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0年的夏末，梧桐樹葉還帶著灼人的綠意，空氣里彌漫著柏油路面被曬化的黏稠氣息。葉凌霄站在“天絕武館”的青石板院壩里，唐裝的袖口被汗水浸得發(fā)深。他身形挺拔，肩寬腰窄，黑色短發(fā)被陽光照得泛出淺褐，額角的碎發(fā)垂在眉前，遮住了那雙略顯冷冽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色是比墨色淺一度的深棕，看人時總像帶著股未出鞘的銳氣。
“凌霄，這招‘立雪式’你練了三個月，還是差口氣。”師父青玄坐在院角的竹椅上，手里轉著顆油亮的核桃。老人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灰色道袍，發(fā)髻用根木簪固定，露出的脖頸上有塊月牙形的疤痕，“靈壓藏在骨縫里，不是光靠蠻力能逼出來的?！?/p>
葉凌霄收刀而立，天霜刀的唐刀形態(tài)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刀身刻著《道德經(jīng)》的選段，字跡是師父親手鑿的，深淺不一，像極了老人手背的皺紋。“弟子愚鈍。”他低頭看著刀鐔上的太極八卦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這把刀是師父在他十八歲生日時給的，說他命格帶霜，需以寒刃鎮(zhèn)之。
這時，手機突然在褲袋里瘋狂震動。葉凌霄掏出手機，屏幕上彈出的新聞推送紅得刺眼：“全球多地出現(xiàn)不明原因攻擊事件，官方呼吁市民減少外出”。配圖是張模糊的街景照，穿西裝的男人正趴在另一個人身上，脖頸處的血肉模糊成一片暗紅。
“師父……”葉凌霄抬頭時，青玄已經(jīng)站了起來，道袍的下擺掃過竹椅的扶手，發(fā)出簌簌的聲響。老人的臉色很難看，手里的核桃轉得飛快：“去醫(yī)學院接蘇瑾，帶她來武館。”
“蘇瑾？”葉凌霄愣了愣。蘇瑾是醫(yī)學院的大三學生，半年前在武館附近的小巷被流氓圍堵，他出手救了她。女孩總穿件天藍色的連衣裙，及腰的黑發(fā)上別著枚銀色柳葉夾，笑起來時眼睛會彎成月牙，像藏了星星。后來她總來武館送傷藥，說要感謝他，一來二去，兩人倒也熟悉了。
“別問，快去?！鼻嘈膽牙锾统鰤K玉佩，塞進葉凌霄手里。玉佩是冰白色的，雕著只展翅的凌霄鳥，觸手冰涼，“這是‘鎮(zhèn)靈佩’，能擋災。記住，無論看到什么，守住本心?！?/p>
葉凌霄握緊玉佩，天霜刀別在腰后，轉身沖出武館。街上已經(jīng)亂了起來，汽車的鳴笛聲、人的尖叫聲、玻璃破碎聲混在一起，像鍋沸騰的粥。他看到個穿校服的女孩摔倒在地，身后追著個步履蹣跚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的臉一半已經(jīng)潰爛，露出森白的牙床，嘴角掛著涎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
“低級虛尸。”葉凌霄腦海里突然閃過這個詞，是師父曾提過的古籍記載。他沒時間細想，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抬腳踹在虛尸的胸口。那東西被踹得后退幾步，撞在路燈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卻像沒事人一樣，又搖搖晃晃地撲了過來。
葉凌霄皺眉，拔出天霜刀。刀身劃過空氣，帶起一陣冷風，精準地砍在虛尸的脖頸處?！班坂汀币宦暎^顱滾落在地，暗褐色的血噴了他一身。他甩了甩刀上的血污，唐裝的前襟已經(jīng)被染成深褐，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謝謝……謝謝哥哥?！贝┬７呐⒖拗乐x，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快去安全的地方?！比~凌霄說完，轉身往醫(yī)學院跑。路上的景象越來越恐怖，商店的櫥窗被砸得粉碎，地上散落著鞋子、書包、折斷的雨傘，還有些殘缺不全的肢體。虛尸越來越多，它們行動遲緩，皮膚呈現(xiàn)出種死灰的顏色，有的肚子破開個大洞，內(nèi)臟拖在地上，在柏油路上留下蜿蜒的痕跡。
醫(yī)學院的大門敞開著，里面靜得可怕。葉凌霄握緊天霜刀，一步步往里走。教學樓的走廊里，散落著翻倒的課桌和散落的書本，墻上濺著暗紅色的血跡。他走到解剖室門口時，聽到里面?zhèn)鱽磔p微的響動。
“蘇瑾？”葉凌霄推開門，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解剖室里，蘇瑾正蹲在角落，手里拿著把手術刀，渾身抖得像篩糠。她今天沒穿連衣裙，換了件白色的實驗服，頭發(fā)亂糟糟的，柳葉夾掉在腳邊，露出光潔的額頭。
“葉凌霄？”蘇瑾抬起頭，臉色慘白，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外面……外面那些是什么東西？”
“別管是什么，跟我走?！比~凌霄伸手去拉她，卻被她躲開了。女孩指著解剖臺，聲音發(fā)顫：“它們……它們活了。”
葉凌霄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解剖臺上的尸體正緩緩坐起來。那尸體的胸腔被剖開，露出里面的內(nèi)臟，此刻卻像有了生命般，蠕動著。它轉過頭，腐爛的臉上沒有眼睛，只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來。
“走！”葉凌霄不再猶豫，一把抓住蘇瑾的手腕。女孩的手很涼，像塊冰。他拉著她往外跑，天霜刀在身后揮舞，砍斷了追上來的尸體的手臂。手臂掉在地上，還在抽搐著，像條離水的魚。
跑出教學樓時，蘇瑾突然“啊”了一聲。葉凌霄回頭，看到她的腳踝被個虛尸抓住了。那虛尸是個老太太，頭發(fā)花白，穿著碎花襯衫，指甲又黑又長，深深嵌進蘇瑾的皮肉里。
“放開她！”葉凌霄怒吼一聲，揮刀砍斷了老太太的手臂。蘇瑾疼得眼淚直流，腳踝處滲出鮮紅的血。他蹲下身，查看她的傷口：“能走嗎？”
蘇瑾點點頭，咬著牙站起來。葉凌霄脫下自己的唐裝外套，披在她身上——女孩的實驗服太單薄了，上面還沾著血。外套上有他的體溫，還有淡淡的艾草味，是師父用來給刀鞘除味的。
“謝謝?！碧K瑾小聲說，臉頰微紅。
葉凌霄沒說話，扶著她往武館的方向走。路上，他看到個熟悉的身影——蘇萌萌，蘇瑾的堂妹，總愛穿粉色的公主裙，說話嬌滴滴的。此刻，她正舉著根鋼管，砸向一個幸存者的頭。那幸存者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而蘇萌萌的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像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戲。
“萌萌！”蘇瑾驚呼出聲。
蘇萌萌轉過頭，看到他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怨毒：“堂姐？你居然跟這個窮鬼在一起？”她指了指葉凌霄，又指了指地上的尸體，“這些東西出現(xiàn)后，錢就沒用了，只有力量才是王道！你跟他，遲早會死！”
葉凌霄皺眉，拉著蘇瑾往后退：“別理她?！?/p>
蘇萌萌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尖叫道：“你們會后悔的！”
回到武館時，青玄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老人看到蘇瑾，點了點頭：“進來吧?！蔽漯^的大門被關上，插上了粗粗的門閂，將外面的喧囂和血腥隔絕在外。
青玄給蘇瑾處理了傷口，又遞給葉凌霄一碗褐色的藥湯：“喝了它，能凝神?！比~凌霄一飲而盡，藥湯很苦，帶著股草木的清香。
“師父，外面那些到底是什么？”葉凌霄問。
青玄嘆了口氣，坐在竹椅上，目光深邃：“是‘虛噬’病毒感染者，古籍上稱它們?yōu)椤撌??！彼D了頓，繼續(xù)說道，“這病毒不知從何而來，能讓死人變活，活人異化。但也有少數(shù)人，能在病毒的刺激下，激活體內(nèi)的‘靈壓’，獲得特殊的能力?！?/p>
“靈壓？”葉凌霄和蘇瑾異口同聲地問。
“嗯?！鼻嘈c點頭，看向葉凌霄，“你手里的天霜刀，就是靈壓的載體。等你真正覺醒了靈壓，它才能發(fā)揮出真正的力量?！彼挚聪蛱K瑾，“小姑娘，你心地善良，或許能覺醒治療系的靈壓?！?/p>
蘇瑾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夜幕降臨，武館里點起了煤油燈。燈光昏黃，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葉凌霄靠在門框上，看著外面漆黑的夜空，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沉重。他知道，從今天起，世界已經(jīng)不一樣了。而他，必須變強，才能保護身邊的人。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鎮(zhèn)靈佩，玉佩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又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蘇瑾，女孩正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踝，眉頭微蹙。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還疼嗎？”
蘇瑾搖搖頭，抬起頭，看著他：“葉凌霄，謝謝你。”
葉凌霄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沖淡了他身上的冷冽氣息：“不用謝。以后，有我在?！?/p>
蘇瑾的臉又紅了，低下頭，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揚起。煤油燈的光落在她的臉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葉凌霄看著她，心里突然覺得，這末世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