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活就像一臺高速運轉(zhuǎn)的機器，周復一周。林嶼在盡力扮演一個合格的“林老師”，同時也在暗中觀察著沈曦。沈曦的優(yōu)秀毋庸置疑，他的各科成績都穩(wěn)居榜首，尤其是在理科方面，更是超出同齡人一大截。他的物理和數(shù)學老師都私下里向林嶼表示，沈曦的思維方式已經(jīng)遠超高中生的范疇，甚至能和大學教授的思路相媲美。
但這過分的優(yōu)秀，也帶來了問題。
那天，是學校的科學實驗課。林嶼作為班主任，也跟著去實驗室旁聽。實驗的主題是驗證牛頓第二定律，一個非?；A(chǔ)的物理實驗。然而，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作為“物理天才”的沈曦，卻遲遲沒有動手。
“沈曦同學，你怎么不開始實驗？”物理老師是位嚴謹?shù)睦辖淌冢瓷蜿嘏吭谧郎蠈憣懏嫯?，有些不滿。
沈曦頭也不抬，筆尖在草稿紙上沙沙作響：“老師，這個實驗的誤差太大，如果按照傳統(tǒng)的紙帶打點法，根本無法精確驗證。而且，這個實驗本身的原理過于簡單，我正在嘗試用更精密的電磁加速裝置來重新設(shè)計……”
物理老師的臉色當即就變了。他教了這么多年物理，還從未見過這種“狂妄”的學生。
“沈曦！你以為你是誰？實驗室的條件就擺在這里，這是高中實驗課，不是研究生課題！你是在質(zhì)疑課本，質(zhì)疑老師嗎？”物理老師的聲音有些嚴厲。
班上的同學也都竊竊私語起來，有人覺得沈曦太裝，也有人覺得他太狂。
沈曦這才緩緩抬起頭，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眸里，帶著一絲冷漠的自負。
“老師，我只是在尋求更精確的物理表達。如果現(xiàn)有條件不允許，我可以自己嘗試搭建?！?/p>
這話一出，物理老師氣得臉色漲紅：“好??！沈曦！你既然這么厲害，那就回去自己搭建去！我的課你可以不用上了！”
實驗室的空氣瞬間凝固。所有人都沒想到物理老師會這么生氣。沈曦也愣住了，他似乎沒想到自己的“真理”會換來這樣的呵斥。他一言不發(fā)，慢慢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實驗室。
林嶼眼看著沈曦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心里涌起一股怒火。這物理老師，太死板了！他不懂沈曦，更不懂天才的思考方式！他很想沖上去跟物理老師理論，但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時候。
下課后，林嶼第一時間找到物理老師。
“王老師，沈曦同學可能只是表達方式有些直接，他并沒有惡意?！绷謳Z嘗試著為沈曦解釋。
物理老師依然怒氣未消：“林老師，我知道沈曦是天才，但天才不能沒有規(guī)矩！他那種態(tài)度，完全是不把老師放在眼里！如果人人效仿，那學校的秩序何在？”
林嶼心里冷笑，秩序？為了所謂的秩序，就扼殺一個少年對真理的追求？這不正是沈曦所說的“虛偽的和平掩蓋了真正的黑暗”嗎？
“王老師，我們教育的最終目的，難道不是激發(fā)學生的潛能，培養(yǎng)他們的創(chuàng)新思維嗎？”林嶼的聲音沉了下來，“沈曦的思路雖然超前，但他的思考方向并沒有錯。我們應(yīng)該引導他，而不是打壓他?！?/p>
物理老師哼了一聲，顯然不以為然：“他那不是創(chuàng)新，那是狂妄！算了，我懶得跟他計較。反正以后他要再在我的課上胡鬧，我就直接讓他出去！”
林嶼碰了一鼻子灰。他知道，在固有的教育體制下，沈曦這種異類注定會受到排擠。他有些擔心沈曦接下來的反應(yīng)。
果然，接下來的幾天，沈曦變得更加沉默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樣，會在林嶼問到某個問題時，眼中閃過一絲思考的光芒。他仿佛又給自己套上了一層盔甲，將自己徹底封閉起來。就連食堂的紅燒肉，他也沒再碰。林嶼試圖找他聊幾次，他都只是禮貌地應(yīng)付，然后就找借口離開。
林嶼心里很清楚，沈曦內(nèi)心的那道“裂痕”正在擴大。他感受到了世界的排斥，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被理解。這，正是他走向毀滅的第一步。
那天下午，林嶼無意間在學校的公告欄上看到了一張校內(nèi)物理競賽的通知。他眼前一亮。這或許是個機會！
他找到沈曦。
“沈曦，你看到校內(nèi)物理競賽的通知了嗎？”林嶼問道。
沈曦掀了掀眼皮，淡淡地說：“看到了?！?/p>
“有興趣參加嗎？”林嶼期待地看著他。
沈曦的薄唇微微抿起：“沒興趣。”
“為什么？”
“沒有意義?！鄙蜿鼗卮鸬酶纱嗬?，“那些題目，都太簡單了。參加了也只是浪費時間?！?/p>
林嶼心里有些冒火。這小子，還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但他知道，這是沈曦的真實想法。
“沈曦，參加競賽，不僅僅是為了證明你有多優(yōu)秀?！绷謳Z努力壓抑住內(nèi)心的怒火，讓自己保持平靜，“它是一個平臺，讓你展示自己的才華，讓你與其他志同道合的人交流。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讓你去表達自己，讓別人去了解你的機會?！?/p>
沈曦的眼神里閃過一絲諷刺：“表達？了解？我已經(jīng)表達過了，結(jié)果是我的‘狂妄’。了解？還有誰能了解我？”
林嶼的心臟猛地一揪。他知道，沈曦說的是物理老師那件事。那是他內(nèi)心深處的一道傷疤。
林嶼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更加溫和，也更加堅定：“沈曦，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不是所有人都像王老師那樣。我們學校，還是有很多老師是懂得欣賞你的?！彼D了頓，語氣變得有些調(diào)侃，也有些認真，“比如，我。”
沈曦的眼神再次動了動。他抬起頭，直視著林嶼，那雙深邃的眼睛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但林嶼能感覺到，他內(nèi)心的防御機制正在一點點松動。
“林老師……”沈曦欲言又止。
“沈曦，就當是為了我。”林嶼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點點成年人的誘哄，也有著成年人的無奈，“我作為你的班主任，也很希望能看到我的學生在競賽中取得好成績，為班級爭光。而且，這還能給你加學分，對你以后考大學有幫助，不是嗎？”
他知道這些理由對沈曦來說，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他只是想給他一個臺階下，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沈曦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嶼以為他會再次拒絕。
“好?！彼K于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我參加?！?/p>
林嶼的心里猛地松了口氣。成功了！至少，這小子沒有徹底放棄與這個世界的連接。
“好樣的，沈曦！”林嶼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記得在比賽的時候，別搞出什么太驚世駭俗的裝置來，嚇到其他同學就不好了。當然，如果你真有那本事，我替你向?qū)W校申請專利?！绷謳Z的話語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玩笑，讓氣氛變得輕松起來。
沈曦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瞬，那是林嶼重生以來，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真實的、而非諷刺的笑容。
那個笑容，轉(zhuǎn)瞬即逝，但足以讓林嶼的心情像坐了過山車一樣，從谷底一下子沖到峰頂。
競賽當天，林嶼特意去考場外給沈曦打氣。他看到沈曦一言不發(fā)地走進考場，步履沉穩(wěn)，仿佛即將赴一場重要的約會。
兩天后，成績公布。沈曦以滿分的成績毫無懸念地奪得了第一名。更讓人驚嘆的是，他不僅解出了所有題目，還在試卷的空白處，寫下了一種全新的物理模型，引發(fā)了評委老師們的探討。
物理老師也看到了沈曦的答卷，他拿著那張寫滿公式和圖示的卷子，眉頭緊鎖，臉色復雜。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之前對沈曦的判斷，或許真的過于武斷了。他找到林嶼，語氣罕見地帶著一絲敬佩：“林老師，沈曦的那個物理模型，我研究了一下，雖然還在初步階段，但它的構(gòu)建邏輯非常巧妙，如果能進一步完善，恐怕能解決一些困擾物理界多年的難題?！?/p>
林嶼心里松了口氣。沈曦終于得到了他應(yīng)有的認可，雖然只是校內(nèi)，但總歸是一個好的開始。
他知道，這只是沈曦內(nèi)心裂痕的一個暫時縫補。他還需要更多的引導，才能徹底愈合。
但至少，在這一刻，沈曦的“天才”，得到了初步的理解和尊重。這對于他來說，至關(guān)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