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擦黑。為了及時抵達天衍宗，自己明天就必須出發(fā)。凌宮羽把草倒進豬圈，看著老母豬哼哼唧唧地拱食，突然覺得這場景竟成了奢望——今晚過后，他怕是連看豬吃飯的機會都沒有了。
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凌宮羽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拿出系統(tǒng)給的《基礎吐納法》，借著月光翻看——書頁上的字跡會自己動，像一條條游魚鉆進腦子里，瞬間就記住了運氣法門。
“果然是系統(tǒng)出品，就是不一樣……”他盤膝坐起，試著按心法引導氣息，可剛一凝神，就覺得丹田像個漏風的破麻袋，靈氣剛聚起來就散了。
“這是怎么回事??？”
【提示：宿主靈根駁雜（五行均有，但是互相牽制），丹田無法調(diào)和而幾近破碎，修煉效率為常人的五分之一。需‘淬體散’方可修補丹田。】
“我資質(zhì)這么差？”凌宮羽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淬體散？那是什么？”
【低級丹藥，可助宿主修行速度暫時達到正常人水平。需百年份‘青靈草’煉制。當前落花村周邊無此資源?！?/p>
往后兩個時辰，無論努力嘗試多少次，自己都無法成功聚氣，還差點導致丹田破碎。
凌宮羽頹然躺倒，盯著黑黢黢的房梁。靈根廢柴、資源匱乏、一個月后要闖進一群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人老巢……這地獄開局，簡直不給人活路。
“喂，系統(tǒng)”
【有什么問題嗎？】
“為什么要選擇我？”
【。。。。。。】
“明明我只是個普通人，上一世在原來的世界，我活得庸庸碌碌，每天擠地鐵、改方案， 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在截止日期前摸魚混過去。 既沒什么能耐，也沒什么骨氣，遇到事第一反應就是躲?！?/p>
這時，窗外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他猛地坐起，抄起枕邊的鐮刀——這半年在村里種地割草喂豬，他別的沒學會，警覺性倒是練出來了。不能是自己剛剛說了一段喪氣話，就被系統(tǒng)把定位發(fā)給仇人了吧？
“誰？”
窗外的聲音停了，過了會兒，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聲音傳來：“凌……凌宮羽哥哥？是我，丫蛋?！?/p>
凌宮羽握著鐮刀的手一松，鐵刃墜在木柄上發(fā)出輕響，他長長吁了口氣。丫蛋是隔壁王媽家的小丫頭，自打穿到這具身體里，他對著滿村皮膚黝黑、滿口鄉(xiāng)音的莊稼人總覺得隔閡，唯獨和這群半大孩子能說上幾句。這丫頭在村里孩子中排第二大，論親近，倒比旁人多幾分熟絡。
拉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門口果然立著那個梳著羊角辮的小身影，細瘦的胳膊肘彎里挎著個豁了口的陶碗，碗里臥著兩個黃澄澄的窩頭，熱氣混著粗糧的微香絲絲縷縷漫出來。
“我娘讓……讓我給你送的?！毖镜暗椭^，辮梢的紅頭繩蔫蔫地垂著，小手死死攥著碗沿，指節(jié)都泛了白，“她說……你爹娘先前總給咱家送糧食，如今他們不在，該咱記著情分?！?/p>
凌宮羽接過陶碗的瞬間，指尖被窩頭的溫熱燙了一下，像有股暖流順著指腹鉆進心里。他忽然想起原主零碎的記憶里，這丫頭總跟在自己身后“凌哥哥”地叫，想來以后會很難見到了吧……
“謝啦丫蛋?！彼冻鰝€溫和的笑，把其中一個窩頭塞回她手里，掌心觸到她冰涼的小手，“你也吃，還熱乎著呢?！?/p>
丫蛋慌忙搖頭，懷里的窩頭硌著胸口，她卻突然抬起頭，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的星星：“凌哥哥，我聽李大叔說，你要去參加天衍宗的測試？我娘講那可是仙門！能飛，能用法術(shù)，可厲害了！”
“嗯，去碰碰運氣?！彼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的豁口。
“那你一定要選上！”丫蛋突然用力點頭，羊角辮都跟著甩了甩，眼里閃著對未知的憧憬，“我娘說修仙者本事大得很，能上天入地，還能搬山填?！f不定，說不定你就能找到叔叔阿姨呢？”
“找到……他們？”
凌宮羽愣了一下。
腦海里那些模糊的記憶片段被這句話輕輕撞了撞，卻沒泛起多少漣漪——那是屬于原身的碎片，是另一個人血脈里的牽絆，于他而言，更像是看了場情節(jié)散亂的舊戲。
他甚至記不清那些片段里的面容，只隱約有晃動的光影，幾句含混的低語，以及那陣突如其來的、帶著鐵銹味的混亂。原身的父母？那對看似普通的男女，連同他們留下的謎團，都像是被濃霧裹住的山，看得見輪廓，卻摸不透內(nèi)里。
“或許吧?！彼貞艘宦暋λ麃碚f，修仙是破局的路，是擺脫眼下困境的跳板，至于能不能找到那對“父母”，能不能解開那些謎團……
無關(guān)緊要。
他不是那個會為了虛無縹緲的血緣羈絆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原身。穿越前自己的父母就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在外地出差時出車禍死了，對于父母這個概念，自己已經(jīng)遺忘了太久太久。來到這里之后，他對這個世界的情節(jié)一無所知，對這具身體的父母更是毫無記憶。他只是借了這具軀殼的凌宮羽，要走的是自己的路。
丫蛋卻沒聽出他語氣里的疏離，只當他是默認了，笑得更歡了，羊角辮甩得更起勁：“肯定能的！等你成了仙長，一定能把他們找回來！”
聽著這童稚卻真摯的期盼，心里某個地方忽然軟了，又硬了。
那是原主殘留的執(zhí)念？還是他自己心底生出的不甘？他說不清。
他低頭看著手里的窩頭，熱氣氤氳了視線，再抬眼時，眼底的迷茫散了大半，多了些從未有過的清明和韌勁。
“嗯！我會的。”他對丫蛋說，聲音比剛才穩(wěn)了些，“我會成功的?！?/p>
丫蛋走后，凌宮羽把剩下的窩頭掰成小塊，就著涼水咽下去。他重新拿起《基礎吐納法》，這次不再煩躁——靈根差就多練，沒資源就想辦法找，哪怕每天只能進步一點點，總比坐以待斃強。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書頁上，他盤膝打坐的影子在墻上微微晃動。
沒人知道，這個重活一世只想平平淡淡生活的少年，正咬著牙，準備闖進一個對他恨之入骨的世界。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天衍宗，一間云霧繚繞的丹房里，白衣勝雪的林清寒看著丹爐里跳動的火焰，指尖突然捏碎了一枚玉盞。
“一個月后……”她輕聲自語，眼底是化不開的寒冰，“我的好徒兒……這一世，我定要讓你粉身碎骨，魂飛魄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丹爐旁，一個身著藍白色武服的清冷女子低聲道：“你的執(zhí)念為什么一夜之間變得如此強烈……這是第幾次修煉的時候走神了？”
“不用你管?！绷智搴驍嗨曇衾涞孟癖?，“算了……今天就不修煉了！”
清冷女子沉默著，不再回應，下一瞬，她周身忽然騰起細碎的藍白光點，像被風吹散的星子，順著衣紋的褶皺游走。武服的輪廓在光塵中漸漸虛化，袖口、裙擺如同被無形的手輕輕拂過，一寸寸化作流動的光帶。那抹清冷的身影越來越淡，唯有腕間銀飾最后閃過一絲寒芒，隨即與整個人一起，凝成一道修長的弧線，獨留下大片的雪花。伴隨著風雪的炸開和飄落，蘇清寒手中多出了一把如雪如玉的長劍。
夜風吹過天衍宗的山門，帶著山巔的寒意，仿佛已經(jīng)預見了一個月后的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