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了,人都走了。糜陽回到自己屋里,剛坐下沒一會兒,就有下人來叫,說大公子請他去書房說話。
糜陽心里咯噔一下。該來的還是來了。
書房里點著燈,糜竺坐在那兒,面前攤著一卷竹簡。見他來了,指指對面的座位。
“坐。”
糜陽坐下,不說話。他知道大哥要說什么。
糜竺放下竹簡,看著他?!敖裉煅缟系氖?,你怎么想?”
糜陽裝傻:“什么事?”
“劉使君提親的事?!泵芋弥苯犹裘髁耍拔铱吹贸鰜?,你不太情愿?!?/p>
糜陽低頭搓手指?!按蟾?,我還小,不想這么早成家。”
“十八了,不小了?!泵芋谜f,“我像你這么大時,已經(jīng)幫著爹打理生意了?!?/p>
“我想出去游學(xué)幾年?!泵雨枔Q個理由,“讀萬卷書,行萬里路?!?/p>
糜竺搖頭?!氨鸟R亂的,出去不安全。待在徐州最好?!?/p>
“那我?guī)痛蟾绱蚶砩??”糜陽又退一步,“管個鋪子也行?!?/p>
“不用你管鋪子。”糜竺擺擺手,“你這親事,比十個鋪子都重要?!?/p>
糜陽不說話了。他知道大哥的意思。
糜竺往前傾了傾身子?!岸?,你得明白,這不是你一人的事,是咱們糜家整個家族的事?!?/p>
他扳著手指頭數(shù):“第一,劉使君現(xiàn)在是徐州牧,咱們家在這兒做生意,得靠他照應(yīng)。第二,亂世之中,有個靠山總比沒有強。第三……”
糜竺壓低了聲音:“我看劉使君不是一般人,將來必成大器。咱們現(xiàn)在投靠他,是雪中送炭。等將來他發(fā)達了,就是錦上添花,那就不一樣了。”
糜陽心里明白。大哥這是把寶全押在劉備身上了。
“可是大哥,”糜陽還想掙扎,“那劉小姐……我連見都沒見過……”
“見過了?!泵芋谜f,“今天宴上那個彈琴的姑娘就是。劉使君就這一個女兒,寶貝得很。”
糜陽想起來了。宴上是有個姑娘在屏風(fēng)后面彈琴,他沒注意看。
“那……萬一人家看不上我呢?”糜陽還抱著一絲希望。
糜竺笑了:“劉使君親口提的親,怎么會看不上?再說了,咱們糜家是徐州首富,你是我親弟弟,配得上?!?/p>
糜陽沒話說了。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書房里靜得很,燈花噼啪響了一下。
糜竺看著他,眼神嚴(yán)肅起來?!岸?,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這親事,你必須應(yīng)下來。”
糜陽抬頭:“要是我不應(yīng)呢?”
糜竺臉色沉下來。“那你就別想出這個門了。我會讓人看著你,直到你想通為止。”
糜陽心里一涼。這是要軟禁他。
“大哥,你何必逼我……”
“不是我逼你,是這世道逼人?!泵芋脟@口氣,“咱們糜家看著風(fēng)光,其實就是無根的浮萍。亂世之中,有錢沒權(quán),就是待宰的羔羊?!?/p>
他站起來,走到窗前,望著外面。“劉使君仁義,是個靠得住的人。你做了他女婿,將來他得了天下,少不了咱們糜家的好處。要是換了別人……”
糜竺沒說完,但糜陽懂他的意思。徐州是塊肥肉,誰都想咬一口。糜家這么有錢,沒個靠山,早晚被人吞了。
“可是大哥,那劉使君現(xiàn)在自身難?!泵雨栠€想做最后努力,“呂布剛占了徐州,他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正是因為他現(xiàn)在落難,咱們才要幫他?!泵芋棉D(zhuǎn)身,眼睛發(fā)亮,“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F(xiàn)在幫他,他記得咱們的好。等將來他翻身了,咱們就是功臣?!?/p>
糜陽不說話了。他知道大哥說得有道理,從家族利益來看,這確實是一筆好買賣。
可他不想當(dāng)這個籌碼。
“二弟,”糜竺走回來,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人生在世,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有些責(zé)任,你得擔(dān)起來。”
糜陽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能看見別人的命運,卻把握不了自己的。
他想告訴大哥,他能看見氣運,知道將來會怎樣。但他不能說,說了也沒人信。
“我給你三天時間想想?!泵芋米匚恢蒙?,又拿起竹簡,“想通了,就來告訴我?!?/p>
這就是最后通牒了。
糜陽站起來,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門外月光很好,照得地上明晃晃的??伤睦锍恋榈榈?,像壓了塊大石頭。
往回走的路上,他看見廊下站著兩個家丁,見他過來,行了個禮。平時沒見他們在這里值守。
糜陽明白了。這是大哥派來看住他的人。
回到房里,他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屋頂。
那條赤色絲線好像又出現(xiàn)了,在他眼前晃啊晃。
他想起了宴席上看到的氣運。劉備那條小金龍,關(guān)羽的青光,張飛的黑云。每一個都讓他喘不過氣來。
要是真成了劉備女婿,天天和這些人在一起,他這能看氣運的眼睛怕是要瞎。
更別說那個“洞明命盤”的能力,好像和這些氣運有關(guān)。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不知道會惹什么麻煩。
可是大哥說得對,他沒得選。
要么答應(yīng)親事,要么被軟禁起來。
想來想去,好像只有一條路可走。
他翻了個身,嘆口氣。
這三國,真不好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