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承了奶奶的喪葬品店,第一天就接到大單。 客戶要求定制一比一等身紙人,
要俊俏小哥款,越逼真越好。 我熬夜趕工,還給紙人畫了個邪魅笑容。
第二天警察找上門:“昨晚發(fā)生的三起命案,監(jiān)控顯示是你的紙人在街上殺人。
”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調(diào)監(jiān)控,只見紙人對著攝像頭wink:“老板,
售后服務(wù)記得給五星好評哦?!?更恐怖的是,我手機突然響了—— “您好,
我再訂一百個,順便問下…能定制成明星臉嗎?”---奶奶頭七剛過,
空氣里還滯重地留著紙錢和香燭燃燒后的嗆人味兒。
我站在“福壽長生店”掉漆的木頭招牌底下,鑰匙插在鎖孔里,半天沒擰動。
鎖是老舊的銅鎖,涼得硌手,像奶奶臨終前攥著我的那只手。店里黑黢黢的,
玻璃門蒙著厚厚一層灰,隱約能看見里面堆疊的花圈和紙扎,影影綽綽,
像是另一世界的居民在沉默地列隊。最后深吸了一口門外混著汽車尾氣的燥熱空氣,
我手腕用力,“咔噠”一聲,鎖開了。推門的瞬間,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了陳年紙張、漿糊、以及某種若有似無中藥味的冷氣撲面而來,
激得我連打了兩個噴嚏。聲音在逼仄的店鋪里空洞地回蕩。店里比想象中更擠,也更暗。
紙人童男童女咧著鮮紅的嘴唇,臉頰兩團夸張的胭脂,用空洞的眼睛盯著每一個闖入者。
金銀紙元寶堆在角落,像一座座微縮的墳?zāi)?。壽衣掛在鐵絲上,黑、藍、絳紫,
沉重的顏色壓得人喘不過氣。最瘆人的是角落里那幾個半成品的紙扎仆人,慘白的臉,
五官只草草畫了輪廓,反而比那些完工的更多了幾分說不清的邪氣。奶奶干了一輩子這個,
伺候活人,也伺候死人。她說這行當是積陰德,但也損陽氣?,F(xiàn)在,
這擔(dān)子莫名其妙落我肩上了。我一個二十一世紀堅信唯物主義的良好青年,
被迫從國際大都市卷鋪蓋回到這十八線小縣城,接手這么個……遺產(chǎn)。
說出去都能讓人笑掉大牙。電話鈴炸響的時候,
我正對著奶奶那本邊角卷曲、紙頁發(fā)黃的“工作筆記”發(fā)愣,
被驚得差點從吱呀作響的太師椅上彈起來。老式座機,猩紅色的,聽筒沉重。
鈴聲嘶啞又執(zhí)著,活像索命連環(huán)call。喘了口氣,我接起來:“喂?您好,福壽長生店。
”電話那頭靜默了兩秒,只有一個極其緩慢深長的呼吸聲,嘶啦嘶啦,像是信號不良,
又像是有人貼著話筒在竭力嗅著什么。我后背莫名起了一層白毛汗:“喂?聽得到嗎?
”“……訂……貨……”聲音終于響起了,低沉,沙啞,吐字有種奇怪的黏連感,
每個字都像是從濕冷的泥土里剛撈出來。“您說,需要什么?”我抓起一支禿頭的鉛筆,
從賬本上撕下一角準備記錄?!凹埲恕R坏纫??!彼D了一下,補充道:“要男的。要俊俏。
越像真人……越好?!币笳鎰e致。我心里嘀咕,通常不都是童男童女或者老媽子么?
“好的,規(guī)格尺寸有要求嗎?”“等身。一比一?!蹦莻€聲音慢吞吞地強調(diào),“要好看。
眼睛……要有神。笑容……要好記。”好記的笑容?這什么鬼形容。我甩開那點不適感,
努力讓語氣聽起來專業(yè):“沒問題!我們店老師傅手藝,絕對逼真!您什么時候要?
方便留個地址嗎?或者您過來?。俊薄凹币?。明天……天亮前……必須做好。
”聲音不容置疑,“放店門口……我自取。錢……壓門墩下?!薄鞍??等等,定金多少?
具體笑容要什么樣?您總得——”我話沒說完,聽筒里只剩下一片忙音。
“嘟—嘟—嘟—”我放下電話,手心有點潮。怪人。怪要求。但——他說錢放門墩下。現(xiàn)金?
這年頭誰還用現(xiàn)金交易?還自???連面都不露。窮途末路壓倒了那點疑慮。
我銀行卡余額比我臉還干凈,電費水費賬單還壓在門口奶箱上。這一單,做得做,
不做也得做。倉庫里材料倒是現(xiàn)成的。奶奶存貨充足,甚至過于充足了。
我在最里面翻找到扎好的等身人形骨架,篾條白森森的,已經(jīng)初步有了人的輪廓,
輕飄飄地立在那兒,等著被填充,被賦予“生命”。調(diào)漿糊,裁彩紙,往上糊貼。
第一層白紙打底,覆蓋住竹骨的框架。動作一開始還有些生疏,
但肌肉記憶似乎還在——小時候寒暑假被奶奶按在店里幫工,沒少干這個。糊到臉部的時候,
我停住了。空白的臉,像一張等待被書寫的符咒。
俊俏……要有神……笑容好記……我翻著奶奶那本筆記,后面幾頁有各種面部畫法的圖解,
柳葉眉丹鳳眼櫻桃口是標準配置。但客戶要的是“俊俏小哥”。鬼使神差地,我摸出手機,
劃開屏幕,搜索“帥哥”、“男神”、“邪魅一笑”,一堆網(wǎng)紅愛豆的照片彈出來,
笑容標準,弧度完美,卻透著一股流水線的塑料感。算了,憑感覺吧。
我用筆蘸了最紅的顏料,小心地勾勒嘴唇。嘴角一定要上揚,要那種……看了就忘不掉的,
帶點壞,帶點捉摸不透的味道。對,就是這樣,弧度再大一點,眼角是不是也該微微挑一下?
畫完最后一筆,我退后兩步端詳。慘白的臉,腮上抹了兩團過于鮮艷的胭脂,
黑得過分的眉毛和眼線,配上那個嘴角幾乎咧到耳根的、鮮紅欲滴的夸張笑容。
店里那盞低瓦數(shù)燈泡接觸不良,忽明忽滅地閃了幾下。光暗交替的瞬間,
紙人那對描畫出來的眼珠子,光澤流動,竟像活物般微微一轉(zhuǎn),直勾勾地盯住了我!
臉上那笑容在搖曳的光影里愈發(fā)扭曲詭異。我心臟猛地一抽,手里的顏料盤差點扣地上。
用力揉了揉眼,再看去——紙人好端端地立在那兒,就是一張紙糊的臉,死物一件。
果然是熬夜產(chǎn)生幻覺了。“搞定收工!”我大聲對自己說,試圖驅(qū)散那股不自在。
我把成品紙人搬到門口角落,盡量讓它背對外面,免得嚇到凌晨掃大街的環(huán)衛(wèi)工人。
夜風(fēng)從門縫里鉆進來,吹得紙人嘩啦輕響,像是在竊竊私語。躺在床上,
隔壁店鋪的燈牌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天花板上投下一條慘紅色的光帶。我一閉眼,
就是那個紙人的笑臉,鮮紅的,越來越大,最后占滿整個腦海。一夜亂夢。
夢里那個紙人一直在笑,咧著嘴,跟著我,怎么都甩不掉。
我是被一陣急促又沉重的砸門聲驚醒的?!伴_門!警察!”陽光刺眼,
還沒完全清醒的我懵了兩秒,連滾帶爬地跑去開門。門口站著兩位面色鐵青的警官,
帽檐下的眼神銳利得像刀子,直接刮在我臉上。他們身后,警戒線拉了起來,
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正在測量拍照,鄰居們遠遠圍著,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目光里的驚恐和探究幾乎要把我釘在墻上。“你是這家店的負責(zé)人?”高個警察亮出證件,
語氣冷硬?!笆恰俏?。怎么了警官?”我嗓子發(fā)干,心跳如鼓。
“昨晚你店里是不是做了一個紙人?”另一個警察直接發(fā)問,同時目光如探照燈般掃進店內(nèi)。
“是……是有個客戶訂的……”“客戶?什么客戶?什么時候取的貨?
”問題像子彈一樣射過來。“我不知道,他說他自己來取,錢放門墩下……我,
我沒見到人……”我語無倫次,“錢……對了,錢!”我猛地想起,
彎腰去摸門墩下面——空空如也。只有一點潮濕的苔蘚。警察的眼神更冷了,
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審判味?!澳阕詈酶覀兘忉屒宄?,”高個警察逼近一步,
壓迫感十足,“昨晚凌晨一點到三點,城南區(qū)接連發(fā)生三起命案。受害者死狀極慘,
頸部被銳器割開,但現(xiàn)場找不到任何兇器腳印。唯一可疑的是——”他頓了頓,
死死盯住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好幾個路口的監(jiān)控探頭,
都拍到了一個行動詭異的……紙人。一個穿著彩紙衣服、臉上畫著怪笑的等身紙人,
在案發(fā)時間段,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附近,手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蔽夷X子里“嗡”的一聲,
像被重錘砸中,眼前發(fā)黑,腿肚子直轉(zhuǎn)筋。“不……不可能!警官,那就是個紙糊的!
它怎么會動?怎么可能殺人?這一定是搞錯了!有人惡作?。』蛘摺蛘呖村e了!