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說的?！卑劼曇艉茌p，“他說你答應的事，一定做到?！?/p>
老槍手里的報紙掉在地上。
他站起來，抓住阿晞胳膊，把她拉到外面墻角。
“你還活著？”他聲音發(fā)抖，“他們都說你死了！”
“我沒死?！卑務f，“我現(xiàn)在這樣，沒法說?！?/p>
老槍看著她，眼睛紅了?！靶〗?，你受苦了?！?/p>
“劉叔，我需要你幫忙?！?/p>
老槍搖搖頭?！拔椰F(xiàn)在啥也不是，就是個看門的?！?/p>
“你是我爸信得過的人?！?/p>
老槍嘆氣?！扒啬林F(xiàn)在一手遮天，我們斗不過他?！?/p>
“我爸怎么死的，你不想知道嗎？”
老槍不說話了。
他摸出煙，點著，吸了一口。
“小姐，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他聲音嘶啞，“這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p>
“我知道?！卑効粗难劬?，“我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p>
老槍扔掉煙頭，用腳踩滅。
“好?！彼f，“我?guī)湍??！?/p>
他從口袋里摸出個小紙條，寫了個號碼，塞給阿晞?！斑@個電話，只有我知道。有事打這個電話?！?/p>
阿晞接過紙條，攥在手心里。
紙條很小，有點扎手。
“你快走吧?！崩蠘尶纯此闹?，“這里人多眼雜?！?/p>
阿晞點點頭，轉身走了。
她走到街口，回頭看了一眼。
老槍還站在那兒，望著她。
風吹起他的白發(fā)，像秋天蘆葦。
她心里有點酸。
爸爸的老部下，變成這樣了。
秦牧之真是厲害。
她慢慢往回走。
手里攥著那張紙條，像攥著一根火柴。
小小的，卻能點著火。
天陰了，好像要下雨。
她得趕緊回去，還要做晚飯呢。
阿晞回到別墅，天已經(jīng)擦黑。
她把那張小紙條藏好，藏在枕頭芯里。誰也找不著。
廚房里冷鍋冷灶。她趕緊系上圍裙，開始淘米做飯。
秦牧之晚上有應酬，不回來吃。就她和幾個傭人一起吃。
飯桌上，沒人說話。大家都低頭吃飯。阿晞吃得快，幾口就扒拉完了。她得去收拾秦牧之的書房。
書房在三樓。平時不讓別人進，只有阿晞每天去打掃。
她拿著抹布和吸塵器，推門進去。
書房很大，一面墻都是書。中間一張大桌子，黑胡桃木的。桌上擺著電腦，還有一些文件。
阿晞開始擦桌子。擦得很仔細，邊邊角角都擦到。
她看著那臺電腦。黑色的，屏幕很大。
老槍的話在她腦子里轉?！澳玫剿黼娔X里的行程表備份。要出事那天的。”
怎么拿呢？她不會用電腦。以前家里窮，沒碰過這個。
第二天，她抽空去了趟圖書館。圖書館有電腦，可以免費上網(wǎng)。
她找了個角落的機子，坐下。手有點抖。
她打開瀏覽器，不知道該輸入什么。她想學怎么用U盤。
旁邊有個學生在查資料。她小聲問：“同學，能教我怎么用U盤嗎？”
學生看了她一眼，有點奇怪。但還是教了她?！安暹@里，然后點這個……”
阿晞學得很認真。像小時候學寫字一樣。
她試了幾次，會了。心里踏實了點。
老槍給了她一個小東西。像U盤，但更小，扁扁的。他說插上就能自己拷貝需要的東西。
她把這個小東西也藏在枕頭里，和紙條在一起。
晚上睡覺，她摸著枕頭，心里咚咚跳。
過了兩天，機會來了。
秦牧之要去國外出差，三天。助理也跟著去。
別墅里安靜不少。傭人們都松快了，晚上睡得早。
阿晞等到半夜十二點。大家都睡了。她悄悄爬起來。
她穿著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輕手輕腳地上三樓。
書房門鎖著。但她有鑰匙——平時打掃衛(wèi)生，秦牧之給過她一把。
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轉。咔噠一聲。在夜里特別響。
她屏住呼吸，聽了聽。沒動靜。
推門進去，反手關上門。沒開大燈，只開了桌上一盞小臺燈。
光線暗暗的，剛好能看清。
助理的電腦不在桌上。她找了一圈，發(fā)現(xiàn)在一個小柜子里。
她搬出電腦，放在桌上。插上電源。
按下開機鍵。屏幕亮了。跳出輸入密碼的界面。
阿晞愣住了。沒想到還要密碼。
她試了幾個。秦牧之的生日，助理的生日，都不對。
公司成立日，也不對。
她有點急。額頭冒汗。
忽然想起老槍的話?！斑@種電腦，一般都有備用密碼。試試admin123?！?/p>
她輸入admin123?；剀?。
進去了。
她心咚咚跳，手有點抖。找到行程表的文件夾。
很多文件。她按日期找，找到父親去世那天的。
插上老槍給的小設備。綠燈閃了一下。
開始拷貝。進度條走得很慢。
她聽著門外的動靜。任何一點聲音都讓她心驚肉跳。
好像聽到腳步聲。她猛地回頭，什么都沒有。
是風吹窗戶的聲音。
進度條終于走完了。綠燈常亮。
她拔下設備，趕緊關電腦。把電腦放回柜子原處。
用抹布擦了擦桌面和鍵盤，抹掉指紋。
關上臺燈。悄悄開門，探頭看看。走廊空無一人。
她溜回自己房間，關上門。背靠著門，大口喘氣。
手里緊緊攥著那個小設備。冰涼冰涼的。
第二天，她趁出去買菜的機會，找了個公共電話亭。
撥了老槍給的號碼。
響了三聲，接了。是個老人的聲音?！拔梗俊?/p>
“是我?！卑務f。
“嗯。”
“拿到了?！?/p>
“好。老地方見?！?/p>
下午，阿晞說要去買衛(wèi)生巾，請了兩個小時假。
她走到那個小公園。老槍已經(jīng)在那兒了，坐在長椅上，看老頭們下棋。
阿晞走過去，坐下。從口袋里掏出那個小設備，遞給他。
老槍接過，揣進懷里。沒多問。
“學會用電腦了？”他問。
“會一點?！卑務f。
“嗯?！崩蠘岦c點頭，“不容易。”
兩人坐了一會兒，看下棋。好像真是爺孫倆。
“我走了?！卑務酒饋怼?/p>
“小心點。”老槍說，眼睛還盯著棋盤。
阿晞回到別墅，繼續(xù)干活。擦地板，洗衣服，準備晚飯。
秦牧之明天回來。她得把他常喝的普洱茶餅找出來。
晚上，她躺在床上，睡不著。想著那個小設備，想著老槍會查出什么。
三天后，她又去小公園。
老槍已經(jīng)在那兒了。臉色不太好。
他遞給阿晞一張紙。打印出來的行程表。
“你看這里?！彼钢恍?。
那天上午十點，秦牧之的公開行程是“董事會會議”。
“但實際上，”老槍說，“他根本沒去開會。”
“那他在哪兒？”
“不知道?！崩蠘寭u頭，“這里有一個半小時的空檔。沒人知道他在哪兒，在干什么?！?/p>
阿晞看著那張紙。打印出來的字，黑乎乎的。
父親是那天上午十一點左右出事的。心臟驟停。
“會不會……是巧合？”阿晞小聲問。
老槍看看她。“你覺得呢？”
阿晞不說話了。她想起父親的樣子。想起秦牧之笑的樣子。
風吹過來，有點冷。秋天了。
“接下來怎么辦？”她問。
“等?！崩蠘屨f，“等下一個機會?！?/p>
他站起來，拍拍褲子?！澳慊厝グ?。小心點。”
阿晞把那張紙折好，放進內衣口袋。貼肉藏著。
走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摸著那張紙。紙邊有點磨皮膚。
她想起小時候，父親教她折紙飛機。折好了，飛出去。飛得好遠。
現(xiàn)在父親不在了。紙飛機也找不回來了。
她得自己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