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暴雨砸在邁巴赫的車窗上,模糊了整座城市的燈火。車內(nèi),顧靳辰單手握著方向盤,
另一只手煩躁地扯開領(lǐng)帶。酒精讓他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卻澆不滅心頭那把燒了三年的無名火。商業(yè)帝國在他手中擴張到極致,
可那個掛在戶口本上的女人,卻像根軟刺,扎在他最不設(shè)防的地方。一個為錢賣身的啞巴。
紅燈亮起,他猛地踩下剎車。刺眼的光束穿透雨幕,落在路邊一個蜷縮的身影上。
單薄的白裙徹底濕透,緊貼在那具微微顫抖的身體上,黑色長發(fā)黏在蒼白的臉頰,
像一朵被狂風暴雨摧殘得即將凋零的花。是蘇念。他的,啞巴妻子。
她懷里緊緊抱著一束被雨水打蔫的向日葵,花瓣零落,沾滿泥濘??雌饋淼攘撕芫茫?/p>
久到幾乎被這座城市遺忘。顧靳辰的眉頭鎖死。他又忘了,
今天是那該死的、每月一次的、回老宅“表演”恩愛夫妻的日子。她竟蠢到在雨里等。
煩躁更盛。他推開車門,冷風裹著雨瞬間灌入。蘇念像是被驚醒,猛地抬頭??吹绞撬?,
那雙空洞的眼睛里迅速掠過一絲驚慌,然后變成近乎卑微的怯懦。她慌忙站起身,
因為蹲得太久,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摔倒。她朝他笨拙地打著手語:「對不起,我沒帶傘,
沒注意時間……」雨水順著她的發(fā)梢滴落,劃過纖細的脖頸,沒入衣領(lǐng)。冷得嘴唇發(fā)紫。
顧靳辰別開眼,不想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這又是她博取同情的新把戲?
他粗暴地拉開車后座的門,聲音比這夜雨還冷:“滾上來。”蘇念縮了一下,
趕緊小心翼翼地抱著那束破爛的向日葵,鉆進了車里,盡量縮在角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生怕身上的雨水弄臟了昂貴的真皮座椅。車廂里彌漫著死寂,
只有空調(diào)運作的微弱聲響和雨水敲擊車窗的聲音。
她身上濕透的寒意和淡淡的、屬于她的那種微弱清香,一點點侵蝕著這片密閉的空間。
顧靳辰透過后視鏡,看到她正低著頭,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去擦拭向日葵花瓣上的泥水,
那專注又心疼的樣子,仿佛那是什么絕世珍寶。廉價的東西。和他這個人一樣,不入他的眼。
他猛地收回視線,一腳油門,車子躥了出去。蘇念因為慣性向后一撞,懷里的花掉在地上,
她下意識地去護住小腹,是一個極其細微的動作,快得幾乎讓人無法捕捉。但顧靳辰看見了。
他眼底掠過一絲嘲諷。怎么?以為裝柔弱,他就會多看她一眼?
……回到那座名為“家”的、卻冰冷得像墳?zāi)沟膭e墅。顧靳辰徑直走向二樓書房,
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她。蘇念站在玄關(guān),看著地板上自己身上滴落的水漬,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她默默蹲下,抽出紙巾,一點點擦干凈。然后才抱著那束殘敗的向日葵,
輕手輕腳地上樓,回到自己那個位于別墅最偏僻角落的房間。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她靠在門板上,長長地、無聲地吁了一口氣。臉上那怯懦卑微的表情慢慢褪去,只剩下疲憊。
她走到書桌前,將那束向日葵插進一個干凈的舊玻璃瓶里,細細整理。做完這一切,
她才抬手,輕輕放在依舊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有一個小小的秘密正在孕育。
醫(yī)生的話還在耳邊:“蘇小姐,你體質(zhì)特殊,子宮內(nèi)膜薄,
這次能懷上已經(jīng)是奇跡……切記情緒波動不能過大,尤其不能再服用任何不明藥物,
否則極易流產(chǎn)……”孩子。她黯淡人生里,意外照進來的一束光。也是她唯一的救贖。
可是……顧靳辰。他如果知道,會是什么反應(yīng)?大概是毫不猶豫地讓她打掉吧。
他那么厭惡她,怎么可能允許一個他眼中的“拜金啞巴”生下帶有他血脈的孩子。
眼底的光一點點黯下去。必須離開。在被他發(fā)現(xiàn)之前,攢夠錢,徹底消失?!诙烨宄?。
顧靳辰下樓時,蘇念已經(jīng)像往常一樣,安靜地站在餐廳邊,準備早餐。
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他習慣性地坐下,
她將溫好的牛奶和精心搭配的三明治放在他面前。目光不經(jīng)意掠過她的臉,
似乎比昨天更蒼白了些,眼底有著淡淡的青黑?!霸趺??昨晚淋場雨,
就做出這副病懨懨的樣子給誰看?”他端起咖啡,語氣刻薄。蘇念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隨即低下頭,手指無聲地絞緊了衣角。又是這樣。每次他故意刁難,
她都是這副逆來順受、沉默寡言的樣子,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讓他更加火大。他沒了胃口,
將咖啡杯重重一放,起身離開。蘇念聽著遠去的腳步聲,緊繃的神經(jīng)才慢慢松弛。
胃里一陣翻涌,她強忍著不適,快步走進洗手間,壓抑地干嘔起來?!瓗滋旌螅?/p>
顧靳辰無意間在書房發(fā)現(xiàn)了一份被遺忘在角落的體檢報告。是蘇念的。日期是一個多月前。
他本想隨手扔進垃圾桶,
目光卻突然定格在某一項檢測結(jié)果上——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HCG)水平顯著升高。
下面是一行手寫的醫(yī)生備注:早孕約5周+。顧靳辰的瞳孔驟然收縮,
拿著報告紙的手指猛地攥緊,紙張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脆響。懷孕?蘇念?那個啞巴?怎么可能?
!他每次碰她都做了措施……除了……一個多月前的那晚!他應(yīng)酬回來,
醉得厲害……第二天醒來,身邊是她,床單上有一抹刺眼的紅。他當時心煩意亂,
只扔給她一張卡,讓她自己買藥處理。她沒吃?!巨大的震驚過后,是滔天的怒火。
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竟然敢偷偷懷上他的孩子!她想干什么?母憑子貴?
妄圖用孩子來綁住他?勒索更多的錢?休想!他猛地起身,帶著駭人的戾氣,
沖向蘇念的房間。房門被“砰”地一聲狠狠推開,撞在墻上發(fā)出巨響。蘇念正坐在窗邊看書,
被嚇得渾身一顫,驚恐地抬頭望來。顧靳辰幾步跨到她面前,
將那份皺巴巴的體檢報告狠狠摔在她身上!“蘇念!你夠本事!”他雙眼猩紅,
像被激怒的野獸,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竟然敢偷偷懷上種?誰給你的膽子?
!說!”最后那個“說”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極致的嘲諷和羞辱。
蘇念的臉瞬間血色盡失,變得透明般的蒼白。她看著散落在地上的報告紙,
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她慌亂地抬起頭,看著盛怒中的男人,眼淚瞬間蓄滿了眼眶,
卻倔強地沒有掉下來。她徒勞地打著手語,
手指顫抖得幾乎不成形:「不是的…你聽我解釋…那晚…」“解釋?
”顧靳辰猛地擒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迫使她停下那些他看不懂、也不想看的手勢,“用你這雙只會騙人的手解釋?
還是用你這張永遠發(fā)不出聲音的嘴解釋?!”刻薄的話語像淬毒的刀子,
狠狠扎進蘇念的心臟。她停止了掙扎,仰頭看著他,眼眶紅得厲害,那里面有什么東西,
一點點碎掉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孩子……不是你的。」她看著他,極其緩慢地,
比劃出這幾個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顧靳辰猛地一愣,
隨即更大的怒火席卷了他,幾乎將他最后一絲理智燃燒殆盡!不是他的?她竟然還敢否認?
還敢狡辯?除了他,她還能有誰?!“不是我的?”他嗤笑,眼神冰冷殘忍至極,“蘇念,
你這種為了錢什么都賣的女人,確實什么男人的種都可能懷上!”他狠狠甩開她的手,
仿佛碰了什么骯臟的東西。蘇念被他甩得踉蹌一下,扶住窗框才勉強站穩(wěn)。
小腹傳來一陣細微的抽痛,她的臉色更白了,下意識地用手護住。
這個動作再次刺激了顧靳辰?!按虻簟!彼麤]有任何猶豫,聲音冷硬得像冰塊砸在地上。
蘇念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眼底終于涌上巨大的恐慌。她拼命搖頭,眼淚終于決堤。
「不……不要……求求你……」她撲過來,抓住他的衣袖,眼淚洶涌而出,無聲地哀求著,
臉上寫滿了絕望的乞求。“由不得你!”顧靳辰毫不留情地揮開她,拿出手機,
語氣冰冷地吩咐助理,“聯(lián)系醫(yī)院,安排手術(shù),現(xiàn)在就過來帶人!”他掛斷電話,
看著癱軟在地、面如死灰的蘇念,心中那股暴戾的煩躁感卻沒有絲毫減輕?!疤K念,
別妄想你不該得的東西。”說完,他決絕轉(zhuǎn)身,離開前,
甚至厭惡地踢開了地上那份礙眼的體檢報告。門,被重重關(guān)上。隔絕了他,
也仿佛隔絕了所有的光。蘇念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
眼淚無聲地滑落,一滴滴砸在地面,暈開深色的痕跡。小腹的抽痛越來越明顯。她顫抖著手,
輕輕覆上去。寶寶……她的寶寶……不行,絕對不能失去他!她猛地抬起頭,
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眼底的絕望一點點被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取代。必須逃!立刻!馬上!
她掙扎著爬起來,因為恐懼和虛弱,身體還在發(fā)抖。她沖到衣柜邊,
胡亂抓了幾件衣服和一個舊背包,將抽屜里所有攢下的現(xiàn)金塞進去。動作慌亂,
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堅定。窗外,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顧靳辰的人來了!
她的心臟快要跳出喉嚨。她沖到窗邊,看到樓下停著的黑色轎車,
幾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正下車朝別墅走來。沒有時間了!她猛地轉(zhuǎn)身,
看向房間另一側(cè)通往傭人樓梯的小門。那是她唯一的機會!她拉開門,毫不猶豫地沖了進去,
跌跌撞撞地跑下黑暗狹窄的樓梯。心跳聲和腳步聲在空寂的樓梯間瘋狂回蕩。
推開最后一道門,是別墅的后院。暴雨再次傾盆而下,砸得她幾乎睜不開眼。她回頭,
最后看了一眼那棟囚禁了她三年的華麗牢籠,然后咬緊牙關(guān),一頭扎進了冰冷的雨幕之中,
瞬間被吞沒。幾分鐘后。顧靳辰帶著人粗暴地推開臥室房門。房間里,空無一人。窗戶大開,
狂風夾雜著雨水倒灌進來,吹得窗簾瘋狂飛舞。地上,只剩下那份被踐踏過的體檢報告,
和一只她常穿的、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的舊拖鞋。人,不見了。顧靳辰盯著那扇洞開的窗戶,
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好,很好。蘇念,你竟然敢跑?他走到窗邊,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臉上,卻澆不滅他眼底翻涌的黑色風暴。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給我找?!薄巴诘厝?,
也要把她給我抓回來!”冰冷的雨水砸在顧靳辰臉上,順著他冷硬的下頜線滴落。
他盯著那扇洞開的、空空如也的窗戶,胸腔里翻涌的暴怒幾乎要沖破理智。她竟然真的敢跑?
一個啞巴,一個離了他連生存都困難的女人,是誰給她的膽子?
“顧總……”身后的保鏢頭子聲音發(fā)緊,大氣不敢出,“樓下后門是開的,通往后面巷子,
監(jiān)控……昨晚暴雨,線路出了點問題,那段剛好是盲區(qū)……”“盲區(qū)?”顧靳辰緩緩轉(zhuǎn)過身,
眼底是駭人的風暴,“所以,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保鏢們噤若寒蟬,深深低下頭?!罢遥 鳖櫧降穆曇舨桓?,卻帶著碾碎一切的戾氣,
“封鎖所有出城要道!汽車站、火車站、機場,給我一寸一寸地查!她沒錢沒勢,跑不遠!
就算把這座城市翻過來,也要把她給我挖出來!”“是!”黑衣人迅速散開,
別墅內(nèi)外瞬間被一種肅殺的氣氛籠罩。顧靳辰站在原地,雨水從他發(fā)梢滴落,
浸濕了昂貴的西裝肩線。他彎腰,撿起地上那只被遺棄的、洗得發(fā)白的舊拖鞋,指尖收緊。
蘇念。你最好別讓我找到。否則……否則什么?心底某個角落,似乎裂開一道細微的縫隙,
滲出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辨認的、冰涼的恐慌。卻很快被更洶涌的怒火覆蓋。他拿出手機,
撥通另一個號碼,語氣不容置疑:“查所有私立醫(yī)院,尤其是能做流產(chǎn)手術(shù)的!盯死了!
一旦發(fā)現(xiàn)她的蹤跡,立刻控制?。 薄c此同時,城市另一端。一條骯臟潮濕的后巷里,
蘇念蜷縮在一個巨大的、散發(fā)著餿味的垃圾箱后面,渾身濕透,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剛才的奔跑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小腹的抽痛一陣緊過一陣,她死死咬住嘴唇,
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外面街道上,似乎有汽車疾馳而過的聲音,車燈的光束偶爾掃過巷口,
讓她心臟一次次揪緊。是顧靳辰的人嗎?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見了,一定會大發(fā)雷霆吧。
她抱緊了自己,從舊背包里翻出一件干衣服,哆哆嗦嗦地換上,試圖汲取一點微薄的暖意。
背包里還有她這三年來,一點點從顧靳辰給的家用里摳出來、攢下的現(xiàn)金,不多,
但足夠她支撐一段時間。她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墒侨ツ哪兀砍鞘羞@么大,
卻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她想起小時候待過的那個偏遠小鎮(zhèn),或許……可以回去試試?
至少那里消費低,容易躲藏。打定主意,她深吸一口氣,忍著腹痛,扶著冰冷的墻壁站起來。
不能去車站,顧靳辰肯定派人守著了。她低著頭,拉高衣領(lǐng),混入清晨稀疏的人流,
朝著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動。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既要忍受身體的不適,又要時刻警惕周圍的一切?!惶欤瑑商?,
三天……時間在顧靳辰越來越駭人的低氣壓中緩慢流逝。沒有消息。
蘇念就像一滴水蒸發(fā)在了城市里,無影無蹤。派出去的人一波接一波,
帶回的都是令人失望的結(jié)果。所有交通樞紐嚴查死守,沒有她的購票和出入記錄。
各大醫(yī)院診所也沒有發(fā)現(xiàn)類似她的人去做手術(shù)。她以前可能去的地方,
她那個嗜賭如命、早就斷了聯(lián)系的娘家,甚至她小時候待過的福利院……全都找遍了。
一無所獲?!皬U物!”書房里,顧靳辰將最新送來的報告狠狠摔在手下臉上,
“連個女人都找不到!我養(yǎng)你們有什么用!”手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頭垂得更低:“顧總,
我們已經(jīng)擴大了搜索范圍,
周邊城鎮(zhèn)也派人去排查了……蘇小姐她……好像很擅長躲藏……”擅長躲藏?
顧靳辰猛地一怔。是了。他怎么忘了。她本來就是孤兒院長大,從小看人臉色,
最懂得如何降低存在感,如何隱藏自己。否則,也不會在他身邊偽裝得那么好,
三年都沒讓他看出端倪!一股無名的火夾雜著一種更深的煩躁,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揮手讓手下出去,煩躁地松了松領(lǐng)口,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仰頭灌下。烈酒灼喉,
卻壓不下心頭那股越燒越旺的邪火。書桌上,還放著那份皺巴巴的體檢報告。
「早孕約5周+」「孩子不是你的」那幾個字像針一樣,反復(fù)刺著他的眼睛。不是他的?
還能是誰的?他腦中不受控制地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商業(yè)宴會上,
某些男人投向蘇念的、帶著驚艷和探究的目光。她雖然沉默,但那副清麗柔弱的模樣,
確實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和……占有欲。難道……酒杯被他狠狠摜在墻上,瞬間四分五裂,
琥珀色的酒液濺得到處都是。他絕不允許!就算是他不要的東西,也輪不到別人染指!
……一周后。顧靳辰幾乎已經(jīng)不抱希望,甚至開始動用一些見不得光的地下力量時,
書桌上的私人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他擰眉接起。
那邊傳來一個略顯蒼老和謹慎的聲音:“請問……是顧靳辰先生嗎?”“誰?
”顧靳辰語氣不善?!拔摇沂俏髁宙?zhèn)衛(wèi)生所的醫(yī)生,姓李。
”那邊的人似乎被他的語氣嚇到,頓了一下才繼續(xù)道,
“我們這邊……前幾天來了個年輕姑娘,一個人,身體不太方便,
暈倒在路上了……我們搶救了過來,但她身體很弱,需要靜養(yǎng)……她身上沒什么錢,
也不肯說家里人信息,就昏迷的時候,
一直斷斷續(xù)續(xù)抓著這張紙條……”顧靳辰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揪緊:“什么紙條?
”“上面……就寫著一個名字,
和這個電話號碼……顧靳辰……”顧靳辰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動作大得帶倒了桌上的文件。西林鎮(zhèn)!那個他幾乎沒印象的、她童年待過的偏僻小鎮(zhèn)!
他派去的人竟然漏掉了那里!或者說,根本沒想到她會有膽子往回跑!“她人呢?!
”他的聲音繃得死緊,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和一絲……恐慌?暈倒?身體很弱?
“還、還在我們衛(wèi)生所觀察室里……情況穩(wěn)定了些,但……”地址被報出的瞬間,
顧靳辰已經(jīng)抓起了車鑰匙,像一陣風似的沖出了書房。“看住她!在我到之前,
不準她離開一步!”黑色賓利如同發(fā)狂的野獸,咆哮著沖出別墅,碾過雨水未干的路面,
朝著城市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顧靳辰握著方向盤的手心一片濕冷,腦子里亂糟糟的。暈倒?
她怎么樣了?孩子……還在嗎?這個念頭冒出來,讓他心臟驟然一縮。他猛地搖頭,
試圖甩開這不該有的情緒。他只是在擔心他的“所有物”被損壞,僅此而已!車速不斷飆升,
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三個小時后,車子終于顛簸著駛?cè)肽莻€貧窮落后的小鎮(zhèn),
停在那家看起來簡陋破舊的衛(wèi)生所門口。顧靳辰摔上車門,大步?jīng)_了進去,
周身凜冽的氣勢與這里格格不入,引得零星幾個病人和護士紛紛側(cè)目。
李醫(yī)生早已忐忑地等在那里,看到他,連忙迎上來:“顧先生?”“她人呢?
”顧靳辰的聲音因為急速趕路而帶著微喘,目光銳利地掃過走廊。
“在、在里面……”李醫(yī)生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指了指走廊盡頭一間觀察室。
顧靳辰幾步跨過去,猛地推開門——狹小簡陋的房間里,只有一張孤零零的病床。
蘇念安靜地躺在白色的床單上,似乎睡著了。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透明,幾乎看不到血色,
脆弱得像是一碰即碎的琉璃。露在被子外的手背上,還打著點滴,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她那么瘦,那么小,陷在病床里,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唯有那微微隆起的被子弧度,
昭示著那個小生命似乎……還在。顧靳辰高懸的心臟,像是終于找到了落腳點,
重重地、遲緩地落回原地,帶來一陣悶鈍的痛感。他站在門口,竟一時不敢上前。
目光貪婪地描摹著她安靜的睡顏,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她原來這么瘦,下巴尖得可憐。這三年,
他好像從未好好看過她。他緩緩走近,腳步聲放得極輕。就在他快要走到床邊時,
蘇念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諝馑查g凝固。
蘇念的眼睛里先是閃過一絲迷茫,待看清站在床前的人是誰時,
那迷茫瞬間被巨大的驚恐和絕望取代!她猛地縮起身子,像是受驚的小獸,
下意識地用手緊緊護住自己的小腹,整個人抖得厲害,點滴管都跟著晃動起來。
那眼神里的恐懼和防備,像一把冰冷的銼刀,狠狠銼過顧靳辰的心臟。他下意識地想開口,
想說點什么,哪怕是最刻薄的質(zhì)問。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只剩下她破碎的、壓抑的喘息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那雙眼睛里盛滿的驚恐和絕望,像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在顧靳辰的心口。
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蘇念猛地向后縮,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鐵質(zhì)床頭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她痛得蹙眉,卻依舊死死護著小腹,抖得像是秋風里最后一片葉子。
點滴針頭因為她劇烈的動作回血,鮮紅的血珠順著透明的管子倒流上去,觸目驚心。
“別碰我……”她發(fā)不出聲音,但那劇烈搖頭的動作,那慘白臉上全然的抗拒,
比任何嘶吼都更有力。顧靳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看著她手背上回流的鮮血,
看著她眼底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恐懼,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悶悶地疼。
他從未見過她這樣。這三年,她總是安靜的,怯懦的,逆來順受的。哪怕他再刻薄,再冷漠,
她也只是低下頭,默默承受。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仿佛他是擇人而噬的洪水猛獸?!跋壬?!
病人情緒不能激動!”李醫(yī)生慌忙沖進來,看到回血的針管,趕緊上前處理,
語氣帶著不滿的提醒,“她身體很虛弱,胎兒本來就不穩(wěn),再受刺激很危險的!
”胎兒不穩(wěn)……顧靳辰的呼吸滯了一瞬。目光落在她依舊平坦、卻被她緊緊護著的小腹上。
那里面的,是他的孩子。這個認知,在此刻看到她如此脆弱狼狽的時刻,
變得無比清晰而尖銳。他沉默地后退了半步,給她留出一點空間。動作有些僵硬,
甚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無措。李醫(yī)生重新固定好針頭,嘆了口氣,
語氣緩和了些:“顧先生是吧?你太太體質(zhì)很差,營養(yǎng)不良,還有輕微的貧血和低血糖。
這次暈倒就是勞累過度加上情緒波動太大引起的。她之前是不是還服用過什么不對的藥物?
對胚胎著床很不好,能保住已經(jīng)是萬幸了,千萬不能再折騰了?!彼幬铮?/p>
顧靳辰猛地想起那次醉酒后,他扔給她的那張卡,和那句冰冷的“自己買藥處理”。
所以……她沒吃?還是吃了別的什么?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看向蘇念,她偏著頭,
閉著眼,不肯看他,只有長長的睫毛在不住地顫抖,泄露著她此刻極度的不安。
“需要……怎么調(diào)理?”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干澀發(fā)緊?!白詈檬亲≡河^察幾天,補充營養(yǎng),
絕對靜養(yǎng)。情緒一定要平穩(wěn),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崩钺t(yī)生說著,搖搖頭,
“我們這里條件有限,建議還是回大城市醫(yī)院做個詳細檢查……”“不必?!鳖櫧酱驍嗨?,
語氣是不容置疑的決斷,“現(xiàn)在就辦出院?!碧K念猛地睜開眼,驚恐地看向他。
他又要帶她回去?帶回那個冰冷的牢籠?然后強行打掉她的孩子?她拼命搖頭,
手指死死摳住床沿,指節(jié)泛白。顧靳辰看著她那副寧死不從的樣子,心頭火起,
更多的卻是一種莫名的、沉甸甸的堵澀?!胺判?,”他別開眼,聲音生硬,
“沒人動你的孩子?!碧K念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說什么?顧靳辰不再看她,
拿出手機走到一邊,快速撥號,壓低聲音吩咐:“聯(lián)系私立醫(yī)院,
安排最好的產(chǎn)科和營養(yǎng)科專家,準備VIP套房,要絕對安靜。對,現(xiàn)在。另外,
讓家里保姆把主臥隔壁的客房收拾出來,所有邊角包上防撞條,
地毯換成最軟的……”他事無巨細地交代著,語氣是慣常的命令式,
卻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急迫和……小心翼翼。蘇念呆呆地看著他寬闊卻顯得有些緊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