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就是兩聲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緊接著是一陣令人頭皮發(fā)麻、連綿不絕的“噼啪”爆裂聲!剎那間,刺骨的寒氣席卷四周,無數細小的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令人炫目的璀璨光芒。
光芒閃爍間,那兩座冰雕像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瞬間崩解成漫天飛舞的粉塵狀冰晶。
山風嗚咽著拂過,卷起這蓬死亡的冰塵,如同輕煙般,在陽光中迅速消融、等煙消氣散后,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
不遠處樹梢上,道袍男子在激發(fā)冰封符的瞬間,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臉上那些詭異的黑絲紋路,顏色也似乎更加濃稠了幾分。
修士間的生死搏殺,每一息都燃燒著珍貴的本源真氣,方才那雷霆一擊,顯然已讓他消耗過巨。
他強提一口氣,如鷹隼般的目光飛快朝東邊天際掃了一眼,隨即毫不猶豫地向癱倒在地的陸青山這邊飛身掠下。
然而,他的腳步略顯虛浮,身形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迅捷如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滯。
就在他身形剛動的剎那!
“咻——咻——”
兩道尖銳的破空聲撕裂長空,東邊天際,有一紅一青兩道流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疾馳而來,由遠及近,速度駭人!
僅僅幾個呼吸間,輪廓已清晰可辨,其速度之快,帶起的勁風甚至在下方林海犁出兩道翻涌的綠浪!
道袍男子臉色瞬間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他牙關緊咬,眼中閃過一絲決然的厲色。甚至來不及靠近陸青山,只得在掠身途中猛地一甩袖袍!
一股無形的吸力卷向紅袍女修士方才消亡的位置——似乎有什么物品被他隔空攝走,并迅速收入袖袍中。
就在他收入那物品的瞬間,又毫不遲疑地又摸出一張顏色暗淡的黃色符箓來,看也不看,指尖就凝聚起最后一點微薄的真氣,倉促地順勢一揚!
“嗤啦……!”
一道碗口粗的黃色晶芒帶著不穩(wěn)定的能量波動,歪歪斜斜地射向陸青山!
然而那光芒一離手,色澤便以驚人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后繼無力。 陸青山嚇得魂飛魄散,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驚恐的嘶叫,連滾帶爬地撲向一旁去躲閃。
“噗……!”
那黃芒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了幾下,在距離陸青山尚有數尺之遙時,便徹底潰散、消弭在空氣中,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硫磺焦糊味。
目睹此景,陸青山渾身冰涼,再愚鈍也明白了……,對方分明是要殺人滅口!只是那家伙顯然已是強弩之末,由于真氣即將枯竭,連這張符箓應有的威力都激發(fā)不出了。
道袍男子甚至無暇確認結果,在符箓脫手的剎那,他整個人已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腳尖在樹杈上重重一點,借力猛地竄上更高的樹梢,頭也不回地向著西北方向飛遁而去!
僅僅這片刻耽擱,那一紅一青兩道身影已清晰可見其服飾輪廓,帶著滔天的殺意,又逼近了數十丈!
看他那冒死來取物的決絕,想必剛才被道袍男子奪走之物,其珍貴程度可想而知。否則,他方才的舉動,無異于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的豪賭!
頃刻間角色就被轉換過來,那位道袍男子現(xiàn)在卻成了逃亡者。
在三人你追我逃間,很快就淡出了陸青山的視線。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躺在原地,怔怔盯著母親消失的方位出神:“娘娘……你在哪呀……娘……”
他似乎忘記了如何站立,也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呼喚著親人。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頭頂樹葉無情的嘩嘩作響,以及山風如同嗚咽般的呼嘯。這天崩地裂般的劇變,瞬間奪走了他唯一的依靠,巨大的悲痛和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這種遭遇,絕非一個十來歲少年稚嫩的心智所能承受。
就在剛才,就在眼前……,相依為命的母親,就這樣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化作了冰塵,消散無蹤……,陸青山怎么也無法相信這殘酷的現(xiàn)實。
“不……不是真的……娘……”
他發(fā)瘋似的用的袖子一遍又一遍揉搓著早已紅腫干澀的眼睛,淚水混合著泥土在臉上劃出道道溝壑,心底瘋狂地祈求著有奇跡發(fā)生……。
祈求著下一刻,母親的身影就會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在眼前,微笑著向他招手。
“娘……娘……你在哪呀……!”
然而,無論他揉多少次眼睛,無論他心中如何吶喊,面前依然是空蕩蕩的沒有奇跡發(fā)生。
他掙扎著爬起,踉蹌著撲到母親消失的地方,雙手瘋狂地在冰冷的碎石間扒拉著,指甲翻裂,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地上除了冰冷的石頭和泥土……,還有就是一顆煮熟的菱角,孤零零地躺在幾塊雜亂的碎石間。那是母親出門前帶在身上給他當零食吃的,上面仿佛還殘留著母親的體溫……。
當他顫抖著撿起那顆小小的菱角,緊緊攥在手心時,仿佛攥住了最后一絲與母親的聯(lián)系。
就在這時,眼角余光似乎瞥見左前方樹叢陰影里有個黑影一閃而逝!
“娘……?!”
陸青山心頭猛地一陣狂喜,瞬間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他急切地瞪大眼睛仔細望去……,除了樹影搖曳,空空如也。只有風穿過枝葉的縫隙,發(fā)出空洞的嘆息。
“娘……娘……你在哪呀……!”
巨大的失落和絕望再次將他擊垮,陸青山心碎神傷,壓抑了許久的悲慟終于沖破喉嚨,化作一聲凄厲到極致的哭嚎,淚水如決堤般洶涌而下。
他死死攥著那顆小小的菱角,如同攥著溺水者唯一的浮木,他失魂落魄地佇立在原地,任憑山風吹透單薄的衣衫,小小的身影在空曠的山林間顯得無比渺小和凄涼。
他固執(zhí)地久久不肯離去,仿佛只要留在這里,母親就還會回來。
山風呼嘯,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參差的樹影在地面上張牙舞爪。高處樹梢的一個小窩里,一只羽毛未豐的雛鳥驚恐地蜷縮在草窩里,發(fā)出一聲聲微弱而凄惶的“啾啾”哀鳴,與少年絕望的哭泣聲交織在一起,回蕩在寂寥的山谷中。
與此同時,嶗山之巔,賦天宗……。
霞云之上,紫氣之間,三足鼎立般矗立著三座巨峰,在峰巒間、還錯落分布著無數秀麗小峰,氤氳的靈氣如同流光溢彩的紗幔,纏繞在其間,即便相隔萬丈,那三座巨峰的雄姿依舊清晰可辨。
巨峰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浩瀚山澗,幽靜得能聽見水滴從鐘乳石尖落下的清響。靈霧如同有生命般在谷底和山腰聚散離合。
馥郁的奇花異草幽香陣陣襲來,其間不時夾雜著靈獸們悠長或歡快的清越鳴叫,更添幾分仙家洞府的縹緲氣息。
這三座巨峰,便是賦天宗的核心所在……,三大主峰。靠南面那一座,名曰凌宇峰。其峰巔絕頂,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托起,懸踞著一片在云海中若隱若現(xiàn)、氣象萬千的宏偉殿宇群,宛如天宮瓊閣。
殿宇前方,是一片以整塊巨大靈玉鋪就、足以容納數千之眾的開闊平臺。平臺中央,一座由古老玄石鑄成的祭壇。壇身斑駁陸離,布滿了歲月侵蝕和風雨打磨留下的深刻印痕,以及無數古老符文殘留的暗啞光暈,無聲地訴說著它跨越漫長時光的滄桑歷史。
偌大的平臺上,按照天干地支的玄奧方位,星羅棋布地擺放著數十尊形態(tài)各異的奇異石像。有仰天咆哮的巨獸,有拈花沉思的仙人,有展翅欲飛的神禽…… 。
歲月的風霜雖模糊了它們身上精細的雕琢線條,但每一尊石像眉心處,那個巴掌大小、線條古樸的月牙標志,卻依舊清晰可辨,散發(fā)著神秘而統(tǒng)一的宗門印記。
縷縷如絲如縷的云霧,在平臺、在雕像間輕盈地穿梭、繚繞,為這片本就祥和神圣的凌宇峰圣地,更添一份難以言喻的肅穆與高遠意境。
“咻——!”
一聲清越悠長的破空之音由遠及近。一長一幼兩位女子,身姿輕盈地同御一柄流光溢彩的寬闊巨劍,如同仙人臨凡,穩(wěn)穩(wěn)地飛落在平臺南面靠近懸崖的邊緣。
與其他門人弟子一樣,她們在那尊造型最為猙獰、仰天作勢欲噬的巨蟒石雕前收斂劍光,飄然落下。
此二人中,年長者不過十七八歲年紀。她肌膚勝雪,五官精致得如同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尤其那雙眸子,清澈明凈,顧盼間神采流轉,仿佛蘊藏著星輝。
一身那件略寬的白衫,非但未能遮掩其身形,反而在行動間完美勾勒出曼妙而充滿活力的曲線,更襯得她氣質空靈,神韻天成。
她負手而行,步履從容,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意氣風發(fā)。
走在她身側的,是個約莫十歲的紅衣少女。圓圓的蘋果臉上嵌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充滿了靈動與好奇,顯得格外活潑可愛。
當二人經過中央那座散發(fā)著古老威嚴氣息的祭壇時,小女孩雀躍地向前小跑幾步,隨即調皮地轉過身,一邊倒著小碎步與白衣女子同步,一邊仰著小臉,滿臉笑嘻嘻地連珠炮似的發(fā)問:
“穎姐姐,靈芽到底長什么模樣呀?是像小豆芽一樣嗎?還是像古松?我太想親眼看看啦!”
“姐姐姐姐,靈芽真有傳說中那么神奇嗎?摸一摸是不是就能漲修為呀?”
白衣女子唇角噙著一抹溫婉的笑意,目光溫和地看著她,卻惜字如金。
“穎姐姐,靈芽都丟了一百多年啦!我們真的還能把它找回來嗎?感覺像大海撈針呢……”
“姐姐,每次靈芽出現(xiàn),好像都會死好多人……,那它到底是好寶貝,還是……,壞東西呀?”
這個問題顯然觸及了某種更深層的思考。
白衣少女聞言,腳步微微一頓,那雙明澈的眼眸中似乎有極快的光影掠過,隨即又恢復了那抹無懈可擊的恬淡笑意,繼續(xù)向前走去。
那笑容依舊甜美醉人,卻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薄紗。
顯然,此兩人平素情誼必定很深厚,雖為同門,卻情同嫡親的姊妹。
沿途眾多身著各色宗門服飾的弟子從她們身邊經過。無論男女見到二人,無不神色恭敬,紛紛停下腳步與她們見禮,眼神中充滿了發(fā)自內心的尊崇與仰慕。
那紅衣女孩似乎早已習慣這種矚目,對那些行見者視而不見,而白衣女子也僅是微微頷首,以目光示意回禮,姿態(tài)優(yōu)雅而疏離。
然而,她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個無形的強大氣場。那些與她錯身而過的弟子,無論男女,總忍不住在走出幾步后又頻頻回首,目光貪婪地追隨著那抹白色的倩影,似乎想將這驚鴻一瞥刻入心底。
于是,平臺上便出現(xiàn)了略顯滑稽的一幕。一些步履匆匆、難免會相互撞在了一起,在彼此尷尬又心照不宣的訕笑中匆忙分開離去。
更有甚者,直接一頭撞在了身旁冰冷堅硬的石像上,捂著瞬間紅腫的額頭或撞歪的鼻子,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做聲,狼狽不堪倉皇離開。
而那些路過的女弟子們,也會不自覺地挺直腰背,下意識地模仿起她行走的姿態(tài)、頷首的弧度,仿佛想從這驚世的儀態(tài)中汲取一絲神韻。
此女身上那份渾然天成的魅力,其“妖孽”程度,可見一斑。
此白衣女子,正是賦天宗凌宇峰排行第六的親傳弟子鄒凌穎。她的靈根品階并非宗門里最高,然其悟性之高、進境之速,堪稱妖孽!
年僅十八歲,便已成功筑基,并臻至筑基境中期!此等成就,放眼整個澤豐大陸的青年才俊里,亦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更令人驚嘆的,是她那驚世駭俗的美貌與風儀。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皆自然流露出一種令人心旌搖曳的優(yōu)雅與仙氣,足以讓初見者目眩神迷,心醉神馳。
*因此,在澤豐大陸的修士圈中,流傳著這樣一句雖帶戲謔卻廣為認同的話語:“倘若有幸得見鄒凌穎,七日都不舍眨眼。至于吃飯嘛?還是算了吧,因為光吞口水就已經飽來。”
雖是一句戲言,卻頻頻被修士們掛在嘴邊,道盡了此女在無數修士心中,近乎神話般的地位與影響力。
甚至有好事者斷言,一些定力稍遜者在她面前,心智立馬被減去一百二,部分人甚至會淪為白癡……。
紅衣女孩名叫付妍熙,身具極其罕見、萬中無一的異靈根資質。其天賦之高,堪稱恐怖!年僅九歲,便已突破煉氣入門境后期。
此等修行速度,足以讓絕大多數修士汗顏。因其靈根卓越,滋養(yǎng)肉身,使得她外貌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成熟些許,整個人粉雕玉琢,靈氣逼人,宛如一顆沾著晨露的鮮嫩果實。
與此同時,年近五旬、面容嚴肅、身著執(zhí)事長老服飾的陳云,神色略顯恭敬地陪同著一位青年從宏偉的浩然殿大門內走出。
這青年約莫二十六七歲,身材圓潤,生得肥頭大耳,一身華貴異常、以珍稀紫貂皮縫制的寬大錦袍,在陽光下泛著油潤的光澤。
他修為在筑基境初期,然而,最令人側目的并非其衣著或修為,而是他身上若有若無散發(fā)出淡淡的冰冷氣凜。
那不是冬日的寒涼,而是一種缺乏生命氣息的溫度、仿佛來自幽冥深處的陰冷,隱隱透著一股象征著死亡與寂滅的戾氣。
這種氣息出現(xiàn)在一個活人身上,詭異而妖異,足見其所修習的功法必然極其特殊且霸道。
緊跟在這位紫貂袍青年身后幾步的,是一個將全身籠罩在寬大黑袍中、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隨從模樣的家伙。此人沉默得如同影子,步伐輕盈得近乎無聲,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神秘與陰鷙。
此二人不管從衣著打扮,還是身上所散發(fā)的氣息上來看,他們必定不是賦天宗的弟子,
不過,一個二十七八歲方筑基的家伙,其天賦必定高不到哪里去,卻能直入到賦天宗的核心重地……凌宇峰來,還能由執(zhí)事長老親自陪同在左右,此等待遇,實屬罕見。
僅此一點,足以昭示此青年來歷必定非凡,其背后所倚仗的勢力絕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