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這回是真急了。
她站在臺上，臉白得跟剛刷的墻似的。手抖得厲害，鐵鍬都拿不住了。底下的人嗡嗡嗡的，都在說那塊石頭?？讨值氖^。
她扭頭就往后臺走。高跟鞋踩得噔噔響。
“快！把直播掐了！所有信號都給我斷了！”
助理跟在她后面跑，一頭汗。
“已經(jīng)斷了，林小姐?！?/p>
“網(wǎng)上呢？照片視頻呢？都給我刪干凈！”
“正在刪……”
林薇薇一把推開休息室的門。屋里冷氣開得足。她打了個哆嗦。
“給我聯(lián)系張總、王總……還有那幾個媒體的老大?，F(xiàn)在！馬上！”
電話一個一個打出去。林薇薇的聲音又尖又急。
沒過多久，新聞就出來了。
“極端分子駕駛重型機械沖擊慈善活動現(xiàn)場”
“警方介入調(diào)查，嫌疑人逃逸”
“知名企業(yè)呼吁加強安全管理”
配的圖都是挖掘機的背影?；覔鋼涞?。還有那塊石板。字拍得模模糊糊。
通緝令也發(fā)了。說提供線索的獎勵十萬。
工地報廢場當天下午就被封了。
來了好幾輛車。穿制服的人下來貼封條。拉警戒線。
老陳正在屋里喝茶。聽見動靜出來看。
“怎么了這是？”
“負責人是吧？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diào)查?！?/p>
老陳也沒多說。點點頭?；匚菽昧思馓?。跟著上了車。
他回頭看了眼那臺老挖掘機。它停在那兒。像個犯了錯的老伙計。
沈硯看到新聞的時候，正在一個小面館吃面。
面館的電視開著。聲音不大。但“通緝”“危險分子”這幾個字跳出來，很扎眼。
她低頭吃面。湯有點咸。
老板娘在柜臺后面刷手機。突然“咦”了一聲。
“這人看著有點眼熟啊……”
沈硯放下筷子。把錢壓在碗底下。從后門走了。
她住的那個小旅館不能回了。網(wǎng)上連她登記的身份信息都曝光了。照片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拍得挺丑。
還有病歷。說她有精神病。暴力傾向。偽造得跟真的一樣。
她打了個車，讓師傅往城郊開。
路上刷手機。到處都是她的“罪證”。底下評論罵得很難聽。
她關(guān)掉手機。看窗外的樹。
一棵一棵往后倒。
師傅從后視鏡里看她一眼。
“姑娘，看你有點面熟啊。”
沈硯沒吭聲。
到了地方，她下車。又走了很長一段路。找到一個廢棄的修車廠。卷閘門銹住了。旁邊有個小窗戶能爬進去。
里頭都是灰。還有股機油味。
她找了個角落坐下。從包里拿出半個饅頭。慢慢啃。
天快黑的時候，外面有車燈掃過。
她立刻躲到一堆輪胎后面。
不是警車。是幾個小年輕來這兒偷偷約會。待了沒多久就走了。
沈硯從輪胎后面出來。一身的灰。
她不能待在這兒了。
半夜的時候，她溜出來。沿著公路往城里走。
得找個更隱蔽的地方。
她想起以前工坊后面有個老社區(qū)。巷子多，容易藏。
走到天蒙蒙亮才到。街口有個早餐攤剛支起來。炸油條的香味飄過來。
她餓得胃疼。摸了摸口袋，還有幾塊錢。
買了根油條。燙手。她一邊吹氣一邊吃。
突然有輛面包車開過來。停在不遠處。下來幾個人。東張西望。
不像警察。倒像是私家偵探或者混混。
沈硯把沒吃完的油條一扔，閃身進了旁邊的巷子。
七拐八繞。聽見后面有腳步聲跟上來。
跑得快了點。心跳得咚咚響。
前面巷口停著輛黑色轎車?？粗F。車門開著，像是專門在等人。
她也顧不上那么多。拉開車門就鉆了進去。
里頭坐著個人。嚇了一跳。
“你誰??？”
“對不起，借地方躲一下?！鄙虺幙s在座位下面。
那人往外看了看?！坝腥俗纺?？”
“嗯?！?/p>
“嘖?！蹦侨藳]再多問。對司機說，“開車吧?！?/p>
車開了起來。很平穩(wěn)。
沈硯慢慢坐起來。道謝。“謝謝您啊。”
“沒事。”那人打量她一下，“去哪？捎你一段?！?/p>
沈硯也不知道能去哪?！半S便找個地方放下我就行?！?/p>
車卻開進了一個高檔俱樂部的地下車庫。
“我到了。”那人說，“你要不……跟我上去坐坐？洗把臉。換身衣服？”
沈硯看看自己。一身灰土，確實不像樣。她猶豫了一下。
“這里頭安全。沒人查。”那人又說。
沈硯點點頭?！澳侵x謝了?！?/p>
跟著那人坐電梯上樓。電梯里金光閃閃的。
電梯門開。是條走廊。鋪著厚地毯。踩上去沒聲音。
那人把她帶進一個小房間。有沙發(fā)，有衛(wèi)生間。
“你去洗洗。我讓人給你找身干凈衣服?！?/p>
沈硯進了衛(wèi)生間。鎖上門。
用冷水沖了把臉。抬頭看鏡子里的自己。頭發(fā)亂糟糟的，臉色也不好。
外面有人敲門。是服務員送衣服來了。
一條簡單的裙子。尺寸居然差不多。
她換好衣服出來。帶她來那人卻不在了。
沙發(fā)上坐著另一個女人。穿著套裝。很精干的樣子。
“李總有點急事先走了。他吩咐我照顧您?！迸诵χf，“您需要吃點什么嗎？”
沈硯搖搖頭?！安挥昧恕Ｎ疫@就走。”
“那我送您出去?！?/p>
女人領著她往外走。穿過一條走廊。兩邊都是包間。門關(guān)著。偶爾有笑聲傳出來。
走到一個拐角。女人接了個電話。
“嗯……好……我馬上過來?！?/p>
她抱歉地對沈硯笑笑?！安缓靡馑?，我得去處理點事。您從這邊直走，左拐就是出口?！?/p>
沈硯點點頭?！爸x謝?！?/p>
女人匆匆走了。
沈硯按她說的方向走。卻在一個岔口拐錯了彎。
走廊盡頭有個雙開門。虛掩著。里面有說話聲。
她本想轉(zhuǎn)身走開。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林薇薇。
她聲音帶著笑。又甜又膩。
“那塊地皮啊，潛力大著呢……推平了蓋個高端購物中心，最合適不過了?！?/p>
沈硯輕輕靠近門縫。
看見里面是個大包間。沙發(fā)上坐著幾個人。林薇薇坐在中間。穿著黑絲襪，翹著腿。正給旁邊一個禿頂?shù)哪腥说咕啤?/p>
“劉總您放心，手續(xù)都快辦妥了。一點歷史遺留問題，很快就能解決?！?/p>
禿頂男人笑著摸她的手?！斑€是薇薇能干啊。比你家那個老頭子強多了。”
“我爸他老了，觀念舊?！绷洲鞭背榛厥?，笑吟吟的，“現(xiàn)在講究的是效率。是價值最大化?！?/p>
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男人點頭?！澳钱斎弧Ｄ欠N老工坊，留著就是浪費資源?！?/p>
“可不是嘛。”林薇薇說，“到時候還得麻煩各位叔叔伯伯，多支持一下項目?！?/p>
“好說好說?！?/p>
幾個人舉起酒杯。
沈硯站在門外。手有點涼。
她原來以為，敵人就是林薇薇一個。
現(xiàn)在她知道了。
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一屋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