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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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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御花園的石榴花開得特別紅。我扶著廊柱,吐了。酸水灼得喉嚨疼。

伺候的宮女小秋臉白了,她抖著嘴唇看我。我沒說話,只把手輕輕按在小腹上。

那里還沒隆起,但我知道,不一樣了。李熾,就是那個把我從太子妃貶成侍妾,

又丟進冷宮的男人,他大概正摟著他的新歡在聽曲兒吧。這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冷宮的日子,死水一樣。餿飯,冷炕,四面漏風(fēng)的墻。只有小秋還跟著我,瘦得像根竹竿。

她總偷偷抹淚,說小姐你以前多金貴啊。我扯扯嘴角,金貴?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阮家的嫡女,太子妃的尊榮,早被李熾一道圣旨碾得粉碎。就因為我爹站錯了隊?

還是因為我不夠柔順,不會像他那心上人蘇婉兒一樣,嚶嘛一聲倒在他懷里?

嘔吐越來越厲害。瞞不住了。那天送飯的老太監(jiān),渾濁的眼睛在我肚子上溜了一圈,沒吭聲,

放下兩個更硬的饅頭走了。隔天,李熾身邊的太監(jiān)總管來了,尖著嗓子:“皇上有旨,

阮氏穢亂宮闈,著即刻——”旨意沒念完,我打斷他,聲音冷得像冰碴子:“告訴李熾,

我阮棠懷的是龍種?!碧O(jiān)總管噎住了,臉皮抽搐了一下,

大概沒見過敢這么打斷圣旨的罪婦。他甩甩袖子,冷哼著走了。冷宮的門“哐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

鎖得更死。小秋嚇得渾身發(fā)抖:“小姐,你……你這是觸怒龍顏??!”我摸摸肚子,

那里面有個小東西在頑強地跳。觸怒?這冷宮,不就是他最大的怒么。日子更難熬了。

送來的飯是餿的,水是渾的。小秋想去找點干凈的,被門口的侍衛(wèi)推搡回來,摔得手臂青紫。

晚上,冷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進來。我把那床破得露出棉絮的被子全裹在小秋身上,

自己抱著肚子縮在墻角。真冷。心口那塊地方,凍得發(fā)麻。李熾沒來。他大概不信,

或者根本不屑于信。蘇婉兒那朵嬌弱的解語花,容不得半點沙子。我這冷宮里的野草,

更不配懷上龍種。又過了些天,肚子開始隱約作痛。不厲害,絲絲縷縷的,

像有人拿細針在扎。我心里咯噔一下。小秋急得團團轉(zhuǎn),她不知從哪里聽來的,

說冷宮后面有片野林子,里面有種野草能安胎。她趁夜色溜了出去。回來時,天快亮了,

她臉色慘白,嘴唇凍得烏紫,手里緊緊攥著一把蔫巴巴的綠葉子。她哆嗦著給我熬水,

灶膛里只有一點微弱的火星?!靶〗悖赛c,喝了就好了……”她聲音都在顫。

我喝了那碗苦澀的水。半夜,劇痛猛地襲來,像有只手在肚子里狠狠攪動。血,

大片大片的血,洇濕了破舊的褥子。小秋的哭喊聲撕心裂肺:“小姐!小姐你撐住??!

來人??!救命??!”外面死寂一片。只有寒風(fēng)更猛烈地拍打著破窗欞。孩子沒了。

流下來的是一團模糊的血肉。小秋哭暈在我身邊。我躺在冰冷和血腥里,

看著屋頂漏進來的那點慘白月光,一滴淚都沒有。心口那塊冰,終于徹底凍透了,

硬邦邦地硌著五臟六腑。李熾,這是你的江山。你的血脈,在這座你親手打造的冰窟里,

被碾碎了。養(yǎng)了幾天,勉強能下地。身子虛得像張紙,風(fēng)一吹就能倒。小秋更瘦了,

眼窩深陷,可眼神卻透著一股狠勁兒。她偷偷告訴我,侍衛(wèi)換防有個空檔,只有半柱香。

她攢了一點干糧?!靶〗?,我們逃。”她聲音壓得極低,眼睛亮得嚇人?!疤映鋈ィ掖蠓颍?/p>

活命?!碧??這深宮大院,插翅難飛??闪粝聛恚挥兴缆芬粭l。要么病死,餓死,

要么等李熾哪天想起來,再賜一杯毒酒。我看著小秋枯瘦的臉,點了點頭。那天夜里,

烏云遮月。小秋扶著虛弱不堪的我,像兩只幽靈,貼著冰冷的宮墻根挪動。

她不知從哪里弄來一身破舊的內(nèi)侍衣服給我套上。換防的空檔很短,

我們藏在假山石的陰影里,能聽到不遠處侍衛(wèi)走過的腳步聲和甲胄的輕響。

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膛。終于,最后一隊腳步聲遠去。小秋猛地拽了我一把,

幾乎是半拖半抱地把我推向那扇不起眼的小角門。門上的銅鎖銹跡斑斑,

小秋從懷里掏出一根磨尖的簪子,手抖得厲害,汗水浸濕了她的鬢角。時間一點點過去。

外面似乎有火把的光晃過。我靠在冰冷的石墻上,幾乎站不住?!斑菄}”一聲輕響,

在死寂里格外清晰。小秋猛地一推,門開了條縫。冰冷的夜風(fēng)灌了進來。“快!小姐!

”她聲音都變了調(diào)。我們擠了出去,外面是宮墻根下一條狹窄的、堆滿雜物的夾道。

沒跑出幾步,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厲喝:“誰在那里!站??!”火把的光迅速逼近。

小秋臉上血色盡褪,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得我至今難忘。有恐懼,有決絕,

還有一種近乎解脫的亮光?!靶〗悖钕氯?!

”她猛地把我推向一堆高高的、散發(fā)著霉味的籮筐后面,自己卻朝著反方向,

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尖叫,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響?!坝匈\?。∽ベ\??!

”她的聲音尖銳地劃破夜空?!罢咀?!”侍衛(wèi)的呼喝聲和雜亂的腳步聲立刻追著她而去,

火把的光迅速遠離。我蜷縮在散發(fā)著腐爛氣味的籮筐縫隙里,死死捂住嘴,指甲摳進了掌心,

嘗到了血腥味。小秋的身影被火把的光吞沒,消失在宮墻拐角,再沒有聲音傳來。風(fēng)像刀子,

刮在臉上生疼。我靠在冰冷的籮筐上,身體抖得像個篩子。不是怕冷,

是怕小秋最后那聲尖叫的回響,還在耳朵里嗡嗡地炸。等。只能等。

等那些追捕的腳步聲徹底消失。等這片黑暗重新把我吞沒。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久,

也許只是一瞬。遠處宮墻上的燈籠成了模糊的光點,風(fēng)里只余下嗚咽。我扒開籮筐,

手腳并用地爬出來,骨頭縫里都透著虛軟。小秋引開侍衛(wèi)的方向,黑得像口深井,

什么也看不見了。我咬緊牙關(guān),把喉嚨里的腥甜咽下去。走。沿著宮墻最深的陰影,

朝著和小秋相反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冷宮那碗餿飯早就吐干凈了,胃里空得發(fā)慌,小腹深處隱隱殘留著撕裂般的鈍痛。逃。

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字。不知走了多久,天邊泛起一絲慘淡的青灰。

高大的宮墻終于到了盡頭,外面是更廣闊的黑暗,隱約能看見低矮的民房屋頂。

一條結(jié)了冰的污水溝橫在面前,散發(fā)著惡臭。我?guī)缀跏菑臏线叺男逼聺L下去的,

冰碴子劃破了手臉。溝對面,是亂七八糟的窩棚和歪斜的土墻。京城最臟亂窮的南城。

像一只巨大的、腐爛的傷口。天快亮了。我扯下身上那件破內(nèi)侍服,

團了團塞進溝邊的爛泥里。里面是件半舊的棉襖,早看不出顏色。臉上抹了泥灰,頭發(fā)扯亂,

混在早起倒夜香的婦人堆里,沒人多看我一眼。破廟。橋洞。窩棚后堆垃圾的角落。

哪里能擋點風(fēng),我就蜷在哪里。像條野狗。偷?不敢。搶?沒力氣。只能撿。

撿人家丟掉的、長了綠毛的餅子邊角,撿菜市場扔掉的爛菜葉子,和野狗搶食。餓極了,

就捧一把雪塞進嘴里。肚子又疼起來。不是那種撕裂的劇痛,是悶悶的、持續(xù)不斷的墜脹。

我蜷在破廟冰冷的草堆里,手按在小腹上。那里空空如也,

可為什么……感覺里面還有東西在動?一個可怕的念頭冒出來,像毒蛇一樣纏住心臟。

難道……沒流干凈?我哆嗦著,不敢再想。活下去。先活下去。力氣恢復(fù)了一點點。

我找到最廉價的牙行,簽了死契,給一家染坊當(dāng)洗衣婦。管吃管住,沒有工錢。

住的地方是大通鋪,十幾個女人擠在一起,汗味、腳臭味、劣質(zhì)頭油味混雜。吃的?

發(fā)霉的粗糧餅,稀得能照見人影的菜湯。沒日沒夜地洗。冬天,河水刺骨的冷。

雙手泡在臟水里,凍得像紅蘿卜,裂開一道道血口子,浸了染料的污水滲進去,鉆心地疼。

腰根本直不起來,小腹的墜痛如影隨形。同屋有個叫張嬸的,總拿眼睛斜我。“嘖,

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干粗活的命。犯什么事兒跑出來的?”我低著頭,

用力搓著手里一件硬邦邦的粗布衣,指關(guān)節(jié)泛白?!皢“土耍俊彼托σ宦?,聲音尖利,

“該不會是窯子里逃出來的吧?晦氣!”旁邊的女人們哄笑起來。我死死咬著嘴唇,

咸腥味在嘴里蔓延。手里的粗布衣仿佛變成了冷宮那條染血的褥子。我用力搓,

指甲劈開了也不知道疼。夜深人靜,其他人都睡沉了。我蜷縮在冰冷的炕沿,

身體不受控制地發(fā)抖。小腹的墜痛一陣緊過一陣,下面又濕了。不是血,是一種渾濁的液體。

張嬸的鼾聲停了,她翻了個身,渾濁的眼睛在黑暗里打量我,像打量一塊砧板上的肉。“喂,

”她聲音壓低了,帶著點讓人惡心的親熱,“你這肚子……不太對勁啊。

”我猛地繃緊了身體,像只受驚的刺猬?!安m得了別人,瞞不了我老婆子?!彼郎惤诵?,

一股酸腐氣撲面而來,“是有了吧?看這月份……怕是快顯懷了。野種?”“不是野種!

”我脫口而出,聲音嘶啞得像破鑼?!皢眩绷??”張嬸怪笑一聲,“不是野種?那爹呢?

死了?跑了?還是……壓根不知道哪個是爹?”她粗糙的手指突然朝我肚子戳過來。

我像被烙鐵燙到,猛地往后一縮,后腰重重撞在冰冷的炕沿上,疼得眼前發(fā)黑。“哼,

小賤蹄子?!睆垕疬艘豢?,“染坊主家最恨這種不清不白的,

要是知道你懷著個來路不明的野種,還在這洗衣裳?直接打死了扔亂葬崗!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頭頂。被打死……像碾死一只螞蟻。

李熾的臉在黑暗中浮現(xiàn),冷酷,漠然。他知道了,大概也只會嫌臟了他的手?!皫臀?。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抖,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求你……幫我離開這兒。

”張嬸渾濁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閃過一絲精光。“離開?說得輕巧。

”她伸出三根又短又粗、指甲縫里全是黑泥的手指頭,“三兩銀子。老婆子我冒天大的風(fēng)險,

給你指條活路。”三兩銀子?我渾身上下,連一個銅板都沒有?!皼]錢?”張嬸臉一沉,

“那老婆子我也愛莫能助了。”她翻過身去,鼾聲立刻響了起來。我躺在冰冷的炕上,

睜著眼到天亮。窗外灰蒙蒙的,像一塊臟抹布。第二天洗衣服時,

我差點一頭栽進冰冷的河水里。旁邊的劉嫂扶了我一把:“哎,阮家妹子,

你這臉色怎么跟死人一樣?病了?”我搖搖頭,說不出話。眼前陣陣發(fā)黑。

張嬸在旁邊冷笑:“哼,裝什么嬌貴!”傍晚收工,管事婆子叉著腰站在院里罵,

說丟了一件貴客的綢衫,肯定是被我們這些臟手摸走了,要搜屋子。女人們驚慌失措。

我心頭猛地一跳。那件綢衫……我中午晾曬時,好像被風(fēng)吹到后面染缸區(qū)去了?當(dāng)時太累,

沒力氣去撿。管事婆子帶著人氣勢洶洶地沖進大通鋪。翻箱倒柜,

粗魯?shù)叵崎_我們可憐的鋪蓋卷。一個婆子走到我炕前,伸手就要掀我睡的那塊薄薄的草席。

不能掀!那下面……什么都沒有,可我一身的狼狽,還有……我下意識地捂住了小腹。

“磨蹭什么!掀開!”管事婆子尖聲呵斥。

就在那婆子布滿老繭的手抓住我草席邊緣的瞬間——“找到了!找到了!”外面有人喊,

“綢衫掉染缸后面了!被臟水泡了!”管事婆子一愣,狠狠瞪了那婆子一眼:“廢物!

”轉(zhuǎn)身罵罵咧咧地走了。屋里一片劫后余生的喘息。我癱坐在炕沿,

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薄薄的單衣。張嬸慢悠悠地踱過來,壓低聲音:“算你命大。下次,

可沒這么好運了?!彼斐鰞筛种?,比劃了一下,“二兩。不能再少了。就今夜,后門。

”后半夜,下起了冷雨。我穿著單衣,懷里藏著偷偷攢下的半個硬餅子。

張嬸果然蹲在后門墻根的陰影里,像只守食的老鼠?!般y子呢?”她聲音又急又低。

“沒有銀子。”我聲音平靜得自己都意外,“但我有個東西,值錢。

”我慢慢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不是餅子。是塊玉佩。羊脂白玉,溫潤剔透,

上面刻著一個小小的“熾”字,旁邊盤著一條張牙舞爪的四爪龍。李熾的東西。

當(dāng)年還是太子時,他隨手丟給我的玩意兒。冷宮幾年,我竟鬼使神差地一直貼身藏著,

沒被搜走。張嬸渾濁的眼睛在看到玉佩的瞬間,迸發(fā)出貪婪的光,她一把搶了過去,

對著微弱的天光翻看,手都在抖。“龍……龍紋?你……你從哪兒……”“別問。

”我打斷她,語氣冷硬,“夠不夠買條路?”“夠!夠!”張嬸把玉佩死死攥在手里,

塞進懷里,警惕地左右張望,語速飛快,“出城往南,三十里有個渡口,叫黑石灘。

明天午時,有條運桐油的船,船老大姓胡,臉上有疤。你去找他,

就說是‘爛泥溝張婆’讓你來的。他自會安排你上船。記住,只此一次!”她說完,

像被鬼追似的,轉(zhuǎn)身就消失在漆黑的雨夜里。冰冷的雨水順著頭發(fā)往下淌,流進脖子,

凍得我牙齒打顫。玉佩沒了。最后一點和李熾有關(guān)的東西,也沒了。心口空蕩蕩的。也好。

干凈了。我靠著冰冷的墻根,在雨里站了很久。直到天色微明,才拖著僵硬麻木的雙腿,

一步一步,朝著南城門的方向挪去。城門剛開,進出的人還不多。守城的兵丁打著哈欠,

盤查得不算嚴(yán)。我低著頭,混在一隊推著菜車的農(nóng)夫后面,心跳如鼓。走到門洞下,

一個兵丁斜睨了我一眼,大概是我那一身濕透的破衣爛衫和蒼白的臉色太扎眼?!案墒裁吹??

”他粗聲粗氣地問?!巴丁队H的。”我啞著嗓子回答?!巴队H?投哪門子親?路引呢?

”另一個兵丁也圍了過來,眼神帶著審視。路引?我哪有什么路引!冷汗瞬間濕透脊背。

千算萬算,忘了這個!就在那兩個兵丁對視一眼,準(zhǔn)備上前盤問時,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呵斥聲:“讓開!都讓開!蘇貴妃的鳳輦出城禮佛,

閑人回避!”人群一陣騷動,紛紛避讓到路邊。我也被慌亂的人群推搡著擠到了一旁。

一輛華麗得刺眼的明黃色馬車,在眾多侍衛(wèi)的簇擁下,風(fēng)馳電掣般沖出城門。

車簾被風(fēng)吹起一角,我看到了里面一張精心妝點的側(cè)臉,柔弱美麗,

帶著一絲高高在上的驕矜。蘇婉兒。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過氣。

李熾心尖上的人,連出城禮佛都如此風(fēng)光無限。而我,像個陰溝里的老鼠,

在泥濘里掙扎求生?!皾L開!別擋道!”一個侍衛(wèi)的馬鞭差點抽到我身上。我踉蹌著后退,

狼狽地摔倒在城門邊的泥水坑里。沒人再看我一眼。

守城的兵丁都忙著對遠去的鳳輦隊伍行注目禮。我爬起來,滿身泥濘,趁著這陣混亂,

低著頭,飛快地沖出了城門。三十里路。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像走了一輩子。雨水混著泥水,

鞋子早就磨破了,腳底全是血泡。小腹的墜痛越來越清晰,像有塊石頭在往下拽。

餓了就啃一口那硬得像石頭的餅子,渴了抓一把路邊的雪。天快擦黑時,

終于看到了那條渾濁的大河。河邊一個破敗的小渡口,歪歪斜斜的木牌上寫著“黑石灘”。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桐油味。一條烏篷船停在岸邊,船身沾滿黑乎乎的油污。

一個臉上有猙獰刀疤的壯漢,正蹲在船頭抽旱煙,煙霧繚繞里,眼神像鷹隼一樣銳利。

我喘著粗氣,一步步挪過去,每一步都像踩在針尖上。雨水混著冷汗流進眼睛,

視線一片模糊。“船……船老大?”我聲音嘶啞得幾乎發(fā)不出聲,“是胡老大嗎?

爛泥溝張婆……讓我來的。”刀疤臉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睛在我身上掃了一圈,

從頭發(fā)絲看到沾滿泥的破鞋,最后落在我那因寒冷和疼痛而不自覺護著小腹的手上。

他目光停頓了片刻,沒說話,只是朝船艙努了努下巴。我明白了。扶著冰冷的、油膩的船幫,

幾乎是爬上了那條散發(fā)著濃烈桐油氣味的烏篷船。船身搖晃了一下。我蜷縮進船艙最里面,

那里堆著幾個鼓囊囊的、散發(fā)著桐油臭味的麻袋。船開了。馬達聲突突作響,

破開渾濁的河水。冰冷的、帶著濃重水汽的風(fēng)從破舊的篷布縫隙里灌進來。我抱緊自己,

身體止不住地發(fā)抖。小腹的墜脹感一陣強過一陣,像有什么東西在拼命往下鉆。

不知道過了多久。船停了。外面很黑。刀疤臉掀開篷布,聲音粗嘎:“到了。下船。

”我掙扎著爬起來。腳下是松軟的泥地。四周是望不到邊的蘆葦蕩,

在夜風(fēng)里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像無數(shù)鬼手在搖晃??諝怅幚涑睗瘢瑤е铀耐列葰?。

“往前走,穿過這片葦子地,有個小村子?!钡栋棠榿G下一句,看也沒再看我,轉(zhuǎn)身跳上船,

馬達聲再次響起,船很快就消失在濃重的黑暗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呼嘯的風(fēng),

和這片無邊無際、仿佛要將人吞噬的蘆葦蕩。走。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挪。

蘆葦葉子鋒利得像刀子,割在臉上、手上,火辣辣地疼。腳下是深一腳淺一腳的爛泥,

好幾次差點陷進去。腹痛越來越劇烈,像有只大手在肚子里擰絞,一陣陣往下墜。

眼前陣陣發(fā)黑。力氣在迅速流失。我扶著一叢粗壯的蘆葦桿,大口喘氣,

冰冷的空氣嗆進肺里,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戎戎还蓽?zé)岬囊后w猛地涌出喉嚨,

帶著濃重的腥甜味。血。我抹了一把嘴角,手心一片暗紅。肚子猛地一抽,

劇痛排山倒海般襲來。我再也支撐不住,軟倒在冰冷的、潮濕的爛泥地里。身下一熱,

羊水破了,溫?zé)岬囊后w洇濕了褲子。

要生了……在這荒無人煙的野地里……恐懼瞬間攫住了心臟,比冷宮的絕望更甚。沒有穩(wěn)婆,

沒有熱水,什么都沒有!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呼嘯的寒風(fēng)。劇痛像海浪,一波比一波猛烈。

我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用力。指甲深深摳進泥地里,

折斷的蘆葦桿刺破了掌心。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壓抑的嘶吼,混雜著絕望的嗚咽。

不知掙扎了多久,就在意識快要徹底沉入黑暗時,身體猛地一松。

一聲微弱得像小貓叫的啼哭,在呼嘯的風(fēng)聲和蘆葦?shù)膰W啦聲中,幾不可聞地響起。

生了……我用盡最后一點力氣,顫抖著手,摸索著解開冰冷的、沾滿泥污的褲帶。

一個黏糊糊、帶著血污的小東西,落在冰冷的泥地上。是個男孩。小小的,皺巴巴的,

像只剝了皮的耗子。臍帶還連在我們之間。我哆嗦著,牙齒上下打顫,

用盡全力想撕下衣服的下擺來包裹他,可那破布被泥水浸得冰冷梆硬,根本撕不動。

寒風(fēng)像刀子,刮在嬰兒嬌嫩的皮膚上。不能死……孩子不能死……求生的本能壓過了一切。

我低下頭,用牙齒!狠狠咬斷那根連接著我和他的臍帶!

溫?zé)岬摹еF銹味的液體濺到嘴里。然后,我扯開自己冰冷的、唯一還算干凈的里衣前襟,

把他緊緊貼在我同樣冰冷的胸口,用殘破的棉襖盡力裹住他小小的身體。做完這一切,

最后一絲力氣也耗盡了。黑暗徹底籠罩下來。我抱著懷里那點微弱的、越來越冰冷的暖意,

墜入了無邊的深淵?!俅涡褋頃r,渾身像散了架。喉嚨干得冒煙,眼皮重得抬不起來。

光線很暗,有股柴火和草藥混合的味道。“醒了?”一個蒼老但溫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我艱難地睜開眼。一張布滿皺紋、但眼神很慈祥的老婦人的臉。她坐在炕沿,

手里端著一個粗陶碗?!皠e動。”她按住我,“你身子虧得太厲害了,又在那野地里……唉,

作孽哦?!彼蒙鬃右它c溫?zé)岬拿诇?,送到我嘴邊,“娃兒命大,沒事。

我讓老頭子去村里請了王婆來,給你拾掇干凈的?!泵诇珳?zé)幔^干裂的喉嚨,

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我猛地想起,急急地側(cè)頭:“孩子……”老婦人笑了,

眼角的皺紋更深了些:“喏,在炕里頭睡著呢?!蔽屹M力地轉(zhuǎn)過頭??晃玻?/p>

用幾件舊衣服裹著一個小小的襁褓,睡得正香。小臉紅撲撲的,不像昨天那么青紫了。

他呼吸均勻,小胸脯微微起伏著。懸在半空的心,猛地落了回去。酸澀猛地沖上鼻尖,

視線瞬間模糊了。他還活著……我的孩子……活著……“多謝……阿婆……”我聲音哽咽。

“謝啥,都是苦命人?!崩蠇D人擺擺手,“我姓吳,叫我吳阿婆就行。這是牛家村,

離黑石灘有七八里地了。昨天我家老頭子去葦子蕩砍柴,聽見動靜才找到你。哎喲,

那樣子……血呼啦差的,嚇?biāo)廊恕M迌簝龅眯∧樓嘧?,你再晚點……唉?!彼龥]再說下去。

吳阿婆告訴我,她老兩口無兒無女,就住在村尾這間破茅屋里。她男人牛老漢,是個瘸子,

平時給村里人打打零工?!澳憔桶残脑谶@兒養(yǎng)著,月子里可不能落下病根。

”吳阿婆把空碗拿走,“我去給你熬點魚湯下奶。”我躺在暖和的炕上,

聽著外間吳阿婆輕輕的咳嗽聲和鍋碗瓢盆的響動,看著旁邊襁褓里那張安靜的小臉,

恍如隔世。冷宮的血腥,逃亡的泥濘,仿佛都成了上輩子的事。只有小腹深處殘留的鈍痛,

提醒著一切的真實。孩子哭起來,聲音細細的。我笨拙地把他抱過來,

學(xué)著吳阿婆教的樣子喂奶。他小小的嘴巴用力地吮吸著,帶來一陣奇異的牽扯的痛楚,

卻讓心里某個干涸冰冷的地方,緩緩涌出一股暖流。我低頭看著他皺巴巴的小臉,

輕聲說:“以后,就叫你平安?!逼桨?。在這亂世,在這荒野,我只求他平安。

吳阿婆老兩口是好人。日子清苦到了極點。粗糧野菜是常態(tài),偶爾吳阿婆的侄子送來條小魚,

就是難得的葷腥。我奶水不足,平安常常餓得哇哇哭。

吳阿婆就把省下來的米熬成濃濃的米油喂他。身體慢慢恢復(fù)了些力氣。我不能白吃白住。

等平安滿了月,我就開始幫著做事。洗衣、做飯、打掃、幫吳阿婆縫縫補補。

破舊的茅草屋被我收拾得窗明幾凈。村里人慢慢也知道,

牛老漢家收留了個逃荒來的苦命女人,帶著個沒爹的娃。閑話是免不了的。

村頭的老光棍喝醉了,常在我去河邊洗衣裳時湊過來,嘴里不干不凈:“小寡婦,

一個人帶娃苦吧?跟了爺,保你有口熱乎飯吃……”我從不搭腔,抱起洗好的衣裳就走。

有一次,他竟伸手來扯我胳膊。我猛地轉(zhuǎn)身,眼神冷得像冰渣子,手里的棒槌握得死緊。

大概是我那瞬間迸出的狠厲嚇住了他,他訕訕地縮回手,罵罵咧咧地走了。從那以后,

他再不敢明著招惹我。只是村里關(guān)于我的閑話,又多了一條“性子野,不像個女人”。

平安長得很慢,瘦瘦小小的,但精神頭還好。他三個月大時,會咯咯笑了。

那笑容像破開陰云的一縷陽光,能把我心里所有的苦都化開。我抱著他,

在吳阿婆家那小小的籬笆院里曬太陽,教他咿咿呀呀地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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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9-02 01:3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