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與我立下賭約,賜我百次機會,附身于將死之人,助其避過死劫。只需成功一次,
我便可得肉身重生。若百次皆敗,則魂飛魄散,永歸虛無。我欣然應允,自詡看透人性貪生,
此賭必勝無疑??晌椅丛系?,這一百次……我竟無一成功。
就在我甘心湮滅、接受永寂之時,閻王卻驀然攔于我身前,朗聲大笑?!鞍V兒,
你雖未得肉身,卻早已立下……滔天大功德!”一陰曹地府里沒有光,也沒有聲音,
只有一片混沌的灰暗,無數魂靈在這片虛無中飄蕩,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只是存在著。
祂也是其中之一,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自己將去何處,祂沒有名字,沒有記憶,
甚至沒有性別,在漫長的飄蕩中,祂終于來到了閻王殿前。殿上的閻王面目模糊,
聲音卻如洪鐘般震徹魂靈深處。“爾無前生,亦無來世,天地間無爾歸處?!被觎`沉默著,
數千年來祂早已習慣了無歸的宿命?!叭惶斓牢迨?,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吾可予爾一線生機。”閻王的聲音在殿中回蕩。祂揮手,眼前浮現(xiàn)人間景象,烽火連天,
尸橫遍野,百姓流離失所,易子而食。“如今天下大亂,諸侯割據,外族入侵,民不聊生。
”“爾將入陽間,附身于亂世將死之人,若能使此人避過死劫,爾便可得肉身,重獲新生,
爾有百次機會,成功一次足矣?!被觎`第一次有了波動?!叭羰∧??”“魂飛魄散,
永歸虛無?!遍愅躅D了頓補充道?!叭幻扛揭簧?,爾需告知宿主其死期與避劫之法,
成與不成,皆看爾與宿主之抉擇?!薄盀楹我嬷麄??何不由我引導?”魂靈不解。
閻王的聲音忽然帶上了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耙蜻@是‘人’的選擇。爾既欲為人,
便需懂得何以為人?!被觎`應允,心中卻無半分波瀾。祂自幽冥中來,
看盡生靈對陽世的眷戀,深信選擇“活下去”是刻在所有魂魄最深處的本能,這場賭約,
祂想不出自己該如何輸。見祂已應,閻王一揮手,魂靈只覺得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
墜入無邊黑暗。二第一次附身,是個年僅八歲的孤兒?;觎`睜開眼,
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間破敗茅屋中,窗外火光沖天,似是剛遭遇了一波劫難,身體的主人,
名叫狗兒的小男孩,正蜷縮在床底,瑟瑟發(fā)抖的想要離開床底去查看?!肮穬??”“誰?
”驟然聽到一道響在腦海里的聲音,狗兒驚恐的停下問道?!拔沂莵韼湍愕摹?/p>
”魂靈按照閻王所教的方式與宿主交流?!安灰鋈ィ瑒偨俾拥膩y兵并沒有真的離開,
你半個時辰后會被闖進來的士兵發(fā)現(xiàn),掙扎中被長槍刺穿胸膛而死。”狗兒嚇得幾乎暈厥。
“我,我會死?怎么辦?怎么辦?”“很簡單?!被觎`道?!澳悻F(xiàn)在從后窗爬出去,
沿著小路往西跑,那里有個隱蔽的山洞,躲到明日清晨便可避過此劫?!薄澳銥楹螏臀??
”狗兒還是有所疑慮?!胺判?,我不會害你,你我共生,你若活命,你得性命,我得肉身,
互惠互利?!惫穬翰恢摬辉撔胚@個陌生的聲音,猶豫半響,活命的意志占據上風,
他小小的身體發(fā)抖著小心翼翼出了床底。忽然,隔壁傳來嬰兒啼哭聲,
接著是婦人低低的啜泣與安撫聲。“是隔壁的陳嬸和她家小寶……”狗兒喃喃道。
“士兵會找到她們嗎?”魂靈感知了一下。“會,一炷香后,
士兵會發(fā)現(xiàn)她們屋里藏身的地窖?!惫穬撼聊?,他扒著窗沿的手慢慢松開,
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忽然,他猛地轉身,不是奔向自己的生路,
而是手腳并用地爬上那堵矮墻,翻進了鄰家的院子!“你做什么?快躲回去!
或者按我說的從后窗逃走!”魂靈急忙勸阻。狗兒卻不理會,只翻到隔壁,
進房間敲響了地窖的暗門?!瓣悑穑俏?,狗兒!快出來,壞人沒有走!他們還會回來的!
地窖不安全了!”聽到熟悉的聲音,地窖門開了一條縫,露出婦人驚恐的臉。
陳嬸素來最信神靈,狗兒急中生智。“我剛才做了個夢?!薄皦粢娪惺勘业降亟蚜?!
仙人告訴了我有個更安全的地方,快跟我來!”婦人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抱著嬰兒跟了出來。
狗兒領著她們走向后窗,指著西邊小路?!把刂@條路一直走,有個山洞,很隱蔽,
躲到明天早上就安全了?!薄肮穬?,你不跟我們一起?”婦人問道,想要去拉狗兒。
狗兒卻猛地后退一步,用力搖頭。“我去找趙老爹!他耳朵背,一個人不好跑,還有其他人,
他們還不知道這些壞人會回來,你們快跑!別管我!”魂靈急得幾乎要跳出這具身體。
“狗兒!你沒剩多少時間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狗兒卻不理會,
轉身沖向村里其他還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招呼其他人?!斑@里不安全了!快跑?。∨?!
往西邊跑!”不到半柱香時間,鄉(xiāng)親被疏散的差不多,狗兒還想去下一戶人家,
卻正好撞見一隊亂兵重新返回村子,為首的人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奔跑呼喊什么的狗兒,
再看看空蕩的村莊?!靶‰s種!”意識到什么,他騎馬飛馳,
氣急敗壞的一槍捅穿狗兒的胸膛。長槍穿透狗兒瘦小的胸膛時,
魂靈感覺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在意識消散前,狗兒在心中對魂靈說?!皩Σ黄?,仙人,
沒能幫你得到身體……但是陳嬸和小寶,還有其他人,應該能活下來吧?魂靈無言以對,
只感覺到狗兒的生命迅速流逝。隨后,祂又被扯回幽冥之中。閻王端坐殿上。“第一次,
失敗?!被觎`茫然喃喃道?!拔也欢?,明明可以活,為何選擇死?”閻王但笑不語。
三第二次附身的是一個名叫紅姨的青樓女子,她在風月場中輾轉二十年,
常被人暗中指點輕蔑,早已練就一副潑辣勢利的性子,眉梢眼角都刻著世故與算計。
魂靈感知到她的命運軌跡,心中不由有了些信心,
這樣一個看盡世態(tài)炎涼、深知自保之道的女子,總該惜命了吧?“紅姨,你聽得到我嗎?
”魂靈小心翼翼地探問。紅姨正對鏡梳妝,聞言手上一頓,
銅鏡中那雙經歷過太多悲歡的眼眸微微瞇起?!澳穆飞裣娠@靈了?
老娘可是連廟門朝哪開都不記得了?!薄拔也皇巧裣桑莵砭饶愕??!被觎`沉聲道。
“五日后,你會因刺殺一位敵軍將領而被處死。只要你安安分分,不聞不問,就能活命。
”紅姨嗤笑一聲,繼續(xù)描畫黛眉?!袄夏镌谶@勾欄院里熬了二十年,
好不容易攢夠贖身的銀錢,惜命得很,怎會做這等傻事?魂靈稍感安心,卻又隱隱覺得不安。
五日后,那位敵將果然踏進了青樓。酒過三巡,他醉眼朦朧地摟著紅姨,
口齒不清地炫耀著次日的計劃?!懊廊藘?,明日此時,
城外那些難民營地就要化作一片火海了。哈哈哈……一群蠢貨,以為我們真會放過他們,
不知道斬草要除根啊哈哈哈……”紅姨斟酒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顫,臉上卻依舊笑靨如花。
“將軍威武,那些賤民的性命,還不是捏在您手心里?”待那將領沉沉睡去,紅姨輕輕起身,
喚來了她的小徒弟,一個年僅十三歲、眉眼尚未長開的女孩?!靶√遥?/p>
你聽著……”紅姨的聲音壓得極低,從枕下摸出一枚玉佩塞進女孩手中?!皬暮箝T出去,
找到難民營的張參軍,就說……就說紅姨有要事相告?!备婷埽窟@豈不是還沒刺殺就要丟命?
想到這里,魂靈急道?!澳愫伪刿忂@渾水?裝作不知,你就能贖身過安生日子了!
”紅姨不答,只催促小桃快走,待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人已走,
魂靈沒法,只能不解問道?!凹热淮蛩銏笮?,為何不自己去?說不定離開還能保得一命。
”紅姨苦笑一聲,眼角細密的皺紋在燈光下格外清晰?!拔胰糇吡?,萬一他們發(fā)現(xiàn)誰來頂罪?
這樓里的姐妹都要遭殃?!薄昂螞r小桃那丫頭……才十三歲,往后的路還長,我這樣的,
活了今日不知明日,死了也沒什么可惜?!贝稳眨虬l(fā)現(xiàn)難民營連夜轉移,
敵軍將領雷霆震怒,查出是紅姨報信后,他親自帶兵來拿人。紅姨被拖到院中,
卻突然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朝著那將領撲去。自然是以卵擊石,她被一腳踹倒在地,
匕首咣當落地。“賤人!竟敢暗算本將軍!”將領怒不可遏。紅姨抬起頭,嘴角滲血,
卻笑得凄艷?!爸豢上А瓫]能為國除害……”“一個娼妓,也配談家國大義?
”將領譏諷道。紅姨昂起頭,陽光下,她眼角細密的皺紋仿佛都舒展開來?!凹伺趺戳??
妓女也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國!”為以儆效尤,紅姨將會被當眾處決,
城里剩下的百姓被要求觀刑。刑場上,圍觀的百姓鴉雀無聲,
看著這個被他們蔑視看不起的人因告密而即將被處死,紅姨跪在中央,衣衫凌亂,
卻挺直了脊梁?;觎`不忍再看,在她意識中吶吶。
“何必如此……”紅姨嘴角卻噙著一絲笑意,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她的思緒異常清明。
“那難民營中,還有我失散多年的小妹……但愿她活著,
但愿這天下……終有太平之日……”劊子手的刀落下時,魂靈聽見她最后的心愿。
“愿得來世……生于太平盛世……做個尋常女子……”紅姨人頭落地的剎那,
魂靈再次回到了閻王殿內?!暗诙瘟?,你又輸了。”閻王的聲音依舊平淡,
卻似乎比上次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八究砂蚕砀毁F,卻自赴死局。你,可懂了?
”魂靈茫然,卻比起第一次多了更明顯的困惑?!拔也欢薄盀楹芜B被世人輕賤之人,
也愿為他人赴死?”“她分明是畏懼的,我感知到她的恐懼,對疼痛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她亦有貪戀,貪戀生命,貪戀或許存在的安穩(wěn)未來。為何……為何最終仍是這樣?
”祂無法理解那種在極度恐懼中誕生的、反而更加灼燙的勇氣。閻王并未直接回答,
只是緩緩道?!扒以偃ァ被觎`眼前一黑,再入輪回。四第三次附身,
魂靈遇到了一個特殊的情況。宿主名叫趙德明,明面上受降敵軍,是敵軍麾下得勢的官員,
深受信任,實際上,卻是為本國傳遞情報的潛伏者?!叭蘸?,你會被發(fā)現(xiàn)真實身份,
受盡酷刑而死?!被觎`告知他?!暗绻忝魈旆Q病不出,不去參加那個宴會,
就不會被牽連進去?!壁w德明正在書寫密信,聞言筆尖一頓,墨汁在紙上暈開一團黑跡。
“不可能?!彼^續(xù)書寫?!懊魈煅鐣膬热葜陵P重要,關系到這次戰(zhàn)爭的勝負,
我必須到場獲悉內容,將密報送出去?!被觎`急道?!澳銜?!而且會死得很慘!
他們會當眾將你凌遲處死,你的家人也會被牽連,你也不會以英雄的名義光榮死去,
百姓只會說你死的好,你的名字將被刻在叛國碑上,遺臭萬年!”趙德明的手微微顫抖,
但聲音依然平靜?!澳怯秩绾??”“你不怕被萬人唾罵嗎?
不怕你的老母親臨死前還要蒙羞嗎?”趙德明終于放下筆,長嘆一聲?!拔遗?,
但我更怕國土淪喪,百姓受辱,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被觎`沉默了,
它感知到趙德明內心深處強烈的恐懼與不舍,但他的決心更為堅定。第二天,
趙德明如期赴會,得到重要情報,并通過秘密渠道送出。三日后,事情敗露,趙德明被捕,
受盡酷刑而死不招一認,最終被當眾凌遲處死,臨刑前,圍觀百姓紛紛向他吐口水,
罵他罪有應得。魂靈與趙德明一同感受著千刀萬剮的劇痛,也感受著他心中的悲涼與決絕。
在最后一刻,趙德明在心中喃喃。“娘……兒子不孝……但……無愧于心……”回歸幽冥,
魂靈久久無言。閻王問。“第三次了,可懂了?”這一次,魂靈沒有立刻回答。
祂回想起趙德明書寫密信時指尖的沉穩(wěn),受刑時咬碎的牙齒,以及面對萬千唾罵時,
那深藏在眼底情緒萬千卻唯獨沒有后悔的平靜?!拔摇被觎`的光芒緩慢地流轉,
像是在艱難組織著超越祂理解范疇的概念?!拔疫€是不懂?!钡k的意念傳遞出深切的困惑,
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我不懂為何有人能明知會累及至親,令高堂蒙羞,
令門楣染塵,
卻仍能選擇一條注定被世人誤解、背負萬世罵名的絕路……更不懂為何在生命的盡頭,
他所思所念非憤恨、非恐懼,而是……無愧于心?”“那份無愧,
究竟重于母子人倫、重于身后清名嗎?這份心,又到底是什么?
”魂靈的光芒最終以真誠求索的姿態(tài),望向那高渺的存在?!罢埬鞠拢@……究竟是為何?
”閻王沒解釋,只搖頭道?!扒胰ピ倏?,再聽,再感,終有一日,你會明白。
”閻王袖袍一揮,魂靈再入輪回。“去吧……”五魂靈穿梭于生與死的縫隙,一次次附身,
又一次次歸來。祂見過垂暮老者溝壑縱橫的臉,感受過青年胸膛中沸騰的熱血,
觸摸過婦人粗糙卻堅韌的雙手,也承載過孩童純粹的恐懼與勇氣。第四次,
是一位家財萬貫的米商。魂靈告知他如何帶著金銀遠遁南方,避過即將破城的災禍。
他卻打開了所有糧倉,在震天的喊殺聲中,立于糧堆之上,將米糧盡數散與饑民和義軍,
最后被攻入的暴君派來的平叛軍隊以叛國的罪名,吊死在他自己的糧倉橫梁上。第十七次,
是一位寒窗十年的秀才。魂靈指引他如何寫下一篇歌功頌德的文章,便可換取錦繡前程。
他卻將滿腔悲憤化作檄文,字字泣血,揭露當權者暴政,文章一夜傳遍街巷,
他也因此被押赴刑場,凌遲處死。第三十八次,是一位醫(yī)術精湛的女郎中。
魂靈為她規(guī)劃了遠離瘟疫之地的安全路徑,她卻背起藥箱,逆著逃亡的人流,
一步步走入死城,日夜不休地救治病患,直至銀針從她發(fā)間滑落,
自己最終也倒在了彌漫著藥味與死亡氣息的病榻之旁。第六十六次,
是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魂靈勸他藏好地窖里那袋救命的種子糧,
他卻顫巍巍地將最后一點能作種子的糧食,悉數交給了過境的義軍,嘶啞著嗓子說,
“娃娃們,吃飽了,才有力氣……讓這世道,換個清平……”自己則在播種的季節(jié),
餓死在了空蕩蕩的田埂上。第八十七次,是一個眼眸清亮的少年。
魂靈告訴他只要別救那義軍小將軍,躲起來就能活命,他卻偷來一件傷重小將軍破損的戰(zhàn)甲,
故意暴露在敵軍視野里,一瘸一拐地將追兵引向了相反方向的懸崖,縱身躍下時,
風中仿佛還帶著他故作囂張的喊聲——“來追小爺我?。 睆淖畛跫鼻械貏褡?,不解地詰問,
到后來沉默地見證,魂靈的光芒似乎不再如最初那般純粹明亮,卻沉淀下更為復雜的色彩,
祂開始在這些渺小如塵芥的生命熄滅前,試圖去讀懂他們眼中的火焰。
祂不再只是冰冷地宣告死期與生路,而是會問?!盀楹稳绱耍俊钡k聽到的回答各異,
卻又殊途同歸。為了“值得”,為了“心安”,為了“將來”。第九十七次回歸幽冥時,
魂靈的光芒柔和而穩(wěn)定,祂對殿上的閻王說道。
“我似乎…開始明白了……”“血肉之軀終有盡時,然其心中所執(zhí)守之信念、之情義,
竟可超脫生死之限?!薄按嘶蛟S便是……人之為人的重量?!遍愅醮鬼?,
深邃的目光中似有波瀾微動,終是頷首?!敖?。”稍作停頓,那恢弘之音再度響徹大殿,
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悠遠。“然,尚未透徹?!绷诰攀舜胃缴?,
魂靈遇到了一個滿懷仇恨的人。宿主叫周大山,原本是個普通農民,
家人全被本朝將領吳將軍未被招降前為匪時所殺,只有他一人僥幸逃生,
如今他混入吳將軍府中為仆,伺機報仇?!懊魍硌缦?,你有機會近身斟酒,可下毒報仇。
”魂靈告知?!暗晒竽惚厮罒o疑。若你想活,后天早晨借口出府采買,可從此隱姓埋名。
”周大山的心中充滿仇恨的火焰?!拔业冗@一天等了三年!只要能報仇,死又何妨!
”魂靈不再勸,歷經九十七次失敗,它已經明白,這些人一旦下定決心,
絕不會因怕死而改變主意。然而,變故突生。第二天下午,魂靈突然感知到命運線的變動。
“等等……情況有變,明日的宴席上,吳將軍會接到緊急軍情,決定連夜趕往邊境支援,
如果你殺了他,邊境無人指揮,很可能全線潰敗,讓外族長驅直入?!敝艽笊姐蹲×恕?/p>
“什么意思?”“意思是,你若明晚殺他,會導致數萬將士群龍無首,邊境失守,生靈涂炭。
”魂靈不忍,艱難地說出這個事實?!暗裟悴粴⑺笕找辉缇蜁x京赴邊,
你再無報仇機會?!敝艽笊絻刃南破痼@濤駭浪。三年的忍辱負重,三年的仇恨煎熬,
終于等到手刃仇人的機會,卻要為此付出數萬同胞生命的代價?
“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周大山痛苦地喃喃自語。魂靈知其中艱難,
但祂沒有立場和資格說什么,只能輕聲問道。“你現(xiàn)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后天借口采買離開,開始新的生活?!敝艽笊匠聊苏灰?。第二天宴席上,
他端著毒酒的手不停顫抖,仇人就在眼前,只要遞上這杯酒,大仇得報。然而,在最后時刻,
周大山卻“失手”打翻了酒壺,狼狽地跪地擦拭。吳將軍皺眉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
匆匆起身離席,軍情緊急,他必須即刻出發(fā)。當晚,周大山在仆房中懸梁自盡。死前,
他對魂靈說。“我做不到原諒,但也做不到為私仇害死萬千無辜,唯有一死,方能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