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掛了電話，心臟“怦怦”狂跳。
福兮？禍兮？
我看著沙發(fā)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季樂漁，一咬牙，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人中。
“唔……”季樂-漁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悠悠轉(zhuǎn)醒。
她睜開眼，看到一張放大的、寫滿了焦急的臉，嚇了一跳。
“言遲？你干嘛？”她下意識地往后縮，同時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還好，都還完整。
“總監(jiān)，別睡了，火燒眉毛了！”我語速飛快地把事情說了一遍，“星辰汽車的董事長，現(xiàn)在就在我們公司樓下！”
季樂漁的酒，瞬間醒了一大半。
她猛地坐起身，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鎮(zhèn)定了下來。
“慌什么。”她揉了揉發(fā)疼的太陽穴，聲音還有些沙啞，“該來的總會來。”
這心理素質(zhì)，我服了。
“那你趕緊收拾一下，我們馬上下去?！?/p>
“嗯。”
十分鐘后，季樂（漁）已經(jīng)恢復了平時的“戰(zhàn)斗模式”。
一身干練的職業(yè)裝，精致的妝容，眼神銳利，氣場全開。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想不到，她二十分鐘前還是個宿醉未醒、頭發(fā)亂得像雞窩的女人。
我們倆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公司。
剛出電梯，就看到我們老板，李總，正陪著一個氣度不凡的老者，站在大廳里。
那位老者，應(yīng)該就是星辰汽車的董事長，林正華。
而在他身后，站著一臉惶恐的王總監(jiān)。
看到我們，李總趕緊迎了上來，臉上堆著笑，但眼神里的緊張藏都藏不住。
“季總監(jiān)，言遲，你們可算來了。這位是星辰的林董事長。”
“林董，您好?！奔緲窛O不卑不亢地伸出手。
林正華握了握她的手，目光卻像X光一樣，在我們倆身上掃來掃去。
“你就是季樂漁？”他的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
“是我?！?/p>
“那份PPT，是你做的？”
“是我主導，言遲執(zhí)行的。”季樂漁沒有獨攬功勞。
我趕緊挺直了腰板。
林正華點了點頭，然后轉(zhuǎn)向他身后的王總監(jiān)。
“你，”他指著王總監(jiān)，語氣嚴厲，“昨天下午，是不是跟季總監(jiān)他們，提了‘香車美女’的創(chuàng)意要求？”
王總監(jiān)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額頭上全是冷汗。
“董事長，我……我那也是為了咱們品牌好……”
“為了品牌好？”林正華冷笑一聲，從助理手里接過一個平板電腦，點開一個視頻，遞到王總監(jiān)面前。
“你自己看看！這是我們競爭對手‘風馳’汽車，上個季度剛發(fā)布的廣告！是不是跟你說的一模一樣？香車！美女！大別墅！”
視頻里，正是那種土得掉渣的炫富式廣告。
“這個廣告一出來，就被全網(wǎng)群嘲！說他們是暴發(fā)戶審美！‘風馳’的股價，當天就跌了五個點！銷售額不升反降！”林正華的聲音越來越大，整個大廳都能聽到他的怒吼，“你！居然還想讓我們星辰，也去踩這個坑？！你是豬腦子嗎？！”
王總監(jiān)嚇得腿都軟了，哆哆嗦嗦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幸好！”林正華轉(zhuǎn)向季樂漁，眼神里充滿了贊許，“幸好有季總監(jiān)這份報告，及時給我敲響了警鐘！”
他拍了拍季樂漁的肩膀：“年輕人，有魄力！有原則！我們星辰，就需要你這樣的合作伙伴！”
我跟季樂漁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
賭贏了。
“至于你！”林正華又指著王總監(jiān)，“從今天起，你被解雇了。自己去財務(wù)結(jié)賬，滾蛋！”
王總監(jiān)如遭雷擊，整個人都癱軟了下去。
一場職場風暴，就這么戲劇性地結(jié)束了。
回到辦公室，整個創(chuàng)意B組都沸騰了。
“季總監(jiān)牛逼！”
“我早就看那個王胖子不順眼了！總監(jiān)干得漂亮！”
大家看季樂漁的眼神，充滿了崇拜和敬畏。
而我，作為“女王的男人”——哦不，是“女王的得力干將”，也跟著沾了不少光。
費鳴摟著我的脖子：“遲哥，你現(xiàn)在可是季總監(jiān)面前的紅人啊。以后可得罩著兄弟我?！?/p>
“好說好說?！蔽夜首魃畛?。
危機解除，項目也回到了正軌。
林董事長親自拍板，創(chuàng)意完全由我們主導，預算追加百分之三十。
一時間，創(chuàng)意B組士氣高漲。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進入了緊張的籌備期。
我和季樂漁的接觸，也越來越多。
除了工作，我們這對“鄰居”的交集也開始變得理所當然。
她加班晚了，會發(fā)信息給我：“冰箱里有速凍餃子，幫我煮一下。”
我家燈泡壞了，也會理直氣壯地去敲她的門：“總監(jiān)，江湖救急，借你的梯子用一下?！?/p>
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奇特的默契。
在公司，我們是目標一致的戰(zhàn)友。
回到家，我們是能互相搭把手的鄰居。
這種感覺，不壞。
“星辰汽車”的項目，進展得非常順利。
TVC拍攝完成，進入了后期制作階段。平面廣告也已經(jīng)出街，市場反響熱烈。
我們的Slogan，“別追趕世界，讓世界追趕你”，成了網(wǎng)絡(luò)上的熱門話題。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
然而，我心里，卻始終有一個疙瘩。
那個曾經(jīng)背叛我的兄弟，張博。
自從三年前他竊取了我們共同創(chuàng)立的公司，以及我所有的創(chuàng)意成果之后，我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在做什么。
我努力地想把這段過去埋葬，但它就像一根刺，時不時地，就會扎我一下。
這天，我正在網(wǎng)上沖浪，無意中看到了一個行業(yè)新聞。
【新銳廣告公司“啟航創(chuàng)意”異軍突起，斬獲“風馳汽車”年度代理權(quán)】
“啟-航創(chuàng)意”？
這個名字，好熟悉。
我點進去，看到了創(chuàng)始人的照片。
那張臉，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
張博。
他居然自己開了家公司，還拿下了“風馳汽車”的單子。
就是那個被林董事長拿來當反面教材的“風馳汽車”。
我看著照片里西裝革履、意氣風發(fā)的他，心里五味雜陳。
仇恨，不甘，還有一絲……說不清的失落。
就在這時，季樂漁的內(nèi)線電話又打來了。
“言遲，來一下?！?/p>
我收起思緒，走進她辦公室。
“怎么了？”
“‘神諭獎’的報名，今天正式開始了。”她指了指電腦屏幕，“我們的材料已經(jīng)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再最后過一遍，沒問題就提交?！?/p>
“好?！?/p>
我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開始檢查報名材料。
“神諭獎”，是國內(nèi)廣告界的最高榮譽。
能拿到這個獎，是每一個廣告人的夢想。
季樂漁對這個獎，更是有著非同一般的執(zhí)念。
“對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聽說，今年‘神諭獎’的評委會主席，換成了‘啟航創(chuàng)意’的老總?！?/p>
我的手，猛地一抖，鼠標點歪了。
“你說誰？”
“啟航創(chuàng)意的張博。好像是個后起之秀，最近風頭很盛?！奔緲窛O隨口說道，“怎么了？你認識？”
我沒有回答。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張博。
他不僅回來了，還成了“神諭獎”的評委會主席。
這意味著，我們的作品，我們的心血，最后，要交到他的手上，由他來審判。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諷刺的笑話。
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季樂漁察覺到了不對勁。
“言遲，你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
“沒什么。”
“真的？”她皺著眉，顯然不信。
“真的?！?/p>
我不想讓她知道我的過去。
那些不光彩的，失敗的，被背叛的過去。
尤其是在她面前。
我快速地檢查完材料，站起身。
“沒問題，可以提交了?！?/p>
“嗯?！?/p>
我轉(zhuǎn)身想走，感覺多待一秒鐘，我都會窒息。
“言遲?！彼纸凶×宋?。
我沒有回頭。
“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說?！彼穆曇?，難得地，帶了一絲柔和。
我的心，猛地一顫。
但我還是硬著心腸，拉開門，走了出去。
回到工位，我感覺渾身冰冷。
我打開抽屜，從最里面，翻出了一份早就準備好，但一直沒有遞交的文檔。
【辭職申請書】
或許，是時候離開了。
我不想，也不需要，那個人的“審判”。
我把申請書打印出來，簽上自己的名字，走向了季樂漁的辦公室。
這一次，我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她正在打電話，看到我，愣了一下。
我走到她面前，把那封辭職信，放在了她的桌上。
她看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縮。
她匆匆地結(jié)束了通話。
“什么意思？”她的聲音，冷得像冰。
“字面意思。”我平靜地說道，“我要辭職。”
“理由。”
“個人原因。”
“什么個人原因？”她追問。
“我不想說。”
我們倆就這么對視著。
她的眼神里，有震驚，有不解，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言遲，‘星辰’的項目還沒結(jié)束。”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壓抑著什么，“現(xiàn)在是最關(guān)鍵的時候，你不能走?！?/p>
“這個項目，沒有我，也一樣能完成?！?/p>
“你是不是因為‘神諭獎’評委的事？”她忽然問道。
看來，她已經(jīng)猜到了。
“是?！蔽覜]有否認，“我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他是誰？”
“一個……我不想再見到的人?！?/p>
辦公室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不同意?！奔緲窛O終于開口，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這是我的權(quán)利?！?/p>
“那你也別忘了，你入職的時候，簽過一份補充協(xié)議。”她拉開抽屜，拿出我的勞動合同，翻到最后一頁，指著其中一條，“‘核心創(chuàng)意人員，在重大項目執(zhí)行期間，不得單方面提出離職。若違反，需支付違約金一百萬元’?！?/p>
我看著那行字，愣住了。
當時簽合同的時候，HR跟我說這只是個常規(guī)條款，我也沒仔細看。
沒想到，這里居然埋著這么大一個坑。
“季樂漁，你算計我？”我怒了。
“我不是算計你，我是留住你?！彼酒鹕?，走到我面前，直視著我的眼睛，“言遲，我不管你和那個張博有什么過去。但你記住，你現(xiàn)在是我季樂漁的人，是創(chuàng)意B組的人。你想當逃兵，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她的眼神，堅定得可怕。
“除非，”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你現(xiàn)在就拿一百萬出來，砸在我臉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