，愣了一下，說：“你說?！薄斑@一頁，
您說我們的目標用戶是‘Z世代的年輕白領(lǐng)’。然后您給出的推廣渠道，
是‘社區(qū)電梯廣告’和‘早晚高峰廣播’。”我頓了頓，看著他?！暗?，據(jù)我了解，
我們公司附近這幾個高檔寫字樓里的白領(lǐng)，上下班要么開車聽自己的歌，
要么坐地鐵戴著降噪耳機。他們真的會去注意電梯廣告和廣播嗎？”我這個問題，
問得很客氣。但我問完，會議室里好幾個年輕同事，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劉斌的臉色，
有點掛不住了?！伲以趺礇]想到這個?！煊驳溃骸斑@只是我們初步的構(gòu)想。
覆蓋面廣，總比沒有強?！薄坝械览??！蔽尹c點頭，又翻到下一頁PPT?！斑@一頁，
您提到了‘KOL矩陣推廣’。您列舉的這幾個博主，我看了一下，粉絲量確實很高。但是，
他們的粉絲畫像，好像和我們的產(chǎn)品用戶，不太匹配吧？
”我看著劉斌：“比如這個‘愛跳舞的奶奶’，粉絲是很多，但基本都是中老年人。
讓他們?nèi)ベI我們這個主打‘潮流酷炫’的新品，轉(zhuǎn)化率……會不會有點低？”“噗嗤。
”有人沒忍住，笑了出來。劉斌的臉，已經(jīng)漲成了豬肝色?！@小王八蛋！
他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他是不是提前調(diào)查過！’他還真猜對了。江li讓我寫評估報告，
我當然不能只憑感覺寫。這兩天，我把他們方案里提到的所有東西，都查了個底掉。
我沒等他回答，又翻到下一頁?！斑€有這個預算。斌哥，您這里寫的，平面設(shè)計費用是五萬。
但是后面，您又說要請業(yè)內(nèi)知名的A設(shè)計師來操刀。我上周剛好看過一篇A設(shè)計師的采訪，
他的起步價，好像就是二十萬?！蔽铱粗鴦⒈?，一臉“天真”地問：“是不是我記錯了？
”會議室里，已經(jīng)不是死寂了。而是開始有了一些竊竊私語。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劉斌這個方案，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漏洞百出，根本沒法執(zhí)行。而我，一個實習生，
三言兩語，就把這個笑話的底褲給扒了。劉斌站在那里，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他腦子里已經(jīng)一片空白，只剩下兩個字。‘完了。’我轉(zhuǎn)過頭，看著江li?！翱偙O(jiān)，
我的問題問完了。可能是我作為實習生，眼界比較窄，問的問題比較幼稚，
請領(lǐng)導和前輩們見諒。”我把姿態(tài)放得很低。我不是在批評，我只是在“提問”。
江li看著我，眼神里，終于透出了一絲真正的欣賞。‘不錯。有理有據(jù)，
還懂得給人留面子?！缓螅涯樲D(zhuǎn)向了劉斌。瞬間，又變回了那個冰山女王?！皠⒈?。
”“總……總監(jiān)?！薄澳愕姆桨?，就是個垃圾。”江li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
都像冰錐一樣，扎在劉斌心上?！盎厝?，重寫。下周一早上，我要看到一份能看的方案。
如果看不到……”她停頓了一下。“你自己，去跟HR談。”劉斌的腿，一軟，差點沒站穩(wěn)。
江li站起來?！吧??！闭f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會議室里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
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變了。敬畏，好奇，還有一點……恐懼。劉斌最后一個走。
他經(jīng)過我身邊的時候，停了一下。我以為他要放狠話。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從他心里，
聽到了他的聲音。‘這小子……惹不起……’我笑了。我知道，從今天起，在這個部門里，
再也沒有人敢把我當成一個可以隨便捏的實習生了。4打臉劉斌之后，我在公司的日子，
好過了一些。至少，沒人再敢明目張膽地把雜活推給我，或者讓我背黑鍋。
但這不代表他們就接納我了。我能感覺到，他們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層戒備。在他們心里，
我從一個“無害的小綿羊”，變成了一只“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咬人的狼”。
我腦子里的“聊天室”也變了。以前，他們當著我的面想什么，都肆無忌憚?，F(xiàn)在，
他們看到我，會下意識地提醒自己：‘小心點，別讓那小子抓到把柄?！@讓我清凈了不少。
但好景不長。周一，行政部發(fā)了全體郵件。【主題：凝心聚力，
共創(chuàng)未來——曼陀羅科技第三季度團建活動通知】我點開郵件。時間：本周五下午至周日。
地點：XX山溫泉度假村。內(nèi)容：團隊拓展、主題晚宴、溫泉體驗。我看到這封郵件，
頭都大了。團建。對于普通員工來說，團建等于占用周末時間的變相加班。但對我來說，
團建是地獄模式。一個封閉的環(huán)境，一群各懷鬼胎的同事，
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精神污染”。光是想想，我就想吐。但我不能不去。郵件最后，
加粗標紅了一行字：“本次活動將作為季度考評的重要參考，原則上不得請假?！敝芪逑挛纾?/p>
幾輛大巴車把我們拉到了山里的度假村。度假村環(huán)境不錯，空氣也新鮮。但我沒心情欣賞。
我的大腦，正在被各種心聲轟炸?！畫尩模业挠螒蚋北具€沒打完呢。’——這是小胖。
‘這次一定要找機會跟江總多喝幾杯，套套近乎?！@是另一個組的組長。
‘那個新來的女前臺，身材真不錯，晚上晚宴得坐她旁邊。’——這是劉斌。我戴上耳機，
把音樂開到最大，才勉強能隔絕一部分噪音。下午是團隊拓展。教練把我們分成幾個隊，
搞一些弱智游戲。什么“信任背摔”、“穿越電網(wǎng)”。我被分到了劉斌那一隊。
真是冤家路窄。第一個游戲，叫“盲人方陣”。教練給我們隊每個人都蒙上眼睛，
然后把一根很長的繩子扔在地上，讓我們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把繩子做成一個正方形。
這游戲考驗的是團隊協(xié)作和溝通。但我們隊，從一開始就亂了。
“我覺得應該先找到繩子的四個角！”“不行，應該先所有人拉著繩子站成一個圈！
”“聽我的！我是隊長！”劉斌大聲喊。他心里想的卻是：‘裝逼的時刻到了。
只要我指揮得好，就能在江li面前加分?！覜]說話。蒙著眼睛，我反而更“清凈”了。
我不用看他們虛偽的表情，只需要“聽”。我能“聽”到每個人所在的位置，
能“聽”到他們下一步想干什么。在我的“聽覺”里，整個場地，就像一個三維的坐標系，
清晰無比。他們吵了五分鐘，還在原地打轉(zhuǎn)。繩子被弄得一團糟。江li就站在不遠處看著。
我能“聽”到她心里的不耐煩?！蝗簽鹾现姟！荒茉龠@么下去了。我開口了。
“大家靜一靜。”我的聲音不大，但他們都停了下來?！拔覀冞@樣吵下去，天黑了也做不完。
”我說，“不如，我們換個方法。”劉斌不服氣：“你能有什么好方法？”‘小子，
又想搶我風頭？’他心里罵道。我不理他，繼續(xù)說：“我們不需要找角，也不需要站成圈。
我們只需要確定四個頂點?！薄拔医ㄗh，由四個人，分別走向自己認為的四個角落。其他人，
站在原地，通過聲音，幫他們調(diào)整位置。等四個頂點確定了，我們再把繩子拉直，
就是一個正方形了?！边@個方法，其實很簡單。但他們剛才吵得太厲害，誰都沒靜下來思考。
“誰去當頂點？”有人問?！拔宜阋粋€?！蔽艺f。然后，我準確地報出了另外三個人的名字。
“小胖，你去我對角。小李，你去我左邊。小張，你去我右邊?！蔽疫x的這三個人，
都是平時比較老實，不愛出風頭的。劉斌急了：‘媽的，沒我什么事了？
’他大聲說：“不行！我是隊長，我來當頂點！”我沒跟他爭。“好，那斌哥，你來替小張。
”游戲重新開始。我蒙著眼睛，走向我認為的第一個頂點。然后，我開始“聽”。
我能“聽”到小胖的位置偏左了，小李的位置太靠前了。劉斌……劉斌那個蠢貨，
直接快走到別人隊的地盤上去了。“小胖，往右挪兩步?！薄靶±?，往后退一步?！薄氨蟾?，
你走反了！回來！”我在黑暗中，像個指揮家一樣，調(diào)度著他們。一開始，他們還不相信我。
但試了幾次之后，他們發(fā)現(xiàn)，我說的位置，分毫不差。他們不知道，我不是用眼睛看的。
我是用“心”看的。最后，我們把繩子拉直。教練讓我們摘下眼罩。一個近乎完美的正方形，
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旁邊幾個隊，還在手忙腳亂。我們隊的人，都驚呆了。他們看著我，
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議。教練也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可以啊?？臻g感這么強？
”我笑了笑，沒說話。劉斌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又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面，
成了我的陪襯。我能聽到他心里的咆哮。‘為什么！為什么又是這個小子！
他到底是什么怪物！’我轉(zhuǎn)過頭，看向江li。她也正看著我。她的眼神，不再只是欣賞。
多了一絲……探究。她心里在想：‘巧合？還是……他真的有什么特別之處？’我知道，
我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引起了她的懷疑。這很危險。但，
這種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的感覺……說實話，還挺爽的。5團建回來，江li沒找我。
她越是平靜，我心里越是沒底。她那種人，心里想什么，臉上一點都看不出來。
要不是我能“聽”見，我也會被她騙過去。我能“聽”到，她最近一直在想我的事。
‘齊有……齊有……齊有……’我的名字，在她腦子里出現(xiàn)的頻率，比“KPI”還高。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我決定，最近還是低調(diào)點，夾著尾巴做人。但麻煩，總是自己找上門。
月底，又到了交KPI報表和加班申請的時候。我們公司，加班費是按小時算的，
但需要提交詳細的加班記錄和領(lǐng)導審批。我這個月，為了趕那個評估報告，加了不少班。
我把所有的加班記錄整理好，填好申請表，提交到了系統(tǒng)里。然后，我就等著財務發(fā)錢了。
結(jié)果，發(fā)工資那天，我發(fā)現(xiàn)，我的加班費，一分都沒有。我愣住了。
我立刻登錄公司的OA系統(tǒng)，查我的申請記錄。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我的那份加班申請，狀態(tài)顯示為“已撤銷”。撤銷人：劉斌。我操！一股火，從我腳底板，
直接沖到了天靈蓋。這個逼，玩陰的！公司規(guī)定，部門內(nèi)的加班申請，
需要組長一級的人審核。劉斌是我們組名義上的負責人，他有這個權(quán)限。他肯定是在系統(tǒng)里，
偷偷把我的申請給撤了。而且他做得很高明。系統(tǒng)只會顯示“已撤銷”，
不會顯示“被駁回”。這樣一來，江li那邊，根本看不到我的申請記錄。他就是算準了，
我一個實習生，吃了這個啞巴虧，也不敢去找他對質(zhì)。我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深呼吸。
不能沖動。我沖到他面前，跟他吵一架？沒用。他會說他不知道，或者說是我自己操作失誤。
我沒有證據(jù)。我去找江li告狀？更不行。江li最討厭下屬拿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去煩她。
她只會覺得我無能，連這點事都處理不好。怎么辦？我的大腦，就像一臺高速運轉(zhuǎn)的電腦，
瘋狂地分析著各種可能性。這時候，我聽到了劉斌的心聲。他正坐在不遠處，
跟另一個組的組長吹牛逼?！切∽?，還想跟我斗？老子玩死他?？鬯麕浊K加班費，
看他能怎么樣。他敢吭聲么？哈哈?！胰^捏得咯咯響。冷靜。一定要冷靜。硬碰硬不行，
那就只能智取。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他自己把事情捅出來的機會。機會，很快就來了。
第二天上午，部門開早會。會上，江li提到了上個月的部門預算?！吧蟼€月，
我們部門的行政開支，超了百分之十。財務那邊意見很大?！苯璴i的目光，
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疤貏e是加班費這一塊，超得最離譜。比上上個月，多了三萬多。
”她看著手里的報表?！皠⒈螅銈兘M，是加班費最多的。你來解釋一下?！眲⒈笳玖似饋恚?/p>
一臉正氣?！皥蟾婵偙O(jiān)。上個月我們組為了攻克‘風暴’方案，
全體成員都付出了艱辛的努力。我們是自愿加班，為公司做貢獻。每一筆加班費，
都對得起公司的信任?！彼睦锵氲膮s是：‘媽的，還不是因為你讓我重寫方案？
不然哪來這么多加班?！璴i沒說話，只是看著他。就在這時，我舉起了手。
所有人都看向我。江li也看著我：“齊有，你有事？”“總監(jiān)，我有……一個疑問。
”我站起來，臉上帶著一點困惑的表情?！拔衣牨蟾缯f，他們組上個月加班很辛苦。但是，
我看了一下系統(tǒng)里的考勤記錄……”我拿出手機，點開一張我早就準備好的截圖。
“好像……斌哥他自己，上個月一次班都沒加過。每天都是六點準時打卡下班的。
”我話音剛落，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劉斌的臉，唰的一下，白了。
‘操！他怎么會知道！公司考勤記錄不是只有HR能看嗎！’他不知道，
我們公司那個破OA系統(tǒng)，有個巨大的漏洞。只要用一段簡單的代碼，就能繞過權(quán)限，
查看任何人的考勤。這事，是小胖喝多了之后，吹牛逼告訴我的。我當時就留了個心眼，
把代碼要了過來。沒想到，今天就用上了。劉斌腦子飛快地轉(zhuǎn)，想找個借口。
“我……我是把工作帶回家做了！在家里加班，也是加班！”這個借口，很爛。
但也是唯一的借口了。我沒給他喘息的機會。我立刻說：“斌哥真是太辛苦了，
回家還要為公司操勞，我太佩服了?！蔽蚁扰趿怂痪洹Ｈ缓?，我話鋒一轉(zhuǎn)。
“但是……這就奇怪了?！蔽铱粗璴i，表情更困惑了。“既然斌哥自己沒在公司加班，
那為什么我們組的加班費，還會是部門最高的呢？”我看著劉斌，天真地問：“斌哥，
是不是……系統(tǒng)出錯了？把別人的加班時間，都算到咱們組頭上了？”我這個問題，
像一把刀，精準地插進了劉斌的要害。他心里，瞬間就慌了。‘他媽的！他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