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著的，赫然是另一對黑白無常。
同樣的蒼白與漆黑，同樣的高瘦與矮胖，甚至連手中的鎖鏈和哭喪棒都別無二致。唯一不同的是，這對無常的面容更加憔悴，衣袍邊緣有些透明化，仿佛信號不良的全息投影。
四雙無常的眼睛對視著，空氣凝固了。
“爾等何人，竟敢冒充陰司神職？”白無常謝必安率先打破沉默，聲音冷如寒冰。
門外的白無常瞇起眼睛：“此話當(dāng)由吾等詢問。吾乃謝必安，此為范無救，奉命來此勾取陽壽已盡之魂?！?/p>
“荒謬！”黑無常范無救踏步上前，“我二人方是真正的謝必安與范無救！”
兩對無常對峙著，鎖鏈無風(fēng)自動，發(fā)出令人心悸的碰撞聲。走廊燈光忽明忽暗，溫度驟降，墻面上凝結(jié)出薄霜。
隔壁房門打開一條縫，林小雨探出頭：“怎么了？停電了嗎...哇！雙胞胎演員？”
這一打岔讓緊張氣氛稍緩。兩對無常同時轉(zhuǎn)頭，四道目光嚇得女孩趕緊縮回房間。
門外的白無常壓低聲音：“此處非談話之地?！?真白無常冷笑：“正合我意。”
四人——或者說兩對無?！查g從走廊消失，下一刻出現(xiàn)在旅館天臺。
夜空下，兩對一模一樣的地府來客相對而立，場景詭異至極。
“展示汝之生死簿?！奔侔谉o常伸出手。 真白無常亮出平板電腦：“地府第七代生死簿系統(tǒng)，編號7481。汝等有何憑證？”
假黑白無常對視一眼，假白無常也掏出一臺平板電腦——款式稍舊，但確實是地府出品：“第六代生死簿系統(tǒng)，編號6309?！?/p>
兩臺設(shè)備相互靠近時，突然同時發(fā)出警報：“警告！檢測到相同身份識別碼！系統(tǒng)沖突！”
真黑無常皺眉：“第六代系統(tǒng)三年前已淘汰報廢，汝等從何得來？” 假黑無常怒道：“胡言！吾等三月前方才從閻羅殿領(lǐng)取新設(shè)備！”
真白無常突然出手，哭喪棒直點對方面門。假白無常側(cè)身閃避，袖中飛出一道符咒。兩道陰力相撞，爆出刺骨寒芒。
“停手！”真白無常后躍一步，“汝等可知當(dāng)前閻君年號？” 假白無常冷哼：“自然是延康三千七百二十四年?！?真黑無常搖頭：“錯矣！自去歲新閻君即位，已改元太平！”
兩對無常同時沉默。時間對不上了。
真白無常沉吟片刻：“汝等最后一次面見閻君是何時？” 假白無常道：“約三百陽年前，領(lǐng)取新轄區(qū)令牌時?！?真黑無常補充：“吾等負責(zé)華東一帶生死輪回已有五百余載?！?/p>
真白無常瞳孔微縮：“華東區(qū)？那已是陳年舊事。自兩百年前地府轄區(qū)重組，華東區(qū)早已劃分為三...”
四人再次沉默。這次的信息差異更加明顯了。
假白無常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問道：“當(dāng)前地府用的是第幾代通信系統(tǒng)？” “第八代幽冥通，支持陰陽兩界視頻通話?！闭姘谉o常答。 假黑無常倒吸一口冷氣：“第八代？吾等還在用第五代傳音鈴！”
真相逐漸浮出水面。
真白無常嘆息：“看來汝等是滯留在陽間的過往無常?！?假白無常反駁：“荒謬！吾等昨日才從地府而來！” 真黑無常突然道：“展示汝之轄區(qū)令牌?！?/p>
兩對無常同時亮出腰牌——同樣的黑底金紋，但細節(jié)處確有差異。真無常的令牌上有新閻君的徽記，假無常的令牌則是舊款式。
假白無常撫摸自己的令牌，面色漸漸蒼白：“莫非...吾等已...”
真黑無常接話：“已成過往之影?！?/p>
就在此時，假無常二人的身形開始明顯透明化，仿佛隨時會消散在夜風(fēng)中。
假白無?？嘈Γ骸霸瓉砣绱?。難怪近年覺法力日衰，與地府聯(lián)系日漸困難?！?假黑無常怒道：“豈有此理！既已卸職，為何不告知吾等？”
真白無常語氣緩和：“或許地府曾有通知，而汝等因故未能接收。無常卸職通常有兩種情況：一是功德圓滿，轉(zhuǎn)世輪回；二是...” “因重大過失而被除名，卻因執(zhí)念滯留陰陽交界處?！奔俸跓o常接完后半句，面色難看。
假白無常抬頭望天：“所以陳明遠陽壽未盡，是因為...” “因為汝等已無勾魂權(quán)限，生死簿自然不會更新狀態(tài)?！闭姘谉o常點頭。
假黑白無常對視一眼，突然同時向真無常發(fā)起攻擊！
“即便如此，吾等也要完成最后任務(wù)！”假白無常的哭喪棒直掃而來。 假黑無常的鎖鏈如毒蛇出洞：“取陳明遠之魂，證明吾等仍有價值！”
真無常早有準(zhǔn)備，閃避還擊。四道身影在天臺交錯，陰風(fēng)怒號，鎖鏈碰撞聲不絕于耳。這是真正的地府技法對決，若有凡人旁觀，只怕會魂飛魄散。
數(shù)十回合后，假無常漸漸不支。他們本就法力流失嚴重，此刻更是強弩之末。
真白無常一棒點中假白無常胸口，后者踉蹌后退，身形愈發(fā)透明。 真黑無常鎖鏈纏住假黑無常，冷冷道：“執(zhí)迷不悟！”
假白無?？嘈Γ骸胺鞘菆?zhí)迷，而是...無路可退。若無常失職，將魂飛魄散，永無輪回之日。” 真白無常收起武器：“或許有他法。待吾等查清陳明遠之事，或可向閻君求情?！?/p>
假無常二人愣住：“為何助吾等？”
真黑無常哼道：“畢竟同為無常，知汝等苦衷。” 真白無常補充：“況且陳明遠之事確有蹊蹺。即便汝等有勾魂權(quán)限，也不該是那般景象?！?/p>
四人終于停戰(zhàn)。假無常身形穩(wěn)定了些，但依然透明。
真白無常查看兩臺生死簿系統(tǒng)，眉頭越皺越緊：“奇怪，即便是權(quán)限問題，也不該顯示‘陽壽延長至未知’...” 假白無常也湊過來看：“吾等昨日勾魂時，確實感受到一股異常力量護住陳明遠的魂魄。”
就在這時，真白無常的平板電腦突然收到新郵件——來自地府技術(shù)部的回信：
“經(jīng)核查，系統(tǒng)檢測到異常能量源干擾生死判定。編號6309系統(tǒng)用戶狀態(tài)顯示為‘已卸職’，但其最后記錄與編號7481系統(tǒng)當(dāng)前任務(wù)存在沖突。建議雙方合作調(diào)查此異?，F(xiàn)象，暫緩勾魂任務(wù)。附：臨時權(quán)限開通，允許6309用戶協(xié)助7481用戶?！馗夹g(shù)支持中心”
兩對無常面面相覷。
“所以...”假黑無常遲疑道，“吾等現(xiàn)在是...臨時工？” 真白無常難得露出微笑：“似是如此?！?/p>
四人達成臨時合作協(xié)議。真無常需要假無常的本地經(jīng)驗，假無常則需要真無常的正式權(quán)限。
下天臺前，假白無常突然問：“當(dāng)今閻君...是何等人物？” 真白無常肅然起敬：“新閻君殿下年輕有為，精通現(xiàn)代科技，推行地府?dāng)?shù)字化改革，只是...” “只是有時改革過于激進。”真黑無常補充，“上月剛推出‘幽冥通’9.0測試版，bug太多已回滾?！?/p>
回到走廊時，林小雨和張揚正好出門買夜宵，看到四個黑白無常站在一起，驚得塑料袋都掉了。
“四、四個老師？！”林小雨結(jié)巴了，“這是什么情況？組團出道？”
真白無常面不改色：“此乃吾等師弟，今日剛來橫店?！?假白無常順勢行禮：“見過二位居士?！?/p>
等年輕人走后，假黑無常嘀咕：“為何稱吾等為師弟？” 真黑無常拍拍他：“總不能說你們是前朝遺老吧？”
當(dāng)夜，兩對無常擠在一個房間里研究陳明遠的病例和社交媒體信息。假無常對現(xiàn)代科技一竅不通，真無常則耐心教導(dǎo)。
“此乃智能手機，可遠程通訊。” “此乃社交媒體，可窺探陽間人生活?！?“此乃外賣軟件，可召喚食物?！?/p>
假黑無常對外賣最感興趣，嘗試著點了四份宵夜。當(dāng)外賣員送到時，他盯著那份麻辣燙驚嘆不已：“陽間法術(shù)已精湛至此！”
通過陳明遠的社交媒體，他們發(fā)現(xiàn)這位老演員蘇醒后行為確實異常：原本傳統(tǒng)保守的他突然開始熱衷新技術(shù)，發(fā)布的內(nèi)容充滿了年輕人網(wǎng)絡(luò)用語，甚至還發(fā)了幾張自拍——這對76歲的他來說極不尋常。
“看這條?！闭姘谉o常指著最新動態(tài)，“‘重生感覺真好，明天《九天玄劍》片場見！期待新生活！#老頑童重生記#’”
假白無常瞇起眼：“陳明遠從前不用這些話題標(biāo)簽?！?真黑無常查看《九天玄劍》劇組信息：“玄幻題材，講修仙者與魔族大戰(zhàn)。陳明遠飾演...仙界長老?！?/p>
四人同時抬頭，心中浮現(xiàn)同一個猜想：莫非附體陳明遠的，是某個試圖通過演戲融入人間的妖物？
假黑無常突然拍桌：“明日試鏡！” 真黑無常點頭：“正是接近他的良機?！?/p>
于是兩對無常達成共識：明天以演員身份進入《九天玄劍》劇組，近距離調(diào)查陳明遠。
臨睡前，假白無?？粗巴鈾M店的璀璨燈火，輕聲感嘆：“三百年間，陽間變化竟如此之大?！?真白無常站在他身旁：“地府亦然。如今閻君殿下正推動陰陽兩界交流計劃，或許不久的將來，無常不再需要隱藏身份。”
假黑無常已經(jīng)睡著在床上——這是三百年來他第一次安心入眠，不必擔(dān)心第二天法力盡失。
真黑無常則在研究外賣軟件，又點了一份烤串當(dāng)夜宵。
次日清晨，趙斌敲響房門時，看到四個黑白無常整齊站成一排，嚇得后退三步。
“這、這是什么情況？組團出道？” 真白無常淡定解釋：“此乃吾等同門師弟，昨夜剛來橫店尋吾等。” 假白無常配合地行禮：“有勞閣下關(guān)照。”
趙斌從震驚轉(zhuǎn)為興奮：“太好了！《九天玄劍》正好需要四個鬼差角色！一起來吧！”
于是，兩對黑白無常浩浩蕩蕩地走向片場，成為橫店清晨一道詭異的風(fēng)景線。
路上，真白無常低聲問假白無常：“對了，一直未問，汝等當(dāng)年是因何過失而被...” 假白無常面露尷尬：“其實...是因為弄丟了勾魂名單，怕受責(zé)罰不敢上報，試圖憑記憶勾魂，結(jié)果...” 假黑無常接話：“勾錯了人，導(dǎo)致陽間大亂三日?！?真無常二人同時止步，表情復(fù)雜。
假白無常急忙補充：“所以此次定要戴罪立功！” 真白無常長嘆一聲：“暫且信汝等一次?！?/p>
前方，《九天玄劍》劇組的巨幅海報已然在望。海報上，仙風(fēng)道骨的修仙者們御劍飛行，而與他們對峙的魔族大軍中，有幾個模糊的鬼差身影。
假黑無常指著海報：“吾等是要演那些？” 趙斌笑道：“沒錯！反派陣營的鬼差，很有發(fā)揮空間的！”
真白無常的平板電腦突然震動，顯示新信息：“目標(biāo)陳明遠已到達片場。狀態(tài)：異常能量波動增強。建議：謹慎接近?！?/p>
四人對視一眼，整了整衣袍。
無常辦案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