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指尖在婚紗的蕾絲邊緣輕輕劃過，白得刺眼的布料上，精致的繡花蜿蜒成幸福的圖案。
鏡中的她妝容完美，長發(fā)被巧妙地盤起，幾縷碎發(fā)垂在頸側(cè)，更添幾分柔美。
這本該是她人生中最美的一天。“薇薇，你真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遍|蜜蘇晴站在身后，
眼眶微紅，“周辰那小子真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绷洲睆澠鹱旖牵?/p>
卻覺得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她望向鏡中，
試圖從那雙過分平靜的眼睛里找出一點新娘子該有的激動和期待。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周辰的母親探進(jìn)頭來，臉上堆著刻意的笑：“薇薇啊，有你的快遞，好像是什么重要文件，
送件人說必須親手交給你。”一個牛皮紙信封被遞到林薇手中，沉甸甸的。她道謝后關(guān)上門，
疑惑地翻看信封。沒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打印的收件人明細(xì)?！翱炜纯词鞘裁矗?/p>
該不會是哪個前男友送來的大禮吧？”蘇晴打趣道。林薇拆開封口，一疊照片滑落出來，
散在潔白的婚紗上。第一張照片上周辰和一個陌生女子在餐廳相對而坐，
周辰的手覆在對方手上，眼神溫柔。第二張是兩人并肩走在街上的背影，
周辰的外套披在女子肩上。第三張、第四張……最后幾張是在某小區(qū)樓下，周辰與女子擁抱，
甚至有一張是他們在接吻。照片上的日期從半年前開始，直到上周。
林薇一動不動地盯著那些照片，世界安靜得只剩下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斑@是什么？
惡作劇嗎？”蘇晴撿起幾張照片，聲音陡然升高，“這不可能！肯定是P的！
周辰怎么可能——”林薇抬起手，止住了蘇晴的話。她異常平靜地一張張拾起照片，
整齊地摞好，放回信封。然后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周辰的號碼。“寶貝，準(zhǔn)備好了嗎？
我已經(jīng)等不及要見你了?！敝艹降穆曇魪穆犕怖飩鱽恚瑴厝嵋琅f，
此刻卻像一把鈍刀在她心上反復(fù)切割?！靶菹⑹遥F(xiàn)在?！彼喍痰卣f完，掛了電話。
周辰很快趕到，西裝筆挺，笑容滿面：“怎么了，我的新娘等不及要——”他的話戛然而止，
目光落在林薇手中的信封上，臉色瞬間慘白?！稗鞭保@些是……”他伸手想碰她，
卻被她躲開?！笆钦娴膯?？”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周辰的嘴唇顫抖著，
最終只是頹然垂下頭：“對不起，薇薇。是一次商務(wù)宴請后喝多了，
后來就…但我愛的只有你，今天之后我會和她斷絕聯(lián)系，我保證…”林薇聽著他的解釋，
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愛了五年的男人陌生得可怕。她慢慢摘下頭紗，放在椅子上，
然后開始解開婚紗背后的扣子。“薇薇，你做什么？婚禮還有半小時就開始了！
”蘇晴驚慌地阻止?！皼]有婚禮了?！绷洲钡穆曇艉茌p，卻不容置疑。“薇薇，別這樣，
我們好好談?wù)劇敝艹皆噲D上前?！俺鋈ァ！绷洲睕]有看他，只是繼續(xù)與婚紗的扣子作斗爭。
周辰僵在原地，最終被蘇晴推了出去。當(dāng)林薇換上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走出休息室時，
外面已經(jīng)亂成一團。雙方家長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勸解。她只是沉默地穿過人群，
手里緊緊攥著那個信封。“薇薇！別這樣任性！請柬都發(fā)出去了，所有賓客都在等著呢！
”周辰的母親攔在她面前。林薇終于停下腳步，
抬眼看向面前這位一直待她如親女兒的長輩：“阿姨，您問問周辰為什么。
”不顧身后的嘈雜和呼喚，她徑直走出酒店，攔下一輛出租車。
司機透過后視鏡小心地看了看她蒼白的臉和過于正式的妝容，知趣地沒有多問?！叭ツ膬?？
”林薇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處可去。她和周辰的共同公寓回不去了，
父母家此刻必然圍滿了勸和的親戚，朋友那里遲早會被找到。一個地址突然浮現(xiàn)在腦海里。
“翠湖苑，謝謝。”出租車駛離酒店，林薇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面飛速后退的街景。
五年的感情，一場盛大的婚禮，所有對未來的憧憬，在半小時內(nèi)土崩瓦解。
她竟流不出一滴眼淚，只是覺得空，整個人從內(nèi)到外被掏空了。翠湖苑是城中的老小區(qū)，
林薇在一棟單元樓前下車，仰頭望著四樓的那個窗戶。窗簾緊閉，不知道主人是否在家。
她猶豫著撥通了一個幾乎從未主動撥打過的號碼?！拔?？”電話那頭的男聲低沉而略帶驚訝，
“林薇？你不是今天...”“江淮，”她打斷他，聲音微微發(fā)顫，“我在你家樓下。
”不過兩分鐘，單元門被推開，江淮穿著簡單的家居服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他看起來比上次見面時清瘦了些，眉眼間的輪廓更加分明?！霸趺椿厥拢?/p>
”他的目光落在她未卸的新娘妝和隨意束起的長發(fā)上，眉頭微蹙。林薇把那個信封遞給他。
江淮抽出照片看了看，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只是眼神沉了下去?！吧蟻戆伞！彼麄?cè)身讓開路。
江淮的公寓整潔得不像單身男子的家，簡單的裝修，色調(diào)偏冷，
但陽臺上的幾盆綠植為空間增添了幾分生機。他示意林薇在沙發(fā)上坐下，遞給她一杯溫水。
“需要我聯(lián)系周辰嗎？”他問，聲音平靜。林薇搖頭：“有酒嗎？”江淮看了她一會兒，
轉(zhuǎn)身從櫥柜里取出一瓶威士忌和兩個玻璃杯。他倒了小半杯遞給她，自己則倒了更少的一點。
林薇一飲而盡，烈酒灼燒喉嚨的感覺終于讓她確認(rèn)自己還活著。“我記得高中時你說過，
如果以后我結(jié)婚那天逃婚了，可以來找你收留。”她試圖用輕松的語氣說，聲音卻干澀無比。
江淮的嘴角牽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十六歲時說的話，你還記得。
”“你說過的很多話，我都記得。”空氣沉默下來。林薇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啜飲著。
酒精漸漸溫暖了她冰冷的四肢，也讓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松弛下來?！八藓爸狼?，
說只是一時糊涂，說愛的只有我?！彼蝗婚_口，盯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
“雙方父母都勸我原諒他，說男人都會犯錯，說婚禮不能取消，太丟人了。”江淮沒有說話，
只是靜靜地聽著?！暗铱匆娔切┱掌瑫r，第一反應(yīng)不是憤怒，而是...解脫。
”她終于抬起頭，眼中蓄滿了淚水，“那一刻我才意識到，這五年里，
我可能也沒有那么快樂?！钡谝坏窝蹨I終于滑落，接著便如決堤的洪水。林薇低下頭，
肩膀微微顫抖。江淮起身拿來一盒紙巾放在她面前，然后坐回原位，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不知過了多久，哭泣聲漸漸平息。林薇擦干眼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妝花了吧？
一定很丑。”“不會。”江淮輕聲說，“餓了嗎？我給你做點吃的?！彼鹕碜呦驈N房，
林薇靠在沙發(fā)上，聽著里面?zhèn)鱽淼那胁寺暫图宄绰暋Ｊ煜さ陌踩邪?/p>
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她和江淮認(rèn)識二十二年了，從穿開襠褲的年紀(jì)就一起玩泥巴。
他們是小區(qū)里著名的“青梅竹馬”，直到初中都還經(jīng)常被錯認(rèn)為兄妹。高中后，
江淮家搬到了這個小區(qū)，兩人的聯(lián)系才漸漸少了。后來她考上北方的大學(xué)，認(rèn)識了周辰，
畢業(yè)后回到這座城市工作、訂婚，而江淮則一直留在這里。這期間他們見面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但每次重逢都沒有生疏感。江淮總是那樣，話不多，卻總能讓她感到安心?！俺园?。
”江淮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放在她面前，上面臥著一個完美的煎蛋和幾片青菜。
林薇嘗了一口，驚訝地抬頭：“還是以前的味道?！苯葱α诵?，
在她對面坐下：“冰箱里只有這些，將就一下?！彼麄儼察o地吃著面，窗外天色漸暗。
林薇的手機不斷響起，她看了一眼，是周辰和家人的連環(huán)呼叫，干脆關(guān)了機。
“今晚你睡客房，床單都是干凈的?！毕赐霑r江淮說，“需要什么明天再去買。
”林薇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他熟練洗碗的背影：“江淮，你為什么從不問細(xì)節(jié)？
”他沖凈手上的泡沫，用毛巾擦干手，轉(zhuǎn)身面對她：“因為不需要。
你需要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不需要的時候，問就是冒犯?！边@一刻，林薇突然意識到，
那個記憶中沉默寡言的少年已經(jīng)長成一個成熟體貼的男人。第二天清晨，林薇被陽光喚醒。
她恍惚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手機上幾十個未接來電和短信，她一概沒回，
只給父母發(fā)了條簡短的信息報平安。走出客房，江淮已經(jīng)在廚房準(zhǔn)備早餐。
他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運動褲，陽光透過窗戶勾勒出他挺拔的側(cè)影?！八煤脝?？”他問，
一邊將煎蛋裝盤?！俺龊跻饬系暮谩！绷洲睂嵲拰嵳f。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徹夜難眠。
吃早餐時，江淮將一把鑰匙推到她面前：“備用鑰匙。我要上班，你可以自由活動。
樓下有超市，附近什么都有賣。”林薇接過鑰匙，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謝謝。
我會盡快找地方搬出去的?！薄安患??！苯春韧曜詈笠豢诳Х?，“這里永遠(yuǎn)為你留著房間。
”門關(guān)上后，林薇獨自坐在餐桌前，感受著久違的寧靜。江淮的公寓采光很好，
布置簡潔卻溫馨，陽臺上種著幾盆多肉和一株茂盛的綠蘿。她洗好碗筷，簡單打掃了衛(wèi)生，
然后鼓起勇氣開了手機。無數(shù)條信息涌進(jìn)來，周辰的道歉和解釋，家人的勸說和擔(dān)憂，
朋友的關(guān)心和疑問。她一條條看完，然后給父母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母親聽起來疲憊而擔(dān)憂：“薇薇，你到底在哪兒？周辰和他父母都在我們家，
說一定要見到你當(dāng)面道歉。周辰哭得很傷心，說真的知道錯了...”“媽，”林薇打斷她，
“我看到那些照片時，第一個念頭是‘終于結(jié)束了’?！彪娫捘穷^沉默下來，她繼續(xù)道，
“這五年里，我一直在勉強自己適應(yīng)他的生活方式，忽略自己的感受。
也許這次事件只是一個導(dǎo)火索，我們之間早有問題。”母親嘆了口氣：“可是五年的感情，
說放就放嗎？而且婚禮請柬都發(fā)出去了，
這么多親戚朋友都知道...”“正因為是五年的感情，我才不能輕易原諒背叛。
”林薇堅定地說，“至于面子問題，比起一輩子的幸福，它不值一提?！睊斓綦娫捄?，
她感到一陣輕松。她給周辰發(fā)了簡短的信息，表明分手決定，然后再次關(guān)機。接下來幾天，
林薇暫住在江淮的公寓里。他們仿佛回到了少年時期，相處自然融洽。白天江淮上班，
林薇則處理婚禮取消的相關(guān)事宜，聯(lián)系酒店、婚慶公司取消預(yù)訂，退回婚紗和戒指。
每取消一項，她都覺得肩上的負(fù)擔(dān)輕了一分。周辰試圖通過各種方式聯(lián)系她，
甚至到江淮的公司樓下堵人，但江淮總是巧妙地護著她，不讓周辰接近。一周后的晚上，
林薇親自下廚做了幾個菜感謝江淮。飯后兩人坐在陽臺的小桌旁喝茶，晚風(fēng)輕拂，
遠(yuǎn)處城市的燈火如星河般閃爍。“我記得高中時，你、我和周辰其實是一個學(xué)校的。
”林薇突然想起什么，“你們還一起打過籃球賽對吧？”江淮點頭：“高二年級聯(lián)賽，
我和他都是校隊成員。”“奇怪，那時候你們好像都不怎么說話?！苯赐h(yuǎn)處的燈火，
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們性格不合?！绷洲睕]有深究，轉(zhuǎn)而問起江淮這些年的生活。
他簡單說起自己的工作——一家建筑設(shè)計公司的項目經(jīng)理，平時的興趣愛好，偶爾的旅行。
語氣平淡，但林薇能感覺到他對生活的熱愛和滿足?！罢f起來，你為什么一直單身？
”她好奇地問，“條件這么好，沒理由啊?！苯葱α诵Γ骸皼]遇到合適的。
”“你的‘合適’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他轉(zhuǎn)頭看她，眼神在夜色中顯得深邃：“能聊得來，
相處舒服，彼此理解?！蓖ｎD了一下，又補充道，“像我們這樣。
”林薇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移開視線，假裝喝茶掩飾突如其來的慌亂。那天晚上，
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江淮的眼神、話語，以及這些天來的體貼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